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基本算是行动派的,劝女孩子也就会“没事的”这句干巴巴的通用台词。
冬美痛哭发泄了一会儿,哭声渐小,但心里的憋闷痛苦忧愁终不能消去,拼命忍着眼泪拿过了北原秀次手里的手绢,狠狠擤了一把鼻涕,但没什么用,喘了几口气打了个嗝鼻头上依旧挂上了鼻涕泡。
她就那么吹着鼻涕泡坐在那里开始愣愣出神,而北原秀次轻扶着她以免她突然晕倒,在一边也是静静陪着。许久后,冬美有些失神地说道:“妈妈临走着拉着我的手,让我发誓一定要照顾好爸爸、弟弟和妹妹们的,我……我让她失望了……”她眼泪又缓缓流了出来,“我已经没脸去见她了。”
“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妈妈不会怪你的。”北原秀次发自内心的安慰了一句。
这是他的真心话,无论冬美是个怎么样的王八蛋脾气,无论她怎么打妹妹,无论怎么在家里作威作福,谁都得承认她为自己的家是尽了最大努力的,无可指摘。
病父弱妹,没她这家估计两年前就垮蛋了。
不过北原秀次是个男人,终究是偏理智向的,安慰完了还是迫切想要解决实际问题,轻声询问道:“目前家里的钱不凑手吗?”
救治福泽直隆,五个孩子的生活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而目前明显没什么直接收入来源了,也就只能靠积蓄了——积蓄原本就是为了应对生活中的不测的。
冬美抱成萝卜球躲在这里,想必是拿不出钱来了。
冬美手无意识的抠着道场的木地板,喃喃道:“妈妈之前治病花了好多钱,家里没多少积蓄了,就算勉强能支付了现在医疗费用,但家里以后也没有了收入来源,以后长期的医疗、生活、上学费用我不知道该从哪里找了……要是我爸爸还需要再动手术,那卖房子吗?我向妈妈发过誓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家的……没了这房子,家还是这个家吗?这是福泽家的祖业……要是真有万一,我、我……卖……我真卖掉它吗?”
她刚才抱成球已经考虑过很久了,内心十分纠结,所以才加倍难受,最终崩了鸡蛋壳子,终于露出了软弱的一面。
面对这种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大事,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真的很难下决断!
而北原秀次沉默了,福泽家作为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土著,当然有底蕴,这房子应该能值点钱,虽然不像中国那样卖了房子就能半辈子吃喝不愁,但应应急也是够了,但问题是卖掉的话,家里这群人再出去租房子住吗?
然后坐吃山空?
而且卖房子也不是那么简单能下的决断,把祖业卖掉容易,这家业不就全败了吗?就算卖,福泽直隆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怎么卖呢?只拿着他的私章去盖,买主也不放心啊!
冬美难过归难过,但她作为长姐考虑的是实际问题——就算应付过了眼前危机,如果福泽直隆醒不过来了,那以后怎么办?家里已经这样了,再受了二次打击怎么办?
灰蒙蒙的未来让她感到恐惧。
北原秀次轻轻拍打着冬美的后背,感受着她小小身子内的极度不安,尽力安抚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他觉得冬美已经支撑不了这个局面了,唯今之计,只有他挺身而出帮福泽家度过这个难关,虽然那就代表着将会接手一大串的麻烦,自己原定计划基本就可以拿去擦屁股了,但男人有些事无可逃避。
福泽直隆帮过他,而他可以选择嘴上安慰几句,表达一下深切同情,或者回头拿个信封装点钱送过来,尽尽心意,那似乎也说得过去,没人可以指责。
无亲无故的,这样就可以了!
但人这种玩意儿,特别是男人这种玩意儿,有时就得讲良心讲情义,有时就得有挺身而出,表现出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气概,稳定局面,迎头顶破困难,有时就得看到身边的人陷入危难展开羽翼,庇护一时。
他低下头,看着冬美的发旋和刘海认真说道:“事情还没严重到要卖房子的地步,别担心,你们帮过我,现在轮到我帮你们了,我会……”
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发现冬美倚着他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鼻子上也有着鼻涕泡,但她就那么睡着了,也许精神压力太大了,也许刚刚哭累了,甚至本来她就一直很累了,现在终于身体和精神双双都支撑不住了。
她小小的身子倚在北原秀次身上,细细的眉毛不时往中间凑一凑,似乎睡是睡着了,但心里还是忧愁难消,无法逃避现实,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北原秀次轻轻扶着她想把她放倒好好休息一下,但她眼皮子马上轻微动了起来,好像要醒过来。北原秀次赶紧稳住了手,不想吵醒她,想让她先睡个把小时缓缓精神再说,最后只能让她依旧靠在自己身上。
夜已经深了,他就那么盘腿坐在那里让冬美倚着,心里盘算着怎么解决福泽家目前的危局,渐渐的也困了,身子软了下去,慢慢歪着头枕着冬美的脑袋也闭上了眼睛。
别慌,问题不大,才一个病人+六个萝卜头,压不垮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一百零五章 一切交给我吧!
冬美是从恶梦中惊醒的。
梦中一片大雾,她站在雾中间分不清方向,只能胡乱走着,恍惚间觉得应该找到弟弟妹妹们,但左奔右跑却怎么也找不到,心中焦急一片想放声大叫却发不出声音,而雾也越来越浓,潮湿到让她喘不过气来,最后像是有了具体的重量,马上就要把她压垮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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