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啊,”安娜想了想,“会很痛,有时候你甚至恨不得立刻死去。”
“啊!”娜娜瓦惊呼一声,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你会活下来,就像我一样。”
“我不知道……”娜娜瓦低声说,“我可不像你那样坚强。”
“我并没有多么坚强,”安娜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与罗兰见面时的场景。就在那昏暗阴冷的地牢中,他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轻声说要聘用自己——直到现在,她仍觉得不可思议,“你也会遇到一些让你想要活下去的事物,哪怕是挣扎着活下去。”
“比如……?”
“比如沾满酱汁的肉排,”她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嗯?”
望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娜娜瓦,安娜用手擦了擦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后者摇头道,“我只是有些意外,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话……安娜姐姐,刚才你闭上眼睛思考的模样,好漂亮。”
安娜翻了个白眼,跳下床,走到窗边。
娜娜瓦跟了上来,“你在看什么,迷藏森林吗?”
“森林在西边,”安娜没好气道,“这儿只能看到赤水河。”
“安娜姐姐,快看!”女孩指着天上。
安娜怔了怔,随后推开窗,一股寒风夹杂着点点雪花涌入室内。
她伸出手,捏住那朵晶莹剔透的雪花,一阵凉意从指间传来。
“下雪了。”
……
“……”
漫长的沉默过后,夜莺才开口道:“你居然没有说谎。”
“当然,”罗兰笑道,“我本来就很少说慌。”
夜莺没有再说话,她偏过头去,眼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忽然间,她感到颈脖处一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城墙上空已飘起了雪花。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多了无数只洁白的精灵,它们乘着北风起舞,伴随着民兵队训练的口号声,四处飞扬。
……邪魔之月开始了。
第四十章 家书
柴火堆熊熊燃烧,但戈隆·温布顿感受不到多少热度。
虽然这已经是牛皮缝合而成的大帐篷,底部一圈也用土压得严严实实,理应没什么漏风的地方,可他仍觉得浑身冰凉,特别是脚趾,冻得都快失去知觉了。
“这该死的地方,撒个尿都能结冰。”他吐了口口水,站起身,双手扣住桌子两边,用力一抬,手背上顿时青筋暴起,一张六尺见方的实木方桌生生离开了地面。
把桌子往火坑边一放,戈隆才感觉舒服了不少。他脱下鞋子,将脚板撂到火堆上烘烤,手中摊开张纸卷,继续写未完的信。
“致亲爱的莉芙亚。”
“我到赫尔梅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当然,教会那帮家伙更喜欢称这里为新圣城。如果不是邪月公约,我简直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只想回到你的小屋,和你共享温暖的床被。”
“托公约的福,监视教会一举一动的军队却成了支援他们的盟友,这真是一种讽刺,不是吗?说起教会,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所做的一切确实惊人。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二十年前,赫尔梅斯除了山和石头外什么都没有。教会建立的城镇都在山脚下。但现在,他们不但开辟出了可供马车上山的路,还在山顶建立起了规模庞大的要塞城市。”
“如果是夏季的话,你真该和我一起来看看,他们口中的新圣城比灰堡还要雄伟。还记得灰堡王都的剧院吗?我和你曾去那儿观赏过王子复仇记,你感叹剧院的造型多么巧妙,内部竟能如此宽敞。”
“但你若是看到新圣城的演武场,就会发现,灰堡剧院根本算不了什么。说它是一栋建筑,我倒觉得它更像是件精妙绝伦的艺术品。足足五个剧院那么大的空间,却没有一根石柱支撑。外墙伸出八根像巨兽骨头一样的东西,弯曲的兽骨间连着许多分支和麻绳,将屋顶整个悬吊在空中,就像吊杆一样。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有那些骨头,如果从邪兽身上剥下来的话,我敢打赌,那家伙肯定超过了一百尺。大概也只有在赫尔梅斯才能遇上这样的怪物了。但是亲爱的,请不用担心,就算邪兽再庞大,也不过是地狱魔鬼的爪牙。在神罚之石面前,任何邪恶都逃脱不了神的制裁,无论是邪兽、女巫、还是魔鬼本身,下场都只有灰飞烟灭。”
写到这儿,戈隆·温布顿放下笔,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说来奇怪,握着十五磅的双手剑能挥上一整天,而抓着笔才写了这么点字就觉得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果然还是适合干些粗人的活。
“说起邪兽,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四弟被分到边陲镇那种穷地方,只怕已经夹着尾巴逃进长歌要塞了——尽管那儿的邪兽根本无法与赫尔梅斯防线的相比。这不能怪他,就算我到了那种地方,也只有避难的份。由此可以看到我的父亲是多么不公,只因为二弟从小就表现得格外聪明,就决定让他继承王位?父亲都忘了自己不是靠聪明赢下灰堡王座的。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就越来越难摸清他的想法了。”
接下来的内容让戈隆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真实打算告诉莉芙亚,停顿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写下去。如果计划顺利的话,这封信送到之时,他应该已经抵达灰堡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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