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吕仲明道:“是人的修行,贪嗔爱欲痴,喜怒哀乐,都是与生俱来的本性,摒弃了任一点,人还是人么?修佛就须出家,出家就须放下红尘,不可婚娶,不能婚配,戒欲戒本性,有何意思?”
吉藏:“国师此言明显自相矛盾了,道家不也有言清心寡欲?”
吕仲明笑道:“清心寡欲,乃是顺应自然的意思,老子说不争谓之争,是与万物相合,复归天地之意,并非让人断子绝孙。”
吉藏:“……”
吕仲明又朝李渊道:“试想若大家都出家修佛的话,想必过不了几百年,天下就都没人了,众生也都成佛了,剩下个空空dàngdàng的中原大地,倒是有趣。”
这话登时令人哄笑起来,吉藏眉毛微蹙,左右看看,朝法朗作了个动作,示意他上,法朗便笑了起来,仿佛觉得吕仲明甚是有趣。
“国师高见。”法朗温和笑道:“但修佛,也不一定要出家。”
吕仲明微微一笑,知道正主儿终于出场了,玄奘未成佛不必放心上,吉藏乃是普贤托生,主“行”,而法朗才是主智慧。
“愿洗耳恭听。”吕仲明客气道。
法朗又道:“修佛,是因为众生俱有佛性,按国师的话说来,也可认为是‘道’,长存于每人心中。”
“求佛拜佛,不一定要出家,而是遵从于自身的愿望而行。”法朗朝诸人道:“修行若是表面上的求解脱,求长生,佛门渡不了你。只有许下自身大愿,籍由修行的过程,令此愿趋于大圆满,才是功德。”
“譬如说参拜普贤菩萨,世人都道得普贤庇佑,事半功倍,实际上普贤菩萨并不会因你前来上三炷香,便令你心想事成。”法朗莞尔道:“修佛学佛,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
数人又是一阵笑声,吕仲明微笑不语,静静看着法朗。
法朗左手持花,右手手指拈起一枚花瓣,花瓣随风而去。
“参拜文殊,普贤,观自在……乃至参拜佛陀。”法朗道:“都是为人一心向佛的佐证,你需要智慧,便朝着自身心中那点佛性向前,你需要知行之勇,便前来参拜主事理行的普贤菩萨,坚定内心的那点愿望,籍由这一过程,令自己仔细思考,拨开凡世迷雾,最终迈出你想走的那一步。”
“在扬州时,曾有不少应考文人来寻我。”法朗亲切道:“问我说‘法师,拜文殊菩萨,能让我科举高中么?’”
台下听法朗说得有趣,纷纷笑了起来。
法朗道:“国师觉得能么?”
“不能。”吕仲明道:“纵是拜文曲星,也无法令人高中,何况天底下这么多应考举子,金榜又只有一个,人人都来拜,状元给谁?”
台下哄笑起来,李世民也笑得打跌,无奈摇头。
法朗温和道:“正是,我的回答是,既是来给文殊菩萨上香,便证明你已明辨本心,你想更具智慧,想应考得中,想读书,拜完后便回去认真念书,心已开,灵智便开。”
“为父母者,来拜文殊。”法朗又道:“愿自己儿女灵智得开,我也是这么一句话,拜佛供奉香火后,回去给儿女启蒙,心中有愿力,佛性常随。”
“十二菩萨各执一事,俱是如此。”法朗又道:“纵是九华山地藏菩萨,生平有大愿力,朝地藏菩萨许下愿后,便积极行事,明证本心则已。”
“你在人世间受苦,是以寻找大慈大悲观自在,在他面前静思,以平抚心中苦痛,笑对逆境。”法朗莞尔道:“归根到底,佛性便是你的本心。人人心中皆有佛,所以国师……不必再问拜佛修佛有什么用,佛只是一个领路人,在众生悟不得‘道’,也说不清楚的时候,陪你走过凡间的生老病死这段路。”
吕仲明一时间无言以对,法朗又朝场上,场下温和说:“至于人心中的苦痛与yīn暗,在修行中,终得驱散,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道家所言,yīn阳俱是从‘一’中幻化出来的,而对佛门来说,‘我’就是这个‘一’。”
说着法朗竖掌当胸,周围竟是渐渐暗了下来,刹那间所有人动容,议论纷纷。
“有光必有影,亘古使然,光影相生,一如生死相随。”
法朗的声音在逐渐暗下去的天穹下回dàng。
“然而要驱散黑暗,不留下影子,却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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