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明知道自己来前,李世民必定是遣人将他们三个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了,知道秦琼与罗士信当了逃兵,自然也知道他是杨广要的人,便不再与李渊拐弯抹角地说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来前他也了解过李家的发家史,心道李渊为人圆滑,说什么都不愿被人抓住把柄……既是如此……
“大隋已是广厦将倾,垂垂危矣,杨广的脾气,想必唐王也是知道的,何时生,何时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又何必再为他效命?大隋气数已尽,一朝倾覆,唯有唐王起兵号令,方能平息眼前乱局。”吕仲明喝了口茶,便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仿佛是知道李渊必将起兵造反一事,听得李世民暗自心惊。
李渊先是脸色微变,继而浮现笑容,问道:“道长,李渊何德何能?堪当此大人?我李家为隋效命多年……”
吕仲明一哂道:“时局瞬变,此一时,彼一时了,本以为唐王胸怀大志,仲明才与两位哥哥前来投奔,唐王若不愿招兵起事,就此别过。”
李渊不说话了,吕仲明看出他也在犹豫,便不再纠缠这话,又解释道:“起事指日可待,如今天下,不过是杜伏威、杨广、李密、窦建德数人为敌。杨广已穷途末路,又与江淮义军彼此牵制,远在万里之外,不必理会。”
李渊没接话,吕仲明便连珠pào般把话都说了,心道反正来都来了,今天小爷也给你来个唐朝版隆中对,誓要达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又说:“但唐王若想打起旗号,起兵反隋,万万不可自立为君,须得等候时机。”
李世民拿着杯子的手不住发抖,已说不出话来了,李渊却眯着眼,问:“何时方是良机?”
“杨广死的那一天,就是良机。”吕仲明答道:“这几年,与突厥宜和不宜战,先以怀柔手段稳住突厥。朝廷若催起,便道因守卫边疆,无暇抽兵镇压中原一带。待得杨广大势已去,天下英杰群起而攻之,假以时日,不出三年,杨广必将走到死胡同,待杨广死后,唐王可拥立其宗族为君……”
吕仲明稍一沉吟,便起身走到李渊身后,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续道:“这个时候,想必唐王已稳住了突厥人。且一时缓得外患,发兵直取大兴。一旦占领了大兴,最大的阻力便来自瓦岗,李密必然会警觉。”
说到此处,吕仲明认真地看着李渊双眼,解释道:“李密此人自命不凡,可怀柔取之,令其与余下势力相斗,李密好大喜功,且不能容人,只要不与他起正面冲突,坐山观虎斗,其人必败。”
“待得那时,可沿大兴发兵取洛阳,招降李密,再杀之。”
“那天救张须陀将军之时,本想一箭送他上西天,为唐王绝此后患。不料终究是she偏些许,可见李密气数未尽。”
“然而不要紧,此刻关中之地已收入囊中。至此时,打的打,谈的谈,安抚的安抚,颁新政,安民心,轻徭薄赋,天下艰难多年,百姓不过是想讨口饭吃。”
“众望所归之处,好战之人不过是秋风残叶,不足为患。”吕仲明道:“但须得慎防义军与官阀残党勾结突厥。初定大兴洛阳后,想必还有几场硬仗要打。扫除突厥积患后,唐王已是九五之尊。证此王道,上达天听,待那一天,仲明自当为陛下一释平生之疑。”
殿内十分安静,李世民,李渊两父子看着吕仲明,都是微微张着嘴,李世民端壶的手定在半空,添水的壶嘴嘀嗒一声,水滴落在杯中。
“嗝儿。”吕仲明又打了个呃逆,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李渊一直眯着的双眼睁开,大笑三声,反而把吕仲明吓了一跳。
“说得好。”李渊笑道,双眼中,竟是透着一丝沧桑与睿智:“本王受教,世民,能请到吕先生前来,你功不可没。”
李世民笑而不语。
李渊起身,一振双袖,朝吕仲明一鞠躬,吕仲明忙扶住这老者,霎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李渊道:“本王愿拜先生为上卿!盼先生莫嫌弃本王!”
吕仲明笑道:“唐王过谦了,仲明进晋阳时,见全城百姓安居乐业,城中富饶,便知唐王乃是天命所归之人。请。”
李渊回榻上坐着,长叹一声,答道:“我本有心做点事,奈何年纪大了,许多事,有心无力,也拿不定主意,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茅塞顿开,受益良多。然而时机难以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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