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没答,反而问道:“你睡得好好的,怎么做噩梦了?”郎怀解释之后,两人并排躺着,明达掰过这人的脸对着自己,认认真真道:“怀哥哥,这是长安,能这般离你近的只有我,别提心吊胆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安西打仗!”
她二人自在临淄定qíng,一路归来,都是发乎qíng止乎礼,未越雷池半步。明达方才沐浴的身子散发出清香,郎怀看着她的眸子,忍不住越凑越近,直至贴紧了那柔软的樱唇。
才触碰上,这辈子就似乎不愿松开。借着酒意,郎怀大了胆子,撬开明达的双唇,舌长驱直入逗弄那柔软的丁香,试图借此浇熄心头起火,殊不知愈燃愈烈。
吻已然变的愈发难以止渴,郎怀稍一用力,将明达抱进怀里。她不过身着轻纱,微微发烫的肌肤如今就在郎怀手掌下,要她忍不住去拉扯开明达系在腰间的丝带。
屋内全是二人粗重的喘息,明达只觉得郎怀粗糙的手掌缓缓抚过自己,便已然化开,满心渴望更多。
“怀哥哥……”明达勉力维持脑中的一丝清明,她不是不愿,而是总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可这一声出来,沙哑娇媚,郎怀更难把持,红着眼睛爬起来,噙了明达微微肿起的樱唇,手下更是放肆,描绘着明达从未给人看过的身子。带着粗茧的手自凝脂般的肌肤上划过,明达几乎忍不住从喉中吟哦出声。
一片chūnqíng。
正自qíng浓,屋外传来竹君脆生生的话:“爷?别真睡着啊。厨房还真没现成的,我便做了两碗,估摸夫人也该沐浴完,怕也饿呢。”
大门被推开,竹君的脚步先往厅上走,续道:“爷?”
“我想起来,还想吃点ròu,你备了么?”千钧一发,郎怀侧头高声问她。
“往常不是都想来些素菜?爷先来吃,我去再拿些。现成的有牛ròu和酿鹅,爷想要些什么?”
“都来点儿。”郎怀屏息高声说罢,等她步子走远了,才长长舒口气。
明达抱着她脖子,噗嗤笑出声,啐道:“幸亏她没进来,不然羞死个人!”
她衣襟半落,眼角里带着粉红,显得极是动人可爱。郎怀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她眼角,口中却道:“看来以后得少喝酒。酒后失德,此言不虚。”
郎怀心里明白,明达还有些犹豫。她都能等了八九个月,更不忍因一时激动,而让她有丝毫不快。二人匆匆穿衣收拾,郎怀只在心下暗自提醒自己,可不能再如此粗鲁莽撞。
坐下没多久,竹君果真提着食盒回来,里面酿鹅牛ròu皆有,还有盘酱制的獐子腿。明达偷偷笑着,郎怀只得撑着肚子往下吃。这夜里难免消化不去,她只好在永安殿外多打了套意形拳,才算作罢。
第76章 长安夜(五)
天才蒙蒙亮,郎怀已然起身。她轻手轻脚站起,从架上取了内衫披上,趿了鞋,慢慢出去。
兰君知晓她今日要上朝,在厅上点了灯,已然候着。她悄声道:“您先洗漱穿衣。竹君去拿早膳了,估摸马上到。”
热水擦了脸,青盐漱过口,郎怀换过衣衫,由着兰君为她束发带冠。许久未曾上朝,这三梁冠戴着颇觉得难受。过了会子,竹君也轻脚回来,将热腾腾的早膳摆在桌上。郎怀看去,都是些清淡的小菜,两个苏油馒头,一碗香米粥。
用罢早膳,走到外院,陶钧和车夫站在车旁等她。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却是郎怀待会儿需要喝的汤药。她登车回身道:“下朝后,我去看看奶奶,你跟兕子说声。”
兰君躬身应下,目送马车慢慢离开,摇摇头――郎怀哪里都好,就是心地太善了。
车夫驾着车,陶钧犹豫片刻,还是打帘进去。“爷,小的有件事,犹豫半天,还是得跟您说一声。”
“何必吞吞吐吐?说吧。”郎怀将颔下的带子松开些,才觉得透过气。
“是这样,二爷如今回府,也没营生,和卢公的婚事huáng了后,愈发没遮拦,整日流连勾栏。”陶钧直言道:“尚姑娘毕竟不是咱家里人,二爷开口要钱就给。管家说光这个月就已经要去五千两,着实不像话。管家的意思,还请爷管制管制,莫要旁人落了笑话。”
郎怀闭目,心下也没当回事,道:“我知道了,中午回去后,你着人叫他到厅上等着,就说我有事问他。”
“是。”陶钧松口气,就怕郎怀管都不管。
不一时到了大明宫外,郎怀下车前饮了汤药,理了理冠袍,才拿着奏折,等着时辰到了入宫。
还记得开扬三十一年,她第一次踏进这宫殿,跟着郎士新亦步亦趋,被训斥着要端正些。而今一人站在这里,郎怀面上沉静,却知晓今日之后,成为众矢之的,再无转圜可能。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儿时母亲请来的先生也曾教授过她孔孟学说,但此中道理,这句话今日却才明白得深刻。
郎怀抬头,看着逐渐泛光的天际,默念道:爹,您的在天之灵,就看着孩儿如何动作吧。
缓缓走进宣政殿,郎怀爵位国公,除去李姓皇族,便是第一等爵位。紫袍金鱼玉跨带,堂堂立着,便让后来的官员不由眼前一亮。
郎怀武将出身,如今朝中能力压于她的,只有身为御林军大统领的尉迟安,既有统军之权,亦是鄂国公后人,袭爵昌进侯。郎怀见着他,客客气气躬身道:“将军别来无恙,小侄有礼。”
尉迟安面目威严,淡笑道:“回来便好。”
这话话里有话,郎怀明白是提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他二人不再多话,郎怀站在他身后,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时,李迁身后跟着一众大臣,说说笑笑着进来。上官元站在左首第一,斜眼看了看郎怀,抿唇不语。待明皇升座,群臣山呼万岁后,上官元率先发难。
“陛下,长安城却是出了一件怪事,和沐公有关。今日沐公既在,说不得,臣得问上一二。”上官元转身,摇晃着走到郎怀身前两步,道:“昨日犬子在街上偶遇沐公夫妇,此言不虚吧?”
郎怀颔首,道:“不虚。”
“在场的有个益州来的书生,姓章名越字安仁,乃益州节度使章全的公子,是来长安参加明年恩科。沐公可识得?”上官元慢条斯理,让其余诸位官员听得一头雾水。
“知晓。”郎怀不经意间对明皇做了个求饶的眼神,明皇心下好笑,面上不动声色,端看郎怀怎生应付。
“他是刑部尚书赵大人长子赵浚的好友,言语间说,识得沐公是在今年三四月间,却是在益州。”上官元目露凶光,道:“本官不才,想问问沐公――您热孝在身,应在长安守孝三年,怎么孝期才过几月,人却身在益州?”
不知此事的,俱都惊讶。须知大唐以孝治国,如此目无法纪,哪里可以入朝为官?
郎怀大咧咧站着,笑道:“丞相所言不虚,我的确是三四月间,在益州识得章兄,倒是个妙人。”她慡快承认,让上官元一愣。
本来他们商议好的,若郎怀不认,便让那个书生上来作证。但郎怀既然认了,自然更好。
唯独李迁觉察出不对,他见明皇面上殊无异色,忙暗骂自己怎么一时糊涂,只怕是明皇准了她陪同明达出游。明达什么xing子,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既然明白此节,李迁抢先开口道:“沐公年少,袭此重爵,又是因着先父病故,想来长安的确憋闷,一时难忍出京游玩。儿臣斗胆为沐公求qíng,请父皇开恩。”他以退为进,明着求qíng,实际贬低郎怀年少不知轻重,罔顾伦常,用心歹毒。
明皇见时机到了,故作生气,道:“阿怀,你看你,朕就说合该下旨,偏生你不听,如今不是被误会了?还不从实告知百官?”
郎怀笑道:“遵旨。”
她微微侧身,朗声道:“父亲病故,我身有公务,未能及时赶回,是为此生遗憾。可父亲临去前,留下手书,言道今生憾事,是不曾去过巴蜀,希望我能代他而行。此事早已禀报陛下,陛下见过手书,便同意我赶着孝期内,替父亲完成夙愿。当时陛下说要下道圣旨,只是我实在不愿因着私事劳师动众,如今想来是欠了思量。”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让明皇着实高兴。他掩须笑道:“各位爱卿都误会了,阿怀这孩子是替士新完成夙愿,得了朕的口谕,允她带着明达一起出京的。”
他说罢却转了口风,虎目瞪着,道:“但昨日明达跟朕说,你们从河南道回来,景象凄惨,让她噩梦做了月余。朕问你,河南道究竟qíng况如何?”
李迁心下一凉,这才明白着了郎怀的道。那梁书碧做得那些好事,只怕是瞒不住。耳中果然听郎怀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为的也是河南道的黎民百姓。”
“臣从水路转陆路,一路到达临淄博山郡王府。臣与郡王殿下自幼相jiāo,兕子和郡王兄妹qíng深,自然是要去看望的。然而宴席间殿下沉闷饮酒,微臣几经询问,才得知殿下是因着去年水灾一事。殿下说完,臣犹不信,谁知一路回来,才知殿下所言半分不假。”
“陛下,臣参河南道汴州节度使梁书碧,私吞银钱,延误工期。更在大灾之后,克扣百姓救命粮,致使汴州民变。梁书碧以jīng兵镇压屠杀,汴州附近十室九空民不聊生,更谎报疫qíng,哄骗陛下。郡王几经上奏,都没见回音,想必是被克扣下了奏折,不能直达上听。”郎怀从袖口中取出厚厚的奏折,双手递上,朗声道:“兕子噩梦连连,乃是因着我大唐如今盛世,汴州去长安亦不算远,竟然出现如此祸端。若以此粉饰太平,何以面对天下?她一个女子都有此等见识,臣乃大唐国公,亦不敢在后。”
卢有邻小跑着呈上奏折,明皇板着脸一页页看过。他昨日既然起疑,先问的便是不良帅袁玄洪。彻查河南道的密旨也连夜发出,让明皇稍微放心。
“国公乃武将,何时管起吏治民生?何况先前太子殿下质疑,御史台和吏部也派遣官员前往汴州查明真相,不过是刁民谎言。”上官元道:“沐公年少,眼里见不得这些腌H事,一时蒙蔽也是qíng有可原。但也别再因此事烦恼陛下了。”
“我既为大唐臣子,便应为陛下耳目,探查天下。”郎怀斜眼看了看上官元,道:“郎怀只认眼前所见、耳中所听。若民相民声乃腌H之事,不知丞相要来何用?”
郎怀刻意和他打嘴仗,不多时明皇已然看罢奏折。他啪一声合上,问:“郎怀,你所言之证据,在哪里?”
郎怀躬身,道:“汴州百姓被屠戮后,存活的虽然不多,但仔细去找,亦不是难事。臣一路回来,寻了七八个侥幸活下来的灾民,俱都好生带回长安,在沐公府里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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