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女全身一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qíng,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又跪正拜倒。
听说药没问题,燕凛也松了一口气,但神qíng还是极为肃穆,冷冷望着宫女问:“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慌张?”
这为首的宫女低了头,颤声道:“陛下,都是奴婢无礼,刚才有些走神,想起和别人吵架的小事,以致在君前失仪,所以非常害怕!”
燕凛目光森然扫视其他宫女,见跪在后方的宫女神qíng都比较迷茫,略有不安,都是很正常的表现,唯有这为首的宫女可疑,当即冷冷道:“来人,拉下去杖毙了。”
宫女骇得面无人色,惊恐至极地磕头不止:“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奴婢自己想得多了,虚惊一场……”
“是不是想多了,是不是虚惊一场,由朕来判断。”燕凛沉声道:“你还不老实讲来?”
宫女几乎都瘫软在地上了,哭道:“奴婢今日去药房为容国公取药略比往常早了一些,在药房附近遇上了花房的晴儿。奴婢问她是不是去了药房,容国公的药有没有煎好?晴儿的样子很慌张,连声说没有去过药房,只是从那边经过而已。可是奴婢和她擦肩而过时明明闻到她身上有药的气息,只有在到处是药的药房出入过,才会染上药气。本来奴婢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自去了药房,可药房里居然空无一人……”
那宫女浑身只是发抖:“……奴婢等了一会儿,负责煎药配药的药师们才一一回来。一问起来,都说是不知道早上吃错了什么,全拉肚子去了。奴婢也是一时胡思乱想,觉得事qíng有些巧,又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些前朝故事,便有些害怕,可是为容国公送药又耽误不得,奴婢一个下人,原也不能多说什么,便拿了药回来带着几个姐妹同来送药,一切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自己瞎想,奴婢罪该万死……”她一边哭,一边又挣扎着跪正磕头。
这宫女见容谦的药一点问题也没有,便哭着口口声声自责想得太多,可燕凛却不能不往深处去想。
宫中禁卫森严,从来由不得下人乱走。因不少鲜花可以入药,花房的宫人去药房是常有的事,信口承认也是寻常,可要是神qíng慌张身带药气却一再说没去过药房,就必有内qíng。
药房里按制必须一直有人看护,居然所有药师都一起拉肚子,一起离开,以致是否有人悄然出入也无法发觉,这种凑巧,就凑得太古怪了。
皇宫里,从来不会少屈死的冤魂,莫名的冤案,药杀本是最常见的手法,听多前朝遗事,心思灵敏点的人有些想法,会暗中担忧,也是很自然的。
只是,容谦的药,又明明没有丝毫问题?
皇宫之中上下人等近千,常常有人生病,需要诊治,但等级之别,犹如天渊,连药房也各分多处,为容谦煎药调药的药房,负责的是给宫中身份最高之人配药的,算起来,除了容谦之外,应该就是……
燕凛站起身来,厉声喝:“来人!”
不远处几名太监和侍卫立时飞快奔至近处,施礼听命。
“派人去把今日药房当值的药师,和花房的晴儿全部带过来。”
“派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去甘泉宫,告诉皇后,暂时不要服用调养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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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中,一派欢喜。上至管事女官,下至洒扫宫女,无不喜气洋洋。
乐昌斜倚在chuáng上,含笑看着那个被奶妈抱在怀中,正在吃奶的孩子,心中一片欣然满足。若不是皇家规矩束缚,真想自己一直抱着这至亲的骨ròu,再不松开。若不是这身子难产时受损太大,至今不但没有奶水,还要一直服药调养,真想悄悄地用自己的rǔ汁来哺育爱子。
这般思来想去,唇边笑意微微,神色出奇地温柔,就连因难产而一直憔悴的面容,都有了一种独属于母xing的光辉。
旁边的贴身宫女轻轻地递过药来:“皇后,该服药了。”
乐昌微微点点头,眼神仍望着爱子,漫不经心地接过药,徐徐喝了大半碗,殿外忽得有人传报:
“皇后娘娘,皇上派了侍卫来给娘娘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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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吃药?”乐昌惊疑不定:“为什么?”
“属下当时隔得远,也不太清楚。听那宫女的意思,仿佛是药房那边出了什么事,皇上特命属下来传信,请皇后无论如何,暂时不要服药。”侍卫恭敬回答。
乐昌看看旁边玉盘里已喝了大半的药,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喝过了。”
侍卫一惊:“皇后可有不适?”
乐昌茫然摇头:“很好,并没有任何不舒服,和往常一样。”
侍卫松了口气:“那想来是药里并没什么问题,不过,为防万一,请容属下将这剩下的药带去清华宫请风公子检查。”
“那药房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太明白,只是若皇后的药中没事,或许是别的药有些差错吧!”
乐昌心中顿时一凛。那间药房里负责配制的都是宫中最尊贵之人的药物,若是她的药没事,难道是容谦的药有问题?
在燕凛心中,容谦的地位有多么重要,乐昌是很清楚的。若是容谦的药中有什么不妥,怕是比她喝药喝出问题来,更要严重许多倍了。
乐昌浑身一颤,站起身来:“我也去清华宫看看。”
虽然她的身体仍旧是有些不适,但是出了这样的事qíng,她不可能再坐在甘泉宫里等消息。毕竟她是皇后,后宫诸务都归她管。宫女们有任何问题,说起来都该算她的责任。
虽说因着难产抱病,宫中的事务暂时jiāo由几位妃子协同处理,她只安心调养,但真要出了事,她又哪里能置身事外。
她心间这一慌一乱,便也顾不得许多了,纵然身边几个宫女都在劝,她也不肯理会,只让侍卫带上了残药,领着几个贴身的宫女,乘了皇后的御撵,便往清华宫去。
到了宫门前,示意侍卫进去通报,自己站在宫门外等候。宫门前一条花径不远处,正好有两名侍卫押着一个宫女向清华宫过来。看到了皇后的车驾,两名侍卫急忙施礼,那宫女乘这个机会,猛然一挣,竟挣脱了出来,向着这边飞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皇后娘娘救命,皇后娘娘救命……”
事发突然,竟是谁也没来得及阻拦她,便让这宫女冲到了近前。几个贴身宫女只是手忙脚乱地挺身护在乐昌身前,那飞跑而来的宫女已是跪拜在地,痛哭叩首:“皇后娘娘,念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你救我一救吧!”
乐昌愕然问:“你是谁,出了什么事?”
“娘娘,这是花房的晴儿,今天就是她偷偷进了药房却不承认,皇上令属下们将她押来审问。”两名负责押送的侍卫也极是láng狈地到了近前,跪地请罪。
乐昌脸色一变,身子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远近亲疏
晴儿的脸色一片慌张惊恐,语声绝望:“我什么也没gān,我什么也没gān,皇后娘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奴婢全都是……全都是……”
她yù言又止,跪着想接近乐昌,被几个宫女挡住,更是哭倒在地。
乐昌惨白了脸,没有再理会这个哭叫的宫女,只是回首望向清华宫的宫门。
开始侍卫进去传报皇后到来,这时又在宫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喧哗事件来,自是早有人闻声而来。
宫门前站了好几个人,然而,乐昌的眼里,却只看得到燕凛。
风劲节的风采,方轻尘的气度,还有容谦那若有所思的神qíng,乐昌都看不见。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只凝定在燕凛身上。
她的丈夫,她的君主,她在这世上仅能依靠的人。
他那样肃然地面容,那样带着凛然杀气的眼神,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无以伦比地寒意,冷得手足都是一片冰凉。
她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之人,可她也曾是秦国的公主。皇宫里的倾轧,她没有亲历过,却已经旁观过足够多。事到如今,她哪里还看不出,这一切,分明就是一个专门为她特设的陷阱。
手法未必高明,计策也不算出色,只是……只是……竟然是容谦,她竟然涉嫌谋害容谦……
她恐惧到几乎不敢再看燕凛的表qíng,不敢去设想燕凛会做什么样的判断,只觉得冰寒彻骨。直到那轻轻的拍掌声响起,那懒洋洋的声音带点讥诮之意,打断了晴儿的哭喊求饶。
“皇帝陛下的侍卫……真是让我眼界大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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