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到底还想不想上朝了!只图匹夫之快,逞一时之勇,国事你还管不管?你希望明天一大早,楚京传遍你我生死决斗的消息吗?”
他心思数转,终于是看也不看已冲近咫尺的秦旭飞,慢条斯理收了剑,冷冷训斥。
秦旭飞一怔之下,刀势微凝,驻足不动。
这时祁士杰也醒过神来,不管不顾地直冲到二人之间,怒视秦旭飞,大喊:“王爷!”
秦旭飞看看又惊又怒的祁士杰,再看看袖了手完全不打算再动弹的方轻尘,想起如今的国家局面,最终只得苦笑一声,垂下刀来。
虽然心中仍觉此战未能尽兴,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放弃,秦旭飞倒也不拖泥带水,也就放开胸怀,朗笑一声:“方侯武功实是在我之上,旭飞甚是佩服。”
方轻尘的心qíng简直糟得一塌糊涂,实在挤不出他这样的笑容。他只冷哼了一声:“王爷请暂且去书房休息,容我稍做梳洗。”
看起来这一战他是占尽上风,但是被秦旭飞这种人一直缠战不休也是累得够呛。虽说不象秦旭飞看起来那么láng狈,此刻他也是形象全毁,一身白衣变成了灰衣,脸上也蹭了好几道灰泥,头发里乱蓬蓬满是尘沙,哪里还有半分翩翩白衣一尘不染的自恋形象。
谁让他们刚才打得那么铺天盖地,飞沙走石,花园都几乎毁了,方轻尘只弄到这种程度,算起来,已经是他运气好。
只不过方轻尘自己可不这么想。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九成九的时间他都是飘逸超然,恍若神仙状让人崇拜的,现在形象被败坏成这个样子,他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可惜有心无力啊,这几个人他一个也杀不得,也只好闷头自去洗澡换衣服了。
他一甩袖子走得快,秦旭飞这个样子当然也不敢出府门。虽说夜半宵禁,但是只有一个人不幸看到大楚国议政王这副样子从方侯府里走出来,明天楚人和秦人就得拉大队伍出去打仗了。
赵忘尘只得权充主人,招呼这两位贵客。因为不能让下人们看到秦旭飞的样子,他自然是不敢把人让进厅里的,只能先自把人引到后园边上的书房,让了座,上了茶,这才出去吩咐下人替秦旭飞准备热水新衣,以便梳洗。当然,各式伤药也得周全地准备好。
等到赵忘尘出去了,祁士杰才有机会询问秦旭飞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旭飞只淡淡一笑:“没事,不过是我与方侯切磋了一下武功。”
祁士杰心中腹诽。切磋?打得这么惨厉,还是切磋?这明明就是生死决斗啊!
秦旭飞却懒得管祁士杰的心qíng如何,回味着这一战,心中犹自兴奋,神色也十分快慰:“我早该开口邀此一战了,倒是以前,顾忌得太多,自己缚住了手脚。”
祁士杰毕竟不是柳恒,不敢太过扫他的兴,看他这样快活,也就不敢多说泼凉水的话,只是心中略觉奇怪,看秦旭飞这样的神qíng,倒象是他胜了,而不是被方轻尘打得凄惨无比的意思。上下打量打量,秦旭飞的外表还是láng狈再láng狈,哪里有半分胜利者的样子?
祁士杰惟恐伤了他的自尊心,也不敢问,愣了半晌才道:“王爷伤势如何?”
“没事,都是皮ròu伤,只是伤口多,看起来吓人罢了……”秦旭飞扬眉一笑,却又不觉抚胸咳嗽两声,复又对神色担忧的祁士杰笑道:“内腑大慨也震伤了,不算什么大事,休养些时日就好了,宫中军中的大夫,都不是白吃闲饭的。”
祁士杰闷头不说话,只是脸上神色有点悻悻然。“小伤”,“内伤”,“过两天就好”,殿下就不觉得自己这些话听着耳熟吗?上次你那“小伤”“内伤”才好几天啊!这方轻尘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看他如此神qíng,秦旭飞不觉好笑:“行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与他这一场谁赢了?”
祁士杰眼神大亮,立时问:“是谁?”
秦旭飞咳了一声,答得倒是gān脆:“他的武功比我qiáng得多,这一战,自然是他胜了。”
祁士杰听到这个答案,到底还是有些黯然,虽然这答案毫不稀奇。虽然秦军中人一直视秦旭飞为战神,但是也一直不得不承认,方轻尘最是有资格也最有可能击败秦旭飞的人,更何况,祁士杰自己也亲眼见到秦旭飞此战之láng狈。然而,作为秦人,作为一直爱戴尊敬着秦旭飞的秦军子弟,唉……
秦旭飞却又是一笑:“但是……”
祁士杰两眼亮晶晶地期待地看他:但是……
“他武功比我高,但我却并不怕他,他也并不一定能赢我……今日这一战,若是不惜代价也无所顾忌地打到最后,说不定,赢的人,会是我!”
第九十二章 君子小人
祁士杰素来了解秦旭飞的为人,听他说自己有可能赢过方轻尘,也就知道他说得是实话,而不是死要面子在替自己qiáng撑。回想下方轻尘那几乎抑制不住的懊恼和愤怒,好像也确有此可能。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明白,方轻尘的武功明明高出不止一筹,秦旭飞却怎么会认定自己最后有可能赢呢?
这个秦旭飞无法解释,也懒得解释。这本来便只有身历其中,且武功造诣足够高明的人,心中才能明白。别的人,就算是象赵忘尘那样,一场决斗从头看到尾,受益匪浅是受益匪浅,但也绝不能看出其中玄虚来。
想起刚才一战,至今仍觉胸中似有热血沸腾,豪qíng四溢。微微活动手足,四肢百骸每一分每一寸都在酸痛,胸口也是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让人想龇牙咧嘴。然而,他的心境却是出奇地兴奋,便是满身的伤痛,也只让人觉得快活。
这一战,竟是生平未有之尽兴,生平未有之痛快。他不但看到了这世间最神乎其神的武功,也bī出了自己的最大的潜力。没有方轻尘,秦旭飞的刀不会有那样的凌厉和坚韧,没有方轻尘,秦旭飞的意志,不会有那样的qiáng悍和不屈。宝刀总要经过磨砺才能绽放光华,名剑总要与名剑相击,才能擦出那样灿亮的火花。
他不知道,方轻尘是他的磨刀石,还是他生命里注定以他的一切去相击相斗的名刀宝剑。他只是这样单纯地觉得,有敌如此,人生至幸。只是……
只是这一战,方轻尘固然出奇地qiáng大,但比起上次方轻尘在甘宁殿为救楚若鸿而走火入魔时所爆发的可怕力量,却是大有不如。
以他的战斗经验,胸罗眼光,这次倾力施为,长久缠战后得出的结论,方轻尘开始确实是在保留实力,但到了最后,也是真的在全力应战,并无再隐藏本领。那么,上一次……
秦旭飞蹙眉凝思,难道方轻尘的武功在走火入魔陷入疯狂时会数倍增加吗?这世间,到底哪门哪派,哪个传说,会有这样的武功。若从中寻脉探源,有没有可能查清……
又想起了那似乎极为荒谬混乱的猜想,以及上回在甘宁殿听到方轻尘无意中说的话,秦旭飞又长叹了一声。真相,他真的有可能察知吗?
看着秦旭飞的神qíng百变,欣喜黯然兴奋迷惘,祁士杰暗自奇怪。正yù开口询问,外头敲门声响,却是管家特意来告之,热水和药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边赵忘尘出去招呼吩咐下人,刚把诸项事qíng就安排好,就见着方轻尘迎面而来。
方轻尘梳洗得快,那是因为他特别图简单慡快,在自己家里办事全由着自己xing子,从来不讲究。直接去后园的井边,自己给自己打了三四桶冷水上来,兜头冲洗数次,回身进房里换身衣裳,他这就算完事了。
赵忘尘看着他一身轻慡,只一头黑发因为湿得透了,所以不束不扎,由着湿漉漉地散贴在身后,一身白衣也还是散散披着,就这么在月色中悠然行来,竟是怔了一下,才记得要走上去,低声禀报自己的是如何招待秦旭飞他们的。
方轻尘却是听也懒得听,闲闲挥挥手:“你看着安排好了,就说我打架打累了,自个睡下了。他们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恕我不送了。”
赵忘尘愣了愣:“师傅,这样不太妥当吧?”
“翻墙入室谓之贼。他个堂堂议政王,半夜三更翻我的墙,就很妥当了?”方轻尘冷笑一声。
赵忘尘不敢再辩,只是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低声问:“师父,这一战结局到底如何?”
“结局如何?”方轻尘斜眼看他:“结局如何你长着眼睛看不见?还要我跟你多说。你看我象是输了吗?”
赵忘尘gān咳个几声,一句也不敢答。
方轻尘重重一哼:“我的武功比他高,自然是我赢了。但那是这一战他不敢放手打到最后,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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