但是,他可以把自己xing命jiāo到别人手中,却从不敢把其他人的生死祸福xing命安危,jiāo到别人手里去。
他敢说出来,是因为,他有把握不让狄九利用宝藏肆意为恶,肆意伤害杀戮其他人……
然而,这样地明了一切,这样地衡量一切,他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
是因为,到最后,他也同样有着保留,是因为,到最后,他也同样守在他自己的原则上,所以,这一世的qíng爱,这数世仅有的一次qíng爱,才不得不这样黯淡收场吗?
是不是因为,他爱得不够,是不是因为,不能为爱放弃底线,不能为爱牺牲原则,所以,无qíng的其实是他,所以,残忍的,其实是他,所以,狄九的那一剑,其实有着许多的苦衷和无奈?
然而,怎么放得下,怎么能放下,又怎么该放下。
古往今来,人们总爱传诵爱qíng的美好和伟大,然而,爱qíng真的至高无上吗,真的只要有爱,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吗?
坚持,原则,良心,最起码的道德和责任,难道都可以是爱得不够的罪名?
很久很久以前,张敏欣曾笑对他说起无数为爱疯狂为爱不顾一切的故事,他不觉感动,不觉震撼,只是迷惘,所以,他问“良心何在?”
在这一刻,他复又迷惘起来。
也许,他始终是个又懒,又笨,看得懂世事,却永远看不懂人心,永远永远没有机会通过考核的蠢学生罢。
但是,如果那些坚持就是他失败的原因,那么,他宁可永远不要成功。
如果,这样的固执,就是他被一剑穿心的罪名和理由,那么,不管以后还要再挨多少剑,他也不打算让自己变得更聪明。
第一百零五章 何以两全
“宝藏会变成绊脚石,那你能不能没事也告诉我几个绊脚石藏在哪里?”萧伤悻悻然地说,可见他对傅汉卿把宝藏之事在众人面前藏得密不透风,却这么轻轻易易告诉了狄九,心中是极之不快的。
傅汉卿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世人总会有一种奇怪的宝藏qíng结,总觉得宝藏一定是无比神奇的,那财富一定是无以伦比的,那力量一定是不可思议的。然而,古往今来,有多少大事,是靠宝藏来成就的呢?而在许多传说中曾留下宝藏的人,往往都是自己生命中的失败者。当年狄靖拥有多处宝藏,他的下场又如何?拥有宝藏的人尚且如此,寻找到宝藏的人,就一定可以凭着这种死物,一步登天吗?”
这番话说来确有道理,却同普通人正常的宝藏思维完全相反,一时间诸人不免都若有所思起来。
傅汉卿低声道:“宝藏说穿了也不过是死物,但人们关于宝藏,总有一种思维定势,仿佛那些财富,那些宝物,价值永远超过一切。正是因为狄九得到了宝藏,所以会有很多人觊觎,很多人眼红,很多人对他凭空生出敌意。就算是他的下属,也会因此,而对他有过多的期待,过高的盼望。想要让人对他效忠,他必然也要给予足够的回报,可是,在所有下属眼中,这位主子,已有了天上掉下来的敌国财富,那么,要有多大方的出手,才可以让下头人感到满意,感到他不小气呢?”傅汉卿轻轻一叹“宝藏的财富再多,也还是有限的。狄九心志如此之高,又怎甘坐吃山空,那笔财富理所应当用来开创基业,但是,在我教的敌视,打压,搜罗之下,想要另起炉灶,另树一帜,绝不是容易的事。这种qíng况下,狄九应该不会肆意地大手大脚为手下花钱的。”
瑶光失笑:“说得也有道理,就象是穷人向亲戚借钱一般,平常人家,给个几两,自是天大的恩典,但要是这家亲戚,忽然发了一大笔财,却还是只给几两地借出去,人家不但不承你的qíng,怕还要满世界骂你小气刻薄无qíng了。”
长时间地说话,让傅汉卿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jīng神也极之疲惫,却仍要勉力振作jīng神道:“相比有限而过于引人注目,惹人觊觎的宝藏,我教在各国已深深扎下根基的大生意,才是真正取之不尽,用之不歇的宝藏。我教弟子所得每年的红利之多,甚至会引得很多民间子弟在羡慕之下重商而轻文。那些反叛的人,固然对我教新制定的种种规矩不甚适应,一心向往过去那种肆意而为的生活,但这么些年在教中过来,也早适应了,轻轻松松赚大钱,安稳得看着自家的财富飞快增长的日子。如今投狄九而去,最后却发现,狄九能给他的,并不比我教以前给他的更多,很自然地就会感到不快,就会觉得,为了狄九冒了天大的风险叛教是吃亏上当了……”
傅汉卿急速地喘息了一会,才能继续说下去“以前,他们享受着我教弟子的一切利益,却怀念着过去可以放肆而为的自由,现在,他们可以不受重重规则的束缚,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觉没有稳定而丰厚的收入,没有安逸而享乐的生活,同样让人感觉不舒服。追随狄九的日子,不会象他们想象中那么完美的……”
萧伤点点头:“说的也是,人心从来不得足,世人总会觉得没有得到的东西最好,真到了手,也未必就能快活。就是现在,教内对我们的新制,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对之声,没有怨愤之言的。只是让那些整天埋怨现在,怀念过去的家伙,真放下现在的安逸和富贵,重新去过那些不能见天日的危难日子,只怕是再也适应不了了。”
夜叉却浑不动容:“就算那笔财富并不象我们以为的那样可以无所不能,但到底也是个大数目,以此为凭,狄九的确有可能建立起一片基业。当然,照你的分析,在这种困境和有限的条件里,他再怎么发展,也很难威胁到我教,反而能替我教把所谓正道的敌视和恶意全部吸引走。如此算来,得失之间,倒也就不用计较太多了,只是他手上还有许多宝藏里的神兵利器和武功秘笈,凭着这些,可以让他武功大增,也可以让他的下属,练出极出色的身手,假以时日,对我们一样有极大的威胁。”
“那些……”傅汉卿愕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是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一旁的碧落轻轻按着他的肩:“你先休息……”
傅汉卿摇摇头,有些恳求地望着她。他实实在在,还有很多话,不曾说完。
碧落叹口气,自袖中取出一粒药丸递过去:“此药虽能提起jīng神,对身体终究无益,下不为例。”
傅汉卿感激地笑笑,伸手想接,却发现连手都抖得不成样子。
萧伤一挑眉,自旁边桌上拿起一杯水,碧落亲手喂傅汉卿吃了药,萧伤随手便服侍他喝了两口热水送药。
瑶光轻笑道:“教主大人,据传,除了初代的祖师爷之外,还从没有哪个教主被其他诸王如此服侍过,你面子不小啊?”
傅汉卿闻言只笑了笑,又喘了几口气,才能继续说:“所谓神兵利器和武功秘笈,其实也远不象我们想象中那么可怕。武林中人对于神奇的武器,和神奇的武功,总会有许多夸张而不实的传说,而大家听得多了,就自然而然把这传说当了真。而且,几乎所有的传说里,都是越古的东西,越是好的不得了。三百年前失传的武功,肯定不如三千年前失传的,五十年前的神兵,一定不如五百年前的好。然而,这种观念,其实是完全错误的。”
他虽然服了药,勉力提起jīng神,到底身体还是太虚弱了,终究坐不住地向后靠去。碧落适时替他把枕头拉高了,叫他靠得可以舒服一些。
“就象是上古神兵gān将莫邪,如果拿来和我们厨房的菜刀互劈,我们就会发现,切菜的刀比传诵千古的神兵好用多了。再好的青铜器也没有可能比铁器更锋利,这才是事实。几百年前的所谓神兵,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些锋利的刀剑罢了?几百年间,炼铸的技术有了新的进步,现在的兵器肯定比当时更好。更何况,几百年尘封在宝藏里,无人打理,再好的刀剑,怕也都腐锈不堪了。所谓的武功秘笈也是一样。人类的体能是在不断进步的,现在的人,可以比古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而未来的人,也可以比我们更快更高更qiáng,武功也是一样,一代又一代地摸索,创新,改进,才会不断完善,不断去芜存jīng,达到完美。几百年前的第一高手,到现在也许只能排进前十的位置,几百年前的所谓秘笈,又凭什么可以横扫天下。更重要的是……”
傅汉卿忽然叹息了一声,轻轻道:“宝藏里有什么武功秘笈我全都知道,而这些秘笈的内容我也清楚,等以后我身子好一些,有了jīng神,你们找几个抄写背诵都很快的人在我身边,我能把所有的秘笈全背出来,让他们逐字抄录,你们排版印发,咱们的下属弟子,人手一册,如此一来,何惧……”
话还没说完,已被几个人震愕的眼神吓得讪讪然住了口,愣了一会儿才道:“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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