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佳琪便把这些天的烦恼全部对许梓然说了,不过当然掩盖了某些事实,令整件事似乎只是无辜少女受到了反派boss的胁迫,内心挣扎不安,悔恨纠结。
许梓然听着田佳琪不断重复着“我真的很犹豫”“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做出了一副信服的样子,好言安慰。
她们一来一往,两人都堪称最优秀的演员,许梓然装着装着,突然觉得可笑。
她们这样的虚qíng假意,真的还能算最好的朋友么?
她分明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田佳琪在冷风中流泪,在月光下嚎啕大哭的模样,现在对方模样没变,她却完全想象不出来,对方还能做出那样的表qíng了。
现在,对方哪怕不甘心,也绝对不会诉之于口,搞不好,连表现都不会表现出来了吧。
感qíng当然一直在那,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成长了,于是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充斥内心,挤压着曾经gān净简单的心灵。
许梓然看着田佳琪,看着对方默默垂泪,鼻尖微微发红,眼妆有些花了,却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想起刚重生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和田佳琪默默断绝关系,如今看来,却是一个多余的困扰。
就好像“裘郁柔”曾经说过的,她们终有一天会渐行渐远。
现在看来,这一天已经来了。
许梓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想: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把田佳琪当做自己的朋友。
然后她开口道:“你也要考试了吧,不回学校看看么。”
“什么?”就好像没听懂许梓然在说什么,田佳琪抬起头来。
“我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的话,如果刘颐真真已经豁出去绑人了,为什么非要绑夏倩呢?”
田佳琪心中一突,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是――因为刘颐真觉得夏倩是她的qíng人。
那么事实呢?夏倩对她到底有多么重要呢?
田佳琪一时想不出来,呆住了。
许梓然见田佳琪发呆,叹气道:“我是说,你可能被刘颐真骗了。”
“什么?!”田佳琪吃惊地抬起头来。
许梓然假意道:“虽然我不知道实际qíng况,但是我之前听我爸妈说,夏倩她妈在学校请了好久的假,不知道去哪了呢。”
仿佛被当头一棒,田佳琪恍然大悟,当她呆滞地被送出门之后,裘郁柔对许梓然道:“你好像很失望。”
许梓然不意外裘郁柔能看出来,苦笑道:“猜测是一回事,验证又是另外一回事,归根到底,田佳琪真的要为了夏倩来陷我于不利,理智上能够接受,qíng感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裘郁柔抓住许梓然的手,轻轻揉捏着:“那为什么不gān脆摊牌呢,你现在这样跟她说,回头她和李露岭对一下口风,就知道你在骗她了。”
许梓然苦笑的神qíng渐渐转为淡漠:“那又怎么样呢,想必这样一来,她也知道我的态度了吧。”
裘郁柔知道许梓然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对方是在说,田佳琪应该会想明白,她已经不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正因为不再当成朋友,于是说话这样拐弯抹角,正因为不再当成朋友,所以也不会推心置腹。
这个决定或许由许梓然做出,但是裘郁柔能看出来,对方仍非常难过。
裘郁柔总觉得这种难过一定比许梓然现在表现出来的要多的多,因为对方是二十几年的朋友――二十几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几年呢?
那么许梓然现在的样子就是qiáng颜欢笑,裘郁柔伸手按着许梓然的脸颊,轻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忍耐。”
裘郁柔不知道许梓然上辈子已经有过一次同样的经历,因此再接受一遍,自然没有第一遍那样的冲击。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一时觉得有些奇妙。
或许是因为最近才见了“未来的那个裘郁柔”,两人这种qiáng烈的气质上的对比带来一种落差感,令许梓然有种不真实感。
当初的裘郁柔恨铁不成钢地骂她的样子渐渐已经模糊,而紧紧在三四年前,裘郁柔在她心目中最鲜明的印象,仍然是属于未来的那副不近人qíng的模样。
但是现在,那个形象已经被温柔害羞的模样覆盖了。
又或者说,许梓然现在将这两个裘郁柔当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许梓然现在明白,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都被这个人默默地关心着,但是得到的感觉却仍然不同。
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她并不希望对方担心。
于是她开口道:“总有人要离开,我明白这件事qíng。”
裘郁柔眼神柔软,缓缓开口:“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田佳琪从公寓楼出来,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彩铃响了很久,急的田佳琪在原地不停地跺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终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佳琪呀?”
田佳琪连忙开口道:“是李姐姐么?”
她从第一次见到李露岭开始就叫对方李姐姐,那么多年,也没再改过。
李露岭道:“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怎么,什么事啊。”
田佳琪话语急促:“你可以查查夏倩是不是在学校么?”
李露岭“嗯?”了一声:“你也问这个?”
田佳琪一愣:“谁也问过?”
她第一反应想到刘颐真,很快又意识到刘颐真并不认识李露岭,接着一个名字就从大脑中划过。
而与此同时,李露岭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许梓然啊。”
田佳琪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她、她什么时候问的?”
“有一阵子了吧,我们这下雪之前……嗯,那就起码是半个月前了。”
半个月之前――那岂不是说,许梓然最开始就知道?
那她,为什么说那些话?
田佳琪一时想不明白,潜意识却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上去直接询问许梓然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虽然在意这件事,却仍然握着手机,问出了关于夏倩的问题:“那么,夏倩在学校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夏倩最后一门已经考完,想必已经回去了吧――她爸妈看她看的那么牢,估计是直接回家。”
田佳琪下了飞机的时候,脑子里还盘旋着李露岭说的那些话。
“不过她爸妈是要生气,我听说她几乎翘了一学期的课,唉,我听了都生气,要是我的学生这样……唉,我也不忍心怎么样。”
“话虽如此,我也是看着她一路考进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当然,她爸妈几乎寸步不离。”
“为什么倒是没说,她不愿意说。”
好像是从某个幻想乡中被拉到了现实,田佳琪想:也是的,终于发生了这样的事了。
仔细想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才是正常的,任何一对父母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居然没有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是在替别人做牛做马吧。
更别提,还是热脸贴冷屁股。
田佳琪知道夏倩家在哪,小地方不管去哪,都不过几步路的事,但是就在快到的时候,田佳琪又莫名胆怯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胆怯非常合理,此行去夏倩家,搞不好被她爸她妈轰出来,这种丢脸的事,光是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更别说去做了。
她也不想回家,如果回家,爸爸妈妈估计又会热qíng不已地招待她,让她没有独处的时间,她现在实在没有jīng力,去给父母展现笑容。
更何况,如果回家的话,估计许梓然的父母也会来问她许梓然的qíng况,那么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我们绝jiāo了?
反正现在看来,大概是绝jiāo了吧。
幸而现在时间已经很晚,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田佳琪在无人的街道上闲逛,看着小时候已经见惯的风景,一时间思绪如cháo。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丢了钱,许梓然为了安慰她,请她吃了这路边的炒年糕;以前这片地方还不是大楼而是农田的时候,她们会来这抓蝌蚪,现在想想,蝌蚪那么恶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养的。
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大的,似乎永远都玩不腻的地方,现在看来,也不过只是几亩地,走路都不过十分钟,一眼就能看到头。
时间真是不留qíng面,说过去就过去了。
田佳琪走累了,坐到马路牙子上,看着地上的下水道盖子,又想起一件事。
有一年的生日,夏倩送她一条项链,她嫌难看,几乎从来没有带过,只有一次带出来了,却一不小心掉到了下水道里。
那个时候她心里觉得可惜,想的是,也不知道这项链到底值多少钱。
可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夜深露重的晚上,田佳琪突然觉得后悔起来,她想要再看看那条项链,想要再戴戴她,去触摸上面金属的质感。
对于那个时候的夏倩来说,这应该是个贵重的礼物。
田佳琪鬼使神差地往下水道看了一眼,看见一片漆黑之后,又觉得恶心,于是抬起头来。
她这一抬起头来,心就停跳了一拍。
因为幽暗的灯光下有人走来,穿着一见红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于是显得那张没有戴眼睛的脸蛋更小,眼睛更大。
――正是夏倩。
田佳琪傻愣愣看着她,听见夏倩说:“李露岭给我打了电话,说你问起了我,我就想,你可能会来找我。”
田佳琪豁地站了起来,指着她说:“你,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太丢脸了吧。”
夏倩便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微眯着眼睛说:“是么,我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楚。”
“那你眼镜去哪了?”
“被我妈拿走了。”
田佳琪在心里暗叹夏母做的够绝,走近夏倩又细细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之下,田佳琪的心莫名揪紧,泛出酸疼。
虽然光线昏暗,也能看出对方的面孔毫无血色,嘴唇gān裂脱皮,微微渗出血来。
田佳琪qíng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手刚刚伸出时,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便连忙放下,带着抱怨的语气道:“你是怎么回事,人不人鬼不鬼的。”
夏倩便摸了摸脸,只说:“对不起。”
说完对不起之后,她哑着嗓子道:“我有点饿,佳琪,带我去吃点东西吧。”
*
罗霏霏拾级而上。
青板铺成的道路两旁是低矮的灌木,水汽氤氲而上,沾在丝袜上,凝结成了水珠。
她回头望去,看见远处灯火辉煌,是一片霓虹闪耀的不夜城。
是世上本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物以稀为贵,在这样的不夜城之中的一片幽静之地,想想就知道有多值钱了。
“……但是为什么不想想,半夜走路上去会有多烦呢?”罗霏霏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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