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弟子是怎么看中苏眉的,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苏眉低头顺从的,她都从未费心去理会。世代以来,乾达婆王及其直系下属的行事手段从未改过,世间无数女子都只得屈服于这样的命运。
苏眉成为乾达婆王九宫诸部的一员,接受训练和教导,然后承担起刺探各种机密的责任。她在短短数年之间,历任多位主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富有四海。这其中,本来就有修罗教推波助澜之功。
然而,谁也想不到,当年一舞,不但彻底改变了苏眉的命运,让她由一个容华渐逝的名jì,变成日夕处于生死之地的密探,也令得修罗教最大的敌人,来到她面前,微笑说:“观你一舞,怎生得忘。”。
就这样,瑶光不费chuī灰之力,就在他身边安cha下了耳朵和眼睛,做到了萧伤费尽力气都做不到的事。
瑶光不是不曾动念,想要借狄九探望苏眉之时,集合人马围杀。但狄九每次去苏眉处都是行踪不定,事先全无消息,要临时围剿不可能,要派大批人马长期布伏,又怕bào露苏眉这个难得的眼线。再加上纵然如此能杀死狄九,也不能将他手下的jīng锐还有一直不露面的明王同时跟着一网打尽,最终也还是难以尽除大患。所以瑶光才按捺心绪,下了死令给苏眉,坐等时机,非重大qíng报,无需冒险查探,无需出面传递。两年时间,直至今日,苏眉才递出了第一份密报。一份密报,就已经值得这两年的潜伏。
望着手中密讯,瑶光唇边笑意不止。
碧落淡淡道:“即有如此大事,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凑凑热闹了。”
萧伤笑道:“真不知道那些正道人物脑子都长到哪里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认为宝藏这种东西,是永远不会被用掉的,只会永远蹲在某个山窝子里,等他们去找到。虽说他们一心要找死,但这么多笨蛋,不利用一下,多么可惜。”
夜叉只冷冷道:“确定好时间,我召集冥军。”
瑶光笑道:“急什么,我们各自的人马都要召来,再商议如何协作行动。”
“厮杀决斗,素来是冥军的事,指望你们的手下能帮上多少忙?”夜叉毫不客气道:“靠你手下的美女美男骚首弄姿?唆使人去自杀?还是靠你那帮风信子东查西问,用人家的隐私bī人寻死?嗯,对了,碧落你的那帮手下,好歹还能躲在老远的地方放点毒药什么的,算是有点小用处吧。”目光冷冷扫视三人都不太好看的脸色,夜叉语气依旧冷硬:“你们本人到就行了,那帮小卒子,来不来无所谓。”
眼看局面又僵起来了,龙王赶紧打圆场:“决战之事,自是多要倚重夜叉。但他们几个的下属虽然打仗不是本行,里面也有不少高手。此役关系重大,不容有失。那明王至今难测高深,所以还是要小心防范为佳,能多带些人手就多带些好。照老规矩由我坐镇总坛,静候佳音,成则为你们庆功,败就……”
四人一起怒视他,龙王gān笑一声:“败就……当然是不可能的。”
局面略略缓和,除夜叉外,其他人也都勉qiáng笑两声,以表明大家是同一阵线的伙伴,此刻仍然合作愉快。
勉力笑笑之后,瑶光忽然轻声道:“要不要告诉他?”
大家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当然不行。”
萧伤立时道:“咱们找理由,先后离教就是。”
碧落点头:“偷偷调动人手,别让他查觉。”
夜叉冷冷道:“我的人本来就从不向他报备,就算倾巢而出,他也查觉不了。”
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再看看彼此的神色,除夜叉外,其他几人,终是不由自主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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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总坛每天早上的议事会,出席的人越来越少了。
夜叉本来就长年不在总坛。
最近又正好轮到萧伤巡视四方。
瑶光接到飞讯,说是某地发现了一个姿色极佳的可造之才,可承衣钵,于是高高兴兴出门找新徒弟去了。
没多久,赵国分坛又出了些变故,其他人既然都有事缠身,自然只剩碧落能出面处理,于是她匆匆而去。
所有人的离开,都合qíng合理。傅汉卿又什么理由去怀疑,去联想呢?至少在莫离看来,多病的教主,对于这些来来去去,分分合合,都只是安静地接受,并不曾多说什么。
只是人走了好几个,事qíng可就全压在剩下的人身上了。傅汉卿虽然很努力地想要多做些事,不过到底体弱,大家也都不忍心让他多烦心,于是坐镇总坛的龙王莫离,不得不咬牙用自己的老骨头硬顶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处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无数的教内琐事。
因为太忙了,便没有太多空闲注意教中的其他惊变。所以,当狄一再一次手持教主令牌,一路通行无阻,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跑去和教主大人话家常时,他接到消息,已经晚了一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是内jian(上)
yīn森的殿宇之中,冰冷的神像,高不可攀。
仰头望着那即似悲痛,又似欢喜的修罗容颜,傅汉卿qíng不自禁,伸手拢了拢身上那宽大的皮袍子。
最近他很喜欢散步,午后便爱趁着阳光的温暖,四下走走。可是,明明是怕冷的他,却经常又会不知不觉,离开温柔的阳光,走入这寂寥冰寒的修罗殿来。
殿阁空旷,四下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明,也没有灯光。让人分外感觉寒冷。黑暗中的修罗神容,更加隐约渺茫。仿佛随时都会化为实物,踏入人间。
地狱里的修罗,是恶毒狰狞,还是心怀慈悲?为何这只为初代修罗王所建的神像,即威仪恐怖,又温柔悲痛?
其实,傅汉卿最近很想进寒冰窟去看看,他很想走到狄飞的冰棺前,凝视他沉睡七百年的面容。
只是,这历代教主的遗体保存之地不可泄露给其他弟子,诸王又极为讨厌下跪磕头这种开机关的方式,要他们一起来陪他开那机关却是极难。细算起来,傅汉卿竟有十年时光,没再走进那里了。只是最近实在是有些焦燥,进不了寒冰窟,便qíng不自禁,来到这里,凝视那沉默了足足七百年的修罗神像。
碧落瑶光萧伤夜叉,一个个地离去,明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想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却又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除了这样的等待,他还能做什么?
心口又开始闷闷地痛起来,低弱的咳嗽声,空dòng地回响在偌大的殿宇之内。
这个身体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他有些迷茫地想着,身不由己地背靠着巨柱,坐倒在地,把身体的重量完全jiāo到后背的柱子上,双手紧紧环抱自己,疲惫地闭上眼。
真奇怪,他明明没做什么,却总觉出奇地累。他明明非常非常想要大睡一场,却总是无法入眠。
他闭着眼,再一次努力尝试睡去。头疼得厉害,黑暗中,似有群魔乱舞,地狱翻覆,血池尽泄,而修罗出世。
修罗是谁?狄飞,还是狄九?
隐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狄飞身边的日子,他好象经常挨打,却能睡得象猪一样安乐自在。为什么现在很多人都对他很好,他却连简单的一次安睡都不能得到了。
头疼得几yù裂开,他伸手抱头,身子缩作一团。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不怕疼的,为什么还是觉得难受?
迷迷茫茫抬眼,头顶神像,三首而六臂,每一张脸,或威仪无限,或痛楚莫名,或无悲无喜,每一张脸,都渐渐幻化成同样的面容,那是谁,狄飞还是狄九,又或是狄靖,狄一,狄三,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他不是记忆力天下无双吗?他不是一眼能分辩出人们面貌中最不易查觉的特征吗?他不是从不曾认错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吗?
然而,那是谁?修罗是谁?谁又是修罗?
终于,他支持不住,痛极而倒地,耳旁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汉。”
那声音熟悉而清朗,绵绵无尽,竟似晨钟暮鼓,入耳而不绝。
傅汉卿身子一震,一僵,然后慢慢松驰下来,抬头处,天地又复清明。
大殿依然是大殿,神像依旧是神像,所有幻境皆化云烟。
傅汉卿用手撑地想站起来,却发觉自己出奇地软弱,仿佛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叹口气,只好喊:“我动不了,你进来。”
狄一前些日子离教之时,傅汉卿曾以令牌相赠,见牌如今教主,在修罗教行事极之方便。
其实,照常理来说,谁会能手持一块令牌就四处进出自如,连诸王都不知晓。偏偏自傅汉卿受伤体弱之后,大家为了照顾他的心qíng,刻意重视他的意见,尊重他的权威,诸王都吩咐过,对于他的令符和命令,不必事事都要通知他们。当然,能得到诸王如此信任,也和傅汉卿不争权不揽事,令牌令符这种东西,基本上放在房里当摆设,从来不用分不开。再加上最近诸王皆去,龙王莫离一人忙得晕天黑地。拼了命处理公务时,如果有人跑来打扰,他的脸色当然就谈不上好看,下头的人知机,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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