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有一场赏jú宴,皇帝方才问过他是否参加。探花郎自然点头,同时心里开始琢磨自己要如何利用这次机会。
他需要离荣贵妃更进一点。
可近来也有传言,说自从chūn夏之jiāo,皇后大病后,帝后的关系便变得相当不错。
杨洲一时拿不定注意,尤其是在看到眼前贵妃与皇后几乎算得上和乐相处的画面之后。
……不,或许并不是和乐相处。
杨洲这时候,已经绕到另一个方向,第一次看到皇后正脸。
他目力惊人,又见过太多人,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此刻皇后的笑容有多么勉qiáng。
偏偏就在皇后身前的荣贵妃就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还笑盈盈与皇后讲话。间或对那小男孩儿说句什么。
宫里的qíng况,比他想象中还有意思。
杨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贵妃与皇后依旧在一起“赏花”。
江晴晚吃准盛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没脸,更不会在二皇子眼前做出什么明显的拒绝。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根本就是从前听说的故事里那些邀宠的妃嫔……这几个月,盛遥口口声声说不想见自己,可她心底总像猫挠一样,每夜每夜梦到对方。
江晴晚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在宫外,又是男子,无疑就是世人所不耻的登徒子……每日晨会之后她倒是会规规矩矩离开凤栖宫,可接着便会绞尽脑汁,去制造各种偶遇。
后面盛瑶连宫门都不想出了,这会儿还是二皇子闹着要赏jú,盛瑶才无奈答应。
于是理所当然的,两人在此相会。二皇子像是很矛盾,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阿瑶,gān脆直接钻进花丛里。
江晴晚说:“我知道小姐姐对我并无心思……”
盛瑶淡淡瞥她一眼。
这样的话,江晴晚不知说过多少回,可她是就此放弃了,还是再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江晴晚瘪一瘪嘴,声音压低:“阿瑶就把我当作路边的石头就好,我只想看看你。”
二皇子此刻就在不远的地方,煞有介事地看着眼前金jú展开层层叠叠的花瓣,还摇头晃脑地吟上几句自己刚听来的诗。诗吟完了,便眼巴巴地转头看盛瑶,一脸求表扬的表qíng。
“泓儿真的好可爱呀……”江晴晚的声音更小了。
盛瑶很想直言不讳地让她离自己远点,可二皇子正看着两人。她倒是能让儿子与自己同仇敌忾――事实上,盛瑶也这样做了,二皇子从来都是她乖巧伶俐的孩子,可以说是她宫廷生活里最大一份收获,她怎么可以这样迁怒泓儿。
是了,她不能在二皇子面前露出恼怒的神qíng。
于是盛瑶弯起唇角,夸奖儿子几句。二皇子开心极了,又有点心虚地看看母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任xing,让母后做了什么不qíng愿做的事qíng……
他小跑到盛瑶身边,拉住盛瑶的衣袖:“泓儿再看看那边的瑶台玉凤,咱们就回宫,好不好呀母后?”
盛瑶说:“好。”
二皇子离她们又远了,盛瑶总算能放心地、将嗓音放出来说话。
她看着前方,可话中指向却十分明显:“江晴晚……你还是这个样子。”
江晴晚没有接话。
盛瑶道:“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了。可你好好想想……你说你喜欢我,可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呢?”
江晴晚的眼睫毛扇动着,像是蝴蝶。
她有一双极美极美的眼睛,可是这个时候小姐姐看不见。
荣贵妃的脑海中,霎时间浮现起很多画面。
云梦郡的烟雨与夕照,小姐姐温柔的笑颜……
她自己都厌弃自己,明明阿瑶那样反感她,为什么自己还要这样不管不顾地凑上去?她也知道自己先前做错了……可难道不是阿瑶先骗她的吗?
如果不是阿瑶骗了她,她怎么会一错再错?
她轻轻地,轻轻地开口:“阿瑶,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盛瑶的眸光浮动一下:“哦?重要到你想杀我?”
江晴晚打断她:“没有!阿瑶,我知道我错了,但你不能这样冤枉我……我喜欢你七年前对我所有的好,也悔恨这两年间我的有眼无珠,可……”
盛瑶道:“哪怕帮你的是别人,你也会喜欢对方的,对不对?如果皇帝当时也跟着南巡,是他救下你……”她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世上,还会有泓儿吗?”
江晴晚过了许久,才怔怔地说:“阿瑶,你不能这样。”
盛瑶道:“为什么呢?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想看对方开开心心的吗……可你只会让我心qíng不好啊,江晴晚。”
江晴晚的唇瓣颤动许久,才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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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
喜欢……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夜深人静,天子未至,荣贵妃翻了数次身,依旧无法入睡。她gān脆坐起来,也不叫外面的宫人进来,只自己轻手轻脚下了chuáng,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去看外面的皎皎月光。
有云自天际弯月之下浮动而过,遮住一点月辉……江晴晚看着看着,竟有些入迷。
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永远无法散去的云梦湖上水汽,将整条洛水染成鲜红色的胭脂,和盛瑶天上星一样的眼睛。
这场梦经过了太久时间,而在倚香楼里的种种苦楚不知不觉已经离自己很遥远。此刻充斥在她脑海中的,只有厚重宫墙,和凤栖宫内宫殿屋顶栩栩如生的神shòu塑像。
一切由晴天霹雳的真相开始,在她亲吻盛瑶时加剧……后面愈演愈烈,直到现在,江晴晚终于有些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苦涩地弯了弯唇角。
或许小姐姐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开心呀。看着小姐姐那样讨厌自己,自己不也十分难过吗?
这样伤害着彼此,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对小姐姐说喜欢呢。
第二日,盛瑶意外地发现,江晴晚在整个晨会期间都规规矩矩的,连眼神都很少给自己递。
然而那场赏jú宴,按说得要她们一同来办啊。
盛瑶觉得脑仁儿疼。
只是很快,江晴晚便知qíng识趣地提出,自己入秋以来身体多有不适,如果耽误了陛下宴请臣子,就实在太过罪过。不如这场赏jú宴就由皇后姐姐和贤妃cao持,天子那边自有她去说。
盛瑶定定地看着她。
接下来,江晴晚的表现更是乎她的意料……那女人,居然把视线别过去了?
盛瑶若有所思。
一直在一边安静坐着,只当自己是木头人的贤妃:“……唔?”
同样安静坐着,但私下偷偷玩着对方手指的淑妃与昭嫔:“咦?”
被忽视得彻底,当了许多年透明人的清婕妤并一众品级更低、毫无存在感的后宫佳丽:“……”
盛瑶想了想,倏忽一笑:“既然如此,贵妃妹妹就好好歇息吧。”
恍恍惚惚间,江晴晚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那时的皇后也是这样亲切地待自己,亲切的语气和恰到好处的笑颜,哪怕不知道对方就是小姐姐,她也心跳不息……
荣贵妃口中呐呐称好,一旁的贤妃却坐不住。贵妃的表现太不对劲,叶蓁本能地觉得其中有yīn谋。哪怕是她想太多了呢……这两个主斗法,无论怎么说都要把自己摘出来。
于是她稍微斟酌了一下语气,便开口道:“皇后、贵妃娘娘,这些日子滢儿的身体总是不大舒服……约莫也是因为到了秋天,有些着凉,妾怕是分不开身……”
江晴晚原本正陷在自怨自艾中,猝不及防被贤妃一句话从心绪中拖出。
盛瑶的视线在叶蓁身上顿了顿:“大公主……今年十岁了吧?”
贤妃低下头,应道:“是。”
盛瑶道:“你也替大公主留意着,再过两三年,她便要被指婚了。”
贤妃的身体颤动了下:“是。”
盛瑶瞥了眼江晴晚,又去看景如画:“淑妃呢?”
景如画收回放在椅子边的手,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娘娘有吩咐,妾自当遵从。”
盛瑶弯了弯眼睛。
除了特殊场合,皇后几乎不会穿颜色很艳的衣裳。此刻也是这样,从外衫到里面的衬裙,再到头上珠翠,偶尔有几丝艳丽点缀,但一眼瞧过去时,只令人觉得清雅。
然而这样的皇后与身着霓裳的贵妃坐在一起,竟半点不会令人觉得她被贵妃压过风头……两人从容貌到穿着的风格皆迥异,可在一起时的画面依旧十分美好。
纪年华看了看身边的景如画,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喉头,还是咽了下去。
赏jú宴已迫在眉睫,这一日,淑妃便留在凤栖宫,与皇后一起核对各项流程。
她有些惊讶:“陛下的意思,是让你我,并婕妤往上的姐妹都出面?”
盛瑶揉了揉眉心:“若不是这样,我也不用这么费心……”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景如画略一思索:“不过妾看这名单,大多到都是些眼熟的名字……除去这一个。”
盛瑶顺着景如画的指尖看过去。
又是那个人,杨洲。
……也对,她会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中秋那场宴里,天子特地吩咐过一句。
此刻的盛瑶并不知道,宫外,自己家里,已经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盛光在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盛夫人原本不明所以,后面却是从儿子口中听到消息。
说皇帝今日下了一道旨,封赏那为各地旱qíng奔波的探花郎……盛夫人听到这里,还颇为不以为意,然而接下来一句,却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分作左丞、右丞,共掌六部?”她重复一遍。
面前的青年道:“是。”面上透出一点愤愤不平,“父亲那样cao劳,皇帝却只想着要削弱咱们家……”
“住口!”盛夫人的声音抬高一些。
青年意识到什么,收敛了神qíng,但眉眼中依旧透出几分忿然。
盛夫人拧眉沉思:“这事儿……瑶儿不知道吗?皇帝竟一点都没在她面前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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