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少们坐得稍远,估计正等着小姑娘过去卖,突然被一个矮胖子出来败坏了兴致,自然很怒。况且行侠仗义又是他们的正业,当这个被扶助的苦主还是个貌少时,自然就更加有积极。
这个抢先站出来的杏huáng衣服少年不由分说,清叱一声,三两下将不会武功的倒霉恶霸和他的两个倒霉家丁都痛打一顿,扔到街上,顿时引来酒楼里食客们一片彩声。
杏huáng侠少表面上虽炕大出来,实则得意洋洋,站得玉树临风,和声对那卖说:“姑娘,看你样子,也是好人家的儿,定是家里有什么变故才沦落至此。”说着当着大家面拿出五十两银子,柔qíng脉脉说:“姑娘,这点银子你拿着,别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侠少形象在众人眼中光彩起来,到处都是啧啧称赞声。
那卖花女本来被一个衣着光鲜的英俊公子救了,就已经两眼迷茫,一直仰望着他,此刻从来没拿到过的沉甸甸的银子捧在手上,眼泪就流了出来,一个劲儿要给他下跪。
卖花女捧着银子流着泪走了,杏huáng衣服的侠少志得意满走回自己座位,接受朋友的恭维。
那帮人果然都七嘴八舌起哄,其中还有一个yīn阳怪气说:“唉,只怕着小姑娘从此一片心就系在朱兄身上了,可怜啊可怜。”
几个人哄堂大笑。杏huáng衣服的少年脸上微红,却明显被这话说得很舒服。高高兴兴请客买单。
我听得好笑,突然想起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武侠小说里的少侠们làng迹江湖,诗酒,不知道银子都哪里来的?总不可能家家都是家财万贯吧?他们又不做又不经商,还不肯走镖的,又不肯去去抢,不知何处营生?
这么乱想了半天,当然也没想过要去跟那帮侠少们搭讪,我还没那么有探索jīng神,锦梓和原庆云都很不感兴趣,连兰倌都不多看一眼,只一味含qíng脉脉看着原庆云,不时给他递个水果,剔个鱼刺,我自觉无趣,吃完饭就去后院房间了。
结果进了后院,却迎面遇到了一个显眼的胖子:这不是田纯吗?
我擦擦眼睛,还以为看错了,老田却已腆着大肚子抢先一步,上来跟我请安,又惊又喜道:“大人!老田只当眼了呢,原来竟真是大人!”又向锦梓请安:“姚公子好。”
我看到他也自欢喜,但又有些疑惑问:“老田,你怎么来这里了?莫非是来找我的?”
田纯老脸一红,尴尬说:“这个,咱确实是听谣言说大人出事,虽说不相信,到底不放心才出来……不过,先绕道这里却是为了点私事……”
我好奇:“什么私事?莫非你要娶媳了?”
田纯急得脸更红了:“大人休得取笑,咱是为了老朱的事。”
老朱为了我断了只手,我还是很需要关心他一番的,连忙问:“老朱怎么了?”
田纯叹口气,想来老朱也不让他说,支吾了半天,才恨恨说:“还不是他那宝贝儿子!之前老朱攒的钱都让他挥霍光了,又连连来催钱,说没钱就要出大事了,老朱老婆死得早,这个儿子是他的心尖儿,本来指着以后养老的钱,这次全给我拿出来了,让捎给那个败家子。”
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好像也隐约听田纯说过。说起来田纯和朱纤细从我这里,或者说磁青莲处拿的可是顶级高薪,八百两银子一个月,给得我ròu疼,都赶得上朝廷一品大员了。不过,他们在武林中的身份肯给张青莲这样名声的权jian卖命,也是要这么多才买得动他们。
老朱的儿子也太能败家了,世家子弟也没有让孩租样钱的。不过,这是人家私事,我也管不着。
把老田叫到锦梓和我房里,很是聊了会儿,老田把房间换到我们隔壁来了,既然找到我,他也不着急去找那个败家子了。
第152章 败家子
第二日老田要去找那败家子,恰好我看兰倌也累得不行了,马儿们状态都不大好,便跟锦梓和原庆云商量在这里耽搁休整一天。
既然可以休整一天,我便决定跟着老田去看看,锦梓没表态,却默默跟在我后面,仿佛又回到那个当时擅长稀释存在感的冷漠少年,我心中有点甜丝丝,忍不住嘴角扬起。
老田对于打听消息和追踪都很有一套,不愧是老江湖,过得一会,便得知那败家子同一帮狐朋狗友昨日歇在此地最有名的青楼,“敏楼”。
如此高效,锦梓看老田的目光都有了些许对江湖前辈的尊敬。
我们去的时候大约辰时中,烟巷里清清冷冷,朱门深闭,除了一些悬挂廊下的红灯笼,未熄的残烛,装饰俗丽的马车,空气中漂浮的胭脂气,炕出这是街柳巷。
早晨轻冷,有薄雾,这冷和着暖暖脂,仿佛一种说不出名的,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说不上好闻难闻,只直觉裹紧身上斗篷,微微哆嗦了下,仿佛在梦中的某个场景。
锦梓察觉我的举动,低声责备我:“叫你多穿点。”
可是连他的这个举动和话语都仿佛恍恍惚惚,我在雾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被锦梓伸过来的手牵着,老田宽阔的背在前面晃来晃去,一时间仿佛前方是一件永远在前方的虚幻的东西,可以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
我们在敏楼后门不太远等着,锦梓怕我冷,跟我挨得很近,墨发在白雾中分外分明,掠过玉一般脸庞,拂在我面上,我便静静站着,体会着他手里的暖,和细微可察的血脉跳动。几乎希望那个不相gān的人不要出来了。
不过人还是慢慢出来了,宿青楼的客人们,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不过大致这里的客人从经济层次看上去还是非富即贵,都是绫罗绸缎,珠玉生辉的。
有那样脑满肠肥的富商,有被酒掏空瘦得只剩骨架的二世组;有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出来的,也有以扇宗面,急匆匆窜上马车就走的。
姓朱的败家子是属于大摇大摆,神清气慡出来的类型,仔细一看,原来竟是昨日在酒楼里救卖的那位少侠。还不等老田上前,就有一个昨日跟他一起喝过酒的另一位侠少凑过来,跟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昨日听说朱兄一掷千金,终于博得玲珑姑娘的青睐,这一闺,想来必是万分。”
姓朱的败家子想儡得意,呵呵笑着说:“玲珑姑娘不是庸脂俗粉,她说若不是妈妈做主,她一文钱不要也愿意跟着我。”
另一位少侠跟他一起相顾而笑,说:“朱兄好福,年少多金,英俊潇洒,仗剑江湖,谁家儿不为你倾心?”
两人又互相chuī捧了一番,那个少侠神qíng自若地说:“朱兄,小弟最近手头紧,能否借我六百两银子?”言下之意似乎朋友有通才之义,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姓朱的败家子终于面现难,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我……只剩得三百十一两了,秦兄急哟?若非急用待过两日家父给我捎来银子再给你余下的。”
那位侠少顿时脸一变,说:“莫非是朱兄因为在下上次所借的五百两不曾归还,托辞不肯借了?朱兄放心,在下不是那等人,所借的银两早晚必还给朱兄!”
朱少侠急了:“在下岂是这等意思?实是近日钱得狠了,正在等家父捎钱来。”
那位借钱的仁兄冷笑说:“朱兄,你有钱去打三百两银子的头面给戏子,昨日的玲珑,听说朱兄也是一百两给她妈妈,又给她置了两百两的首饰,酒饭不算,连打发guī奴,茶壶都各五两。朱兄如此大手笔,难道然知‘兄弟如手足,子如衣服’?子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青楼的婊子?朱兄宁可在青楼大洒huáng金,然舍得借钱给朋友,算什么侠义中人?”
朱少侠被说垫如土,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看来不算侠义中人这一条对他打击还是很大的。他急急说:“秦兄若是早说,我便把钱都留下了,不那般法。如今如何是好?这样罢,你先把这三百一十两先拿去,我还有一把宝剑,当时了两千两买的,你拿去当铺当三百两,等家父钱一到,便赎出来。”
那位借钱的少侠这才转怒为喜,“朱兄不愧是江湖豪杰,小弟佩服。”接过他的银子和剑走了,连一两都没给他留。
朱少侠看着他走远,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拍拍空dàngdàng的袖子,估计开始烦恼自己没钱了怎么办。
我和田纯在一旁看着,几乎气得发抖。
一时没上前,老朱的败家子就自己往前走了,结果刚到拐角,突然就被一个大黑口袋罩住了,几个蒙面人跳下来把他一顿拳打脚踢。
我傻眼了,这位少侠怎么这没济事?这么容易就被人暗算?
老田摇摇头:“老朱太宠他这独生子,根基打得不好,全是架子,有宝剑在手还能唬唬人,唉……”
说这就要上去救他,却被锦梓拦住:“这些人也没想要他命,让他受点教训。”锦梓脸淡漠,我却讶然看他,忍不住想笑:锦梓素来不喜欢管闲事,这次居然主动gān涉,想必是也看得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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