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心中向来是隐隐觉得,方轻尘有兴致同他不死不休或许反而是件好事,只是这会子想想,这一次,实在是有些过头了,于是到底有些心乱如麻,茫然无措。一边向外走,脑子里各种念头一边乱转。
才一踏出殿门,秦旭飞忽然一怔:“你没走?”声音里,竟有些不能自抑的喜意。
原本背向着他,袖手看着满塘碧水的方轻尘徐徐回身,冷冷道:“事qíng还没弄清楚,我怎么会走?”
“你昨晚守了我一夜?”秦旭飞开心笑问。
方轻尘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快迸出来了。什么守不守的?这人真是自我感觉良好。我在这等到天亮是为了和你追究真qíng!
秦旭飞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含笑打量方轻尘,笑道:“你穿我的衣裳?”
方轻尘冷哼一声。
被你吐了一身,难道可以一直臭着不换衣服,而这鬼地方,除了你的衣服,我还能翻的出别的衣裳来吗?
秦旭飞眉眼带笑,眼神一时竟不能自方轻尘身上移开:“难得见你穿白色以外的衣裳,倒也极是好看的,你以后……真该多试试别的衣裳。”
方轻尘素来喜穿白衣,多少与他xing子里的孤高自许,任xing自负有关,照张敏欣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天生自恋狂了。
可是秦旭飞却是皇族中人,自来接触的,多是华丽堂皇的颜色,金,huáng,紫一类的服饰本有不少,但他xing子热qíng激烈,更偏爱的倒是那炽红之色。堂堂男子,把浓烈的红,穿得激扬狂放,在战场上绽出夺目的厉烈风华来,却也算是他的风格了。
昨晚方轻尘衣裳脏了,把秦旭飞扔回宫殿里时,随便搜刮寻找了一下,于是当然是顺手拿了件秦旭飞的红袍换了。秦旭飞身材只比他略高大一点,把衣衫稍稍束紧些,倒也还算合身。
他本来身体不好,脸色略白,昨晚又一个人在月色下怔怔徘徊一夜,神qíng便有些萧索,穿着白衣时尚不觉得,此刻映着红袍,便显得,红者愈红,而白者越白。本来的虚弱疲惫之外,却凭空生出一种夺人心魄的丽艳之色来。
红袍,黑发,雪般容华,倒叫这一片破败的园林,也凭添了一种异样的华美。
秦旭飞从不曾见过方轻尘这般风姿神采,一时间,只是移不开眼目。
第二百七十二章 狐狸原形
方轻尘却是没空体会他此刻的心qíng,只冷然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别再想含糊混过去。”
秦旭飞本来也没想着还能再蒙混。这会子他也再没法子再借醉佯狂地说那些题外话,于是只得笑笑:“当初你为了唤醒楚若鸿,遭到反噬,有过短暂的昏迷。那时候,你呼唤过一些人的名字……”
他顿了一下,方道:“所以我才心中生疑,便费心去详查细探……”
“有一段时间,你忽然特别喜欢读史,让人替你搜集一切与史料相关之事,并寻找找古人画像,为的其实只是追查我一个人的底细?”方轻尘恍然大悟之余,也颇为懊恼。
当初秦楚之间表面上合作,暗中一直在互相打qíng报战,间谍战,秦人忽然间四处搜罗史料画像,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为什么当时竟然没能猜出内qíng来。
秦旭飞知他心思,笑道:“这原也不能怪你,就是我自己的手下也并不知道。他们都是盲目地四下搜罗一切史料画像,我自己再独自在其中挑选我用得着的。这种qíng况下,你就是再聪明,又如何能猜得出来?”
当然,这样的开解,丝毫不能让方轻尘释怀。他心中只是郁闷,自己当初那么多次想宰了这家伙,怎么居然就是蠢到一回也没真的出手呢?
秦旭飞忍不住心间暗笑。这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总是太过苛刻,总是希望自己可以全知全能,稍有错失,就免不了闷闷不乐,然后自怨自艾。现在,怕是正在极度后悔当初那几次三番出手,却都没有真的杀了自己吧?可也只能恨恨罢了,真的时光倒转,重来一次,他也照样下不了决心出不了手。
他倒不是自恃方轻尘对他能有多深的qíng义,只是深知,在那种局面下,纵是真的气愤yù狂,方轻尘也不会冒着让楚国再起gān戈杀伐的危险而肆意妄为。说起来,倒是自己仗着这一点,屡次三番,故意激怒于他的行为,做得有些恶劣了。
看着秦旭飞这般神qíng,方轻尘也可以隐约猜到他在想什么,不免有些悻悻然。好在他被秦旭飞惹怒次数也已经太多,果然渐渐也就适应,再恼再气再无奈,也很快就自我调适过来。
既然总是拿他没办法,也就没有再让自己想不开,继续钻牛角尖的道理。方轻尘尽量让自己轻松些,叹口气,方淡淡问:“你虽然察知了当年一些隐事和巧合,为何就能如此确定,七百年来,每一个方轻尘都是我?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你就这样全盘接受了?”
秦旭飞苦笑:“我本来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但是既然事实已摆在眼前,既然无法用别的方法解释,我也就只能相信这唯一的可能了。”
其实他最相信的,并不是自己调查来的真相,反而是,那天亲耳听到的喃喃低语,那么轻那么弱却又那么悲痛的声音,怎可能做得半点虚假。
方轻尘凝视他,轻轻问:“那么,你也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为何可以如此一再转世重生?”
秦旭飞原本并不想深究方轻尘的真实身份来历与神通,只是见此刻方轻尘的态度并未显得特别沉重在意,他自己也觉心神一松。其实他一直不曾对方轻尘揭破真qíng,固然是考虑到很多现实原因,却也是顾忌着方轻尘自己的心qíng。这样的隐密和旧痛一旦被掀开,对方轻尘本人恐怕也是一种打击。
若不是昨晚喝醉了,若不是最近真的有着太多的压抑和无奈,他也未必会这样不顾一切爆发xing地把事qíng说穿。今早一醒过来,心境确实忐忑,倒不是担心方轻尘会把他怎么样,而是更关心,方轻尘自己的心境如何。此刻看方轻尘虽然有些气恼不甘,终是没什么大碍,心思才放松下来。
既然方轻尘有兴趣问他,他便也知趣地顺着方轻尘的话风问过去:“那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是人是仙是神是鬼,还是妖或者是魔?”
问话的时候,他不自觉是带着笑的。作为方轻尘几世流转的唯一知qíng人,这个看似玩笑的问题,本来应该极为沉重才对,然而,这一刻问出来,心境居然出奇地轻松。
方轻尘却没有立刻答他,神qíng反而略略有些怔仲。
他是谁?
他是来自小楼的未来之人,他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永生之体?
算起来,他们这帮同学,都可以勉qiáng算是在这凡间历练的神灵吧。记得劲节就曾经半真半假地告诉卢东篱,他是神仙下凡,亏得那个卢东篱居然真的不追究不介意。
只是,他方轻尘……算不得神灵吧。纵然有些许几似神灵之力,藏的,终究也只是一颗妖魔之心。
他这样的狠毒无qíng,从来都与悲悯的神灵无关。
“也许,我是妖魔吧?”这般语气,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了。
秦旭飞大笑起来,大步走到他近前,神神秘秘地问:“那你的原形是什么?我保证不说出去。”
本来忽然有些沉重的心思,却叫这人一句话给逗得轻松起来,方轻尘不觉失笑:“有人喜欢说我是狐狸变的。”
狐狸?
秦旭飞目带异色地把方轻尘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被自己抱在怀里又拍又揉又逗,然后自动把这张狐狸的脸换成方轻尘的脸,只这么一想,已经掌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看秦旭飞忍笑忍得脸通红,方轻尘哪会不知道他在转什么念头,便是这么些年来,反反复复让秦旭飞折腾激怒,到如今他都快没脾气了,还是忍不住恶狠狠瞪他一眼,以作警告。
看他这种手脚发痒,恨不得动手杀人的眼神,秦旭飞就越发好笑,偏又实在不敢挑战方轻尘最后的忍耐底线,只得拼命qiáng忍着,笑问:“怎么,你到现在还是想杀人灭口不成?”
方轻尘蹙了眉冷冷扫他一眼,终于淡淡道:“等你伤好了,我再来宰了你。”
既然要问的已经问过,最后的疑团也已经释清,他也实在没耐心,继续站在这里,忍受这个白痴的胡思乱想,转头便拂袖而去。
至于最后的这句也许是警告,也许是宣言的话,至少在这一刻,却并不完全是虚言。他心里的杀机怒意仍盛,只不过,最后杀不杀得了他,他自己懒得多想,而秦旭飞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为这种事费神。
既然这么多年,方轻尘被他激怒了那么多次,也没真把他如何,现在这种qíng形怕也不会改变。当年方轻尘顾忌的是楚国百姓,而现在,他也断不会真的为了一人之怒,而让无数秦人再陷入苦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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