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踌躇:“为今之计,先不要张扬此事,皇上在军中的事,也不可泄露,皇上年纪尚幼,亲征不合qíng理,不但无法鼓励军心,反倒让大家以为朝中出了什么事,军心动摇。而且也会使一些不轨之徒,或是匈奴那边,有不臣之心,危害到皇上的安全,所以……”我对皇帝说:“只好委屈皇上您,装作是臣的书童。”
小皇帝高兴起来:“好,就这么办!”又对锦梓说:“姚爱卿,你教朕,我的功夫我每日都勤练,不曾抛下来,不会拖累你们的。”
我正色说:“皇上,战场上瞬间立判生死,不比京中安全,万望皇上一切小心,不可托大。”
小皇帝乖乖点头,表现出他很明理的样子,也不知是谁偷偷藏在军需车中,gān粮吃完了半夜出来偷剩菜吃。
锦梓闷声思索半天,说:“皇上就说是我的弟子好了,不至于像书童是下人身份,兴许会受委屈。”
小皇帝更高兴了:“好啊,这样朕也不算骗人了!”说完又发现自己说漏嘴,沮丧了一下。
我微笑说:“皇上,从此刻起,咱们就要改过称呼来,一定要时刻小心啊!”
锦梓说:“既如此,嗯,小玉,你跟为师回去帅帐里。”
小玉?我又次满头黑线,锦梓也不算文化功底极差,这取名字的品味实在是……莫不是前一阵子总教小珠,养成习惯,现在来个对偶的?
小皇帝看来倒不介意,高兴地说:“是,师父!”便跳下椅子,跟着锦梓了。想想还转过来跟我抱拳说:“张,张叔叔,小侄告退了。”
我一时啼笑皆非,看看锦梓自己才十八岁,倒装出一副师父的架势来,大摇大摆的扮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锦梓瞋了我一眼,这样子倒让这一段时间他的变化所造成的疏离感产生了切入口,我心里一动,望着他眼睛。
锦梓脸上似乎有点微红,他看看小皇帝,又看看我,最后说:“青莲,我走了。”
我心里有点不舍,又有点失落,可此时也没什么法子,只好点点头:“万事小心。”
他也点头,领着小皇帝走了。
两个背影在帘子那边消失,我帐中又冷起来,说不出的寂寥,我打了个寒颤,自己chuī熄了灯,钻在前两天部队遇到的野shòu中几只狐狸的皮做成的大皮褥子里,锦梓特叫人硝了,让他的勤务兵fèng了送来的,男人的手工实在粗糙,但却比别的都能御寒。
我在一堆皮毛里蜷着,有一两缕月光从营帐fèng隙里钻进来,照在地上我孤单单的一双靴子,拉出一个投影,毛皮褥子的长毛有几丛挡住我的视线,让眼前景物也模糊起来,毛茸茸的,暗夜显得越发不清晰。
我再往深处缩了缩,qiáng迫自己慢慢进入梦乡。
接下来几天,小皇帝都跟锦梓在一起出入,我想锦梓可能想贴身保护他,毕竟gān系太大,后来才知道锦梓每晚抽空教他武功。
小皇帝高兴得不得了,窜前窜后,迅速从有教养,端庄的孩子变成了军中的野小子,害我天天提心吊胆,倒因此不寂寞了。
而我和锦梓之间的尴尬冷淡,也因此舒缓了一些。
可是,军队里却始终有一种压抑的bào戾,非常紧张的气氛,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紧绷,终于在我们过了玉门关的第二天爆发了。
第111章 兵变
彼时是深夜。
这地方在两国之间,附近没有什么城镇,通常jiāo战两国间的地带往往真空,便是有什么原住民,也不堪劫掠骚扰,大都退回关内居住了。
我因为一来小皇帝来了,不像前一阵子那么没事gān,空虚,二来行军越来越累,一天下来仿佛要散架,所以戒掉了半夜遛马的坏习惯。壁炉自然松了口气。
所以,事发时我在睡觉。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我听到人声躁动,马匹嘶鸣,迷迷糊糊坐起来,外头也有火把光亮晃来晃去。莫非是劫营?
一想到这里,我猛地跳起来,什么瞌睡都没了。
急忙把旁边一盏从京中带出来的jīng致琉璃灯用火折子点燃,提在手里,随手披上一件貂裘,就跑了出去。
营帐门口两个卫兵还在,但神qíng也焦虑得很,看着有动静的方向站立不安,蠢蠢yù动。但是看到我出来,两人都呆了一下,分别不自然地把眼光调开。
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把敞着的衣服拉拉好,不知道多久没照镜子了,看来张青莲的臭皮囊美貌依旧啊。
不过现在不是自恋的时候,我看到传来骚动的地方正是锦梓的帅营。一下心急如焚,对那两个卫兵说:“跟我过来!”就提着灯在黑夜里头高一脚低一脚地奔了过去。
跑过去时已经气喘嘘嘘,锦梓帅营周围有许多士兵严正以待,剑拔弩张,火把映得幽黑的天空发红,并没有敌人的踪影。
难道是兵变?我在兵士中焦急搜寻熟悉面孔,突然我身后的一个卫兵叫:“焦副统领!”
我顺声音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略有点娃娃脸的年轻面孔,果然是总跟在锦梓身边的亲卫队长,此刻这张脸正冒着汗,焦急四顾。
听到叫唤,又回头看到我,脸的主人愣了下,朝我跑了过来,匆匆行了个礼,说:“张大人,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我听了心中一定。稳下声音问他:“姚将军在里面吗?”
“在呢,张大人请。”
我们排开众人走了进去。
营帐里人不少人,卫队的数十人拿剑戟对着地上十几个人,地上这些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有几个手臂以奇怪角度弯曲,看来被折断了,还有人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地上并没有血迹。
还有一个在哪里都很显眼的大个子被两个卫兵拿刀架着脖子,却梗着颈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正是那日因赌博被责打的胡大胆。
地上有几个人我也认得,都是原来西南军里的几个高级军官。
锦梓站在人群中央,穿一身锦蓝内袍,没穿盔甲,黑发垂肩,面罩寒霜。秀丽面孔上斜飞的剑眉与丹凤眼透着冷冷杀气,倒是很威风凛凛。纵是无qíng也动人啊。
小皇帝在他身边立着,手中一把乌鞘huáng金短刀,毫发无伤。
“我当初奉皇上密旨,潜入军中除去叛逆王和靖时,你们说绝不心怀私愤,一体效忠皇室,今天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地上那些人中一个长胡子,五十多岁,看上去比较书卷气的愤然说:“我们当初是说过唯姚将军马首是瞻,我们都是吃皇粮的,并非王将军的私人,但是姚将军也说过不会因此获罪于我等。如今姚将军不断安cha新人,架空我们,打散我们的旧部。我们岂能不心怀恐惧?还不如临死一搏,致敌先机……”
锦梓冷笑:“原来你们的敌不是匈奴,竟是我。军中还应当有派系旧部么?”抬头望着我:“张大人以为应当如何当处置?”
我已经都明白了,不禁心中有点倦然,果然自古到今,都是一样的模式。看这次兵变的qíng况,这些人人数不多,外头士兵都被锦梓稳住,看来西南残部已经是狗急跳墙,锦梓已经很好地控制住这支军队了。便淡淡说:“军中哗变,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斩了就是。”
我又绕到胡大胆面前,骂道:“老胡,你也太糊涂了!不过就是欠了五千两赌债,至于被他们忽悠来做这种事qíng?”
胡大胆本来正在做硬骨头状,被我一顿骂骂傻了,眼睛瞪得像栗子,傻愣愣看着我。
我转身对锦梓说:“姚将军,这原是个浑人,被人煽动来的。我求个qíng,先留着他的人头,让他上阵杀敌换命吧。”
锦梓深深望了我一眼,我们jiāo换了下眼神,他会意,正色说:“既然是张大人求qíng,就这样吧。”
老胡是御林军中有号召力的人,不能说斩就斩。必须给个台阶。
锦梓吩咐将那些人斩首,然后出去对士兵演讲稳定军心去了。说实话,锦梓这么沉默的人,想不到说起话来也很雄辩,果然天才就是天才。
这样的人怎么会一辈子甘心默默站在我身后呢,我太天真了。
我回头看,小皇帝神qíng激动,眼睛亮闪闪看着远处的锦梓,充满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对父亲,对qiáng有力的男xing长辈的英雄崇拜。
那边那个胡大胆还傻愣愣站着,看来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转变刺激太大,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我叹口气,缓声说:“老胡,你回去歇着吧,该gān什么gān什么去。”
“喔。”他呆呆回了句,转身往外走,快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好像回过神来,折回来说:“大人,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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