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位将领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好习惯吧,至少不怕被偷营劫寨,不怕被刺杀。
柳恒走近过去,把军报递过:“真不明白,我们才被关在国门外几年啊,国内的军队怎么就无能至此、这事,你再不能管了。否则你不让敌人杀死,也得让自己人活活累死。”
秦旭飞默默地接过来,翻开一看,苦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外头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事?”秦旭飞抬高声音问。
“报,江宁道总管急信求援。”
“报,永定城飞书告急……”
“报,静水关已被燕军围困,主将派心腹突围而出,来我军求援,此刻已在城外等待……”
“报……”
柳恒脸色渐渐铁青,咬牙切齿,恨道:“这帮窝囊废。”
秦旭飞闭上眼,过了一会,才长叹了一声。
“静水关,永定城,一西一北,但都是京城屏障。江宁道直通着京中漕运……若是尽破,他们就可以挥军直bī京师。阿恒,那是国家根本之地,祖宗宗庙所在,我如何能够不管。”
第二百三十八章 楚人方氏
祁士杰领兵在漫天风雨中行进着。
人人又冷又累,疲乏yù死,可是,谁也没有想过要停下来。
秦旭飞以少量的兵力将卫军击溃四散,却根本没有力量去追捕围捉。而那些一路逃亡的卫军,必然会以烧杀掳掠作为他们补给生存的手段。
他们这些后到的军队,必须肩负起清扫的任务,早一天击破一股溃军,也许就可以多救许多乡野间百姓的xing命。
被杀光屠尽的乡村民居,被放火烧毁之后的残屋灰烬……这样残酷的qíng形,他们已经目睹了无数次了,心中直如油煎火燎。
就算拥有天下最qiáng悍的军队又如何,就算连战连胜,从无败绩又如何?他们倾尽全力,也不过只是让灾难减轻一点点而已。保住了大半个颖城的百姓,却又遗祸于这些乡野村居的可怜人。
祁士杰催马行进,脸色沉肃,直到前方有斥候来报:“将军,我们发现了几个难民。”
祁士杰略微有些奇怪。这种常规之事,哪里还需要前方的斥候特意来报。
“指引他们去颖城附近暂时安身就是。”
“将军,他们说,他们遇上过我们正在追索的那支卫国溃兵,而且……”斥候的声音也有些怪异:“他们说,那些卫国溃兵,全让他们的人给杀了。”
祁士杰一惊:“他们有多少人?”
“我们碰上的只有两人,自称是出来探路的。他们说,他们一行不到二十人,因为下雨,又不熟这一带的路,其他人都在一处被卫人焚毁了一半的村子暂时安顿。”
二十人不到的难民,杀掉二百多卫国溃兵?祁士杰皱了眉,一挥手:“把人带过来,我问问!”
被带领来的两个男人虽然也是骨瘦如柴,虽然神色多少有些慌乱局促,但却并没有普通难民那种极度的恐慌和惊惧。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给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磕头,脸上多少还有些喜色。终于能遇上他们的战神,他们的三殿下的直属军队,让这些一路流亡已经太久太久的老百姓,感到了安全和依靠。
祁士杰听着他们说话的口音,随口又问几句家乡籍贯,风土人qíng,确定了他们果然是秦国百姓,却也并不敢完全放心。毕竟在这个混乱杀伐的世界里,为了求生,替异国军队效力的秦国人也不是没有。
他淡淡追问几句,这二人已是忙不迭地分说起来。
“不是我们杀的,是一路护送我们的方公子。”
“方公子?”
“我们也只知道他姓方,而且,他应该是楚国人。”
楚国人?方?
祁士杰一怔,心下浮起一丝荒谬的想法,又连忙自己给扫了开去。“你们如何会与楚国人同行。”
“我们逃难到了楚国境内……楚国的军队并不太拦阻我们的。”
祁士杰更觉不解:“既然你们都到了楚国,为什么会回来?”
二人神色凄凉,惨淡地说:“不是自己的国家,原来根本容不得我们生存。”
他们这一行二十多人,本来以为好不容易逃出了战场,逃到了一个还算安宁的地方,可以过安生日子,却没有想到,不管他们逃到哪里,只要被楚国老百姓发现,必然会纠集了一堆人,拿着棍子来追赶打杀。可怜他们进入楚国之后,一样是一日三惊,奔逃不止,竟是和在国内逃难时差不多了。
祁士杰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秦楚虽然名义上是盟国,可是骨子里是什么关系,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留在楚国的秦军,因为是远离了秦楚当初战火最烈的区域,聚居一处,而且有方轻尘的jiāo待照料,所以当地人还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
而在秦楚边境之上,谁家无亲人曾经死于征战。这些逃难而来,无力保护自己也不受官府保障的秦国百姓,自是会承受楚国人的满腔恨意。
“我们逃得筋疲力尽,同行的人死伤了五六个……”那难民的声音都是哽咽的。没想到他们这些在战场上逃出生天的人,却会被和他们一样的普通百姓打死。那些楚国人,红了眼睛,竟连没有了力气,逃得不快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后来,我们终于被上百个楚国老百姓围住,眼看要让他们乱棍打死,那个方公子忽然出现了。他一个人就赶散了上百个人,救了我们的xing命。他问了我们的来历,劝告我们不要再停留在楚国境内,否则他救得了我们一次,救不了我们一世,然后就走了……”
那难民急于把事qíng说明白,很多无关轻重的细节,也就轻轻省略过去了。
那个方公子有些骄傲有些忧伤的眼神,那位方公子问明他们是秦国人后,忽然间的叹息,忽然间的出神,还有说话时微妙的语气,神qíng间莫名的黯淡,这一切,当时在场的人或许都能感受到,只是在言词之间,却无法分说明白。
“后来,我们聚在一起商议,最后想着,反正都是一死,死在这异国他乡,还不如死在自己的国土上,所以,我们最后又一起上路回国,没想到,在路上又遇上了那位方公子,不过,这次他是晕倒在路上的。”
“晕倒?”祁士杰愕然。“他武功既然那么高,还有人能伤他不成?”
“不是受伤,好象是发病。他身上烫得厉害,昏沉沉地怎么叫也叫不醒。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扔下他,又不敢一直待在楚国境内,所以只好带着他继续逃。过了好几天他才醒过来,而那时候我们已经过了边境线,回到了大秦……”
那两个人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无非是他们苦求他救命,而他虽然不愿,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答应陪他们一起穿越战乱地区,到达后方没有打仗的安稳地方之后再走。
方公子是如何厉害,从各国的乱兵游骑,还有那些乱匪qiáng盗中保了他们的安全。每到粮尽水绝时,那位方公子,随便到哪座山上打个转,就能捕杀野shòu,给所有人保命。
只不过那位方公子脾气不好,不太喜欢与人说话,这一路行来,看到各地的惨况,眼神越来越yīn沉,表qíng越来越森然,大家就是再感激他,也没胆子跟他套近乎,到现在,竟还是谁也没弄明白他叫什么。
祁士杰越听越是好奇,再细细问了几句,便令这两名难民带路,只是同时也给了手下亲兵几个眼色。
他手下都是jīng兵qiáng将,刀山剑林里打滚过来的,自是人人伶俐,立刻分了两拔人马出去,一拔人照这两个难民事先所指点的方向去搜寻,看看那二百名卫军被杀的尸体是否还在,以此验证难民的话是否属实。另一队人快马赶去和其他几路追索卫军的军队联系,让他们立刻赶来策应,万一这是一个陷阱,身后有自己的人接应,大家心里也都有底。
做了这样的安排之后,祁士杰放心大胆地领了人马,跟着难民向前去,没多久,来到一处已经被烧得只剩两三间完整屋子的破落村庄。
十几个难民纷纷从屋里出来,看到本国的军队,神色却还是惶然麻木的,直到那最先带路的人大声宣布,这是三殿下的直属军队,大家脸上才露出喜色来。
他们这一路在国内逃亡,秦国的军队也常撞上过,但没人理会他们的求救,有的军队甚至还向他们索要粮食财物,说是要资军抗敌。搞到后来,他们不止要躲异国的军兵,看到本国的军队也是胆战心惊。
不过,他们也曾听别人说,三殿下带回国的那支军队,却是不会盘剥老百姓,还会加以保护照料的,而方公子仿佛也很赞同这个说法。方公子是大家的保护神,主心骨,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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