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定远关诸将,如今分守各处,手握兵权,若见重生的卢东篱,能帮的事,只要不太过份,一定会帮。这股人望和实力,就足以震慑赵王。
而因为赵王朝廷的一力推动造势,卢东篱在民间,成了道德完人,天下第一忠臣,而不幸的遭遇又让他得到百姓极大的同qíng。
一旦卢东篱未死的消息传出来,就算儒林清流会有些非议之声,民间的欢呼鼓励,qiáng大声势,也足以威bī朝廷做出适当妥协。
相比风劲节只能利用财力和武力暗中捣乱,这种明面上堂堂正正的力量,更具威势。
风劲节一来因为自己换了身体,不可能自圆其说,二来,他的死状惨烈惊心,让所有人印象深刻,想要说自己是假死,估计除了卢东篱这种根本不需要他解释任何理由的怪物,怕是谁也不能轻易接受吧。
况且,就是他真能让大家接受自己复生,以他商人武夫的卑贱出身,号召力也远不会如卢东篱般好。所以风劲节对付赵王的手法只能暗中进行,而卢东篱却可以光明正大地牵制赵王。
当然,风劲节明知这一点,还是qíng愿自己面对更艰难的局面,而让卢东篱置身局外,一家团圆,过几年安闲岁月,可是……可是,这家伙他居然这么不识趣。
风劲节咬牙切齿,几乎是怨恨地瞪着由始自终微笑相对的卢东篱,最终只得长叹一声,一把抢过另一个酒杯,一口饮尽。
罢罢罢,认识这个朋友,真是天下最倒霉的事了。好象从第一天认识他开始,直到现在,总是这样。在小事上,卢东篱全都由着他的意思,一向随和,可一旦涉及到原则大事,好象每一回,最后妥协的都是他自己。
风劲节咬牙切齿地仰天长叹啊,他前辈子不知道欠了卢东篱多少钱,这辈子要这样来还。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东风一借
十几艘巨大的楼船,突兀地停泊于海天之间,生生破碎了那一色的碧海蓝天。
远远地望着那一溜庞然巨物,除了风劲节之外,一行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技术落后的时代,能够在大海巨风中自由航行的船只,的确让人乍看之下,心神震动。别说郑绝这帮山贼两眼发直,就连卢东篱这样还算见识渊博的人,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早就听说,吴国萧氏一族,造船之术,称绝当世,但不亲眼所见,真不知鬼斧神工,可以有这样的宏伟壮丽。
风劲节当然是镇定自若,走上前去和同沿海人士jiāo易的吴国人搭话了。不过他心里也小小地佩服了下自己的同学,能折腾出这样的技术进步,其间肯定花费了无数心血。
吴国的楼船太大,除非是深水良港,否则无法靠岸停驻。所以,像这样在一般的海岸线上做生意的时候,他们是远远停泊了,再派出十几艘小船,搭载着各式货物到岸边来jiāo易的。
而同吴国人做生意的,并不全是当地渔民,更多的还是附近闻讯而来的富商。人人不惜千金,购买从异国来的新奇东西。
至于这吴国的船队是否和朝廷打过正式招呼,是否是合法入境,商人们谁管那么多!就是一直在附近巡逻监视的赵国官兵们,也完全不能让这帮逐利而来的商贾有所收敛。
岸边的生意做得极是火爆,风劲节上前去,找了吴国jiāo易人员中领头的人略略搭了几句话,那几十个吴人,立时就开始招呼着要把剩下还没卖的货物收拾了,准备结束生意了。
四周赵人发出一片不满声,挽留声,甚至有些商人拖着吴人的手哀求阻挠他们收工,但一gān吴人态度极是坚决,动作俐落地收拾钱财和货物。
如果不是后方大海上,那十三艘巨大的船只给人的压迫感太qiáng,只怕这时海边为了阻止吴人提前结束jiāo易,就会引发什么bào力冲突了。
而引发这一切的风劲节却又置身事外地早早退了出来,回到众人身边,笑道:“他们把东西收拾好,就接我们上大船。”复又对卢东篱说:“萧家的主事在船上备了从各国采买来的美酒,还有吴国的特色名菜,准备等我们上去,沿着海开一段路,大家吃喝热闹一番,再用小船把要回来的人送上岸。”
看到这种生平仅见的巨大船只,以及如此浩dàng的大海,谁不想上去尝尝海上航行的滋味,此刻听风劲节这么一说,一帮山贼真个正中下怀,立马欢呼不绝。
至于卢东篱,一来想多送苏婉贞母子一程,二来,更想上船去……好吧。偷艺。虽说自己是个外行,但是能看一看大船内部的构造,各处水手的位置,众人工作的方法,好歹能记得一点,将来也许能有机会,对本国的水军,有一定的提示。
毕竟,一见这样的船只,他便本能地感到了自己的国家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风劲节看他神qíng,开解他道:“别担心,吴国的船只再好,也不会攻击赵国的。”
卢东篱默然。
风劲节知他心意,笑了起来:“我认识萧氏一族中的掌权人物,不过我这么说,却并不是空凭着我与那人的jiāoqíng。”
他微笑着细细从容解释:“吴国新立,而萧家有擎天之功,必须重酬。但是吴王又岂肯放任权臣外戚坐大。两厢妥协之下,吴王才放任萧家专心发展水上生意和力量,而萧家则绝不扩展陆上军队,等于是承诺了吴王,他们不会去攻城掠地。这水师,其实是萧家的保命根本,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容许吴王介入一指。而吴王也不会允许萧家水师私自向其他国家扩张势力,以免动摇自己的威信。说穿了,这萧家的船队再吓人,也只是吓吓人罢了。只要赵国不对萧家动手,萧家便绝不会和赵国开战,更不会容许吴王借他们的水师攻打赵国。要不是如此,我怎敢请吴国的船队到赵国来作势。”
说到底,风劲节的这帮子小楼朋友,都是只能借势不能借力的。小忙没问题,大忙不但不能指望他们帮,还得小心着他们借口给他帮忙在背后捣鼓什么自己的事qíng,反给赵国带来麻烦。
萧清商那人,从来不喜欢以任何借口gān涉他国内政,更不会因为朋友的jiāoqíng而置自己国家的利益于不顾。所以,他要她举手之劳帮忙接人,要她帮忙顺便吓吓赵王,那是没问题。别的,却是想都不要想。
卢东篱听得心下稍安,立时便盘算起了大局:“照你这么说,萧家建水师,竟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防备吴王……”
风劲节哈哈一笑:“当然。萧家要的不是一世富贵,而是家族的长盛不衰。当时吴国还没有立国,一片混乱,萧家要在其中分一杯羹,自然要找准人支持。但一个家族的长远兴旺,只靠建国之功和婚姻之盟来牵系,也太危险了点。从来无qíng是王家,所谓盛不过百年,权臣外戚,有哪个是能荣宠不绝的。萧家愿意为国立功,却从不把未来的一切全系在皇帝的良心上。所以他们甘于放弃陆军,让国家没有隐患,但一定要牢牢抓住保护自己的力量。现在的吴国,是吴王不能没有萧家,可是萧家却可以随时摆脱吴王。”
风劲节眼望着远方的大船,悠然笑道:“吴王只要敢翻脸,萧家立刻带上沿海诸郡的所有财富和人才扬帆出海,海外几十个岛屿,早就被他们经营成了一个个的小王国。到处繁荣昌盛,应有尽有。而吴王得到的,只是被盘剥一空的几个沿海城郡。吴王就是再不甘心,有萧家的水师在,他又怎么敢去攻击萧家的海岛。而萧家却可以随时侵扰吴国的沿海地区,到那时,吴王要么是花费无以伦比的人力和财力去沿海布防,要么就是禁海迁民,这么一来,无数人生计无着,又是一桩让皇帝吐血的麻烦,所以,吴王和萧家才形成了一种平衡。吴王给予萧家超然的尊贵地位,萧家回报以称臣的态度和每年不菲的贡奉。萧家绝不发展陆上军队,而吴王也放弃染指萧家的水军,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风劲节笑道:“所以,除非吴王和萧家互解心结,否则,萧家qiáng大的水军,永远只能用来自保,不威胁任何国家。而这样,他们在各国间做生意,却也更让各国感到放心,而不会过于排斥他们。”
他抬眉,似笑非笑地问卢东篱:“至于那个‘互解心结’……东篱,你觉得这样相互防范着的君臣,有可能做到为国家为大业为天下,就把猜忌怀疑抛下吗?”
卢东篱愕然,半晌才道:“君臣之间的猜忌防范到了这种地步,却也不是长久之道。”
风劲节失笑:“我的想法却正好相反,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防范制衡,比任何的痛哭流涕,君仁臣忠更有效。对权力的防范应该是严密的规则和足够的制衡,先将人心的无耻无qíng和自私都考虑了,努力防范着,可比将一切都寄托在人的忠诚仁义那些上面,要安全多了。相信我,吴国这种局面,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要吴王一天jīng明能gān,一天就不会和萧家翻脸。而就算哪天,吴王换成了一个昏庸糊涂,看不清大局的人,萧家最少也能全身而退,不会有开国功臣满门皆赤的下场,也不会有皇帝无qíng,屠戮臣子的恶名。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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