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放心,”静妃眸子冷了几分,脸上却还挂着点笑容,“臣妾一定不会让太后失望。”说着跪下行礼,“臣妾领旨告退。”又忽然抬起头,“要不,臣妾再陪太后一会儿?”
太后气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静妃专心去查案,就是对哀家尽孝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静妃,“哀家相信静妃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
“臣妾定不负所托。”静妃应罢,起身退下。从皇后身边走过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却不着痕迹地对她眨了下眼。
万万没想到案子会jiāo到静妃手里,皇后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来了。她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这才抬头望向太后。
太后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皇后也下去吧。”就听苏麻喇姑突然轻咳一声,太后神色一顿,就缓了缓神qíng,声音温和不少,“回去好好调理身子,下次……下次皇上再去,你多忍耐些,可莫要再惹他生气。”
皇后低垂着眉目,让人看不清她的表qíng,只道,“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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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
这场较量因着静妃的凭空卷入,竟然让皇后最终占了上风。然而即便如此,她们也并没有感到丝毫松懈。
一时的输赢并没有多大意义,尤其是皇后娘娘现在底气不足的qíng况下。桑枝虽然不知道皇后在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但她仍旧担心着“弱国无外jiāo”的处境,皇后现在的一切都在太后的笼罩下,根本翻不出花儿来。
太后最担心的,莫过于乖顺守礼的皇后娘娘和静妃搅在一起,被静妃带得难以控制。太后欣赏静妃,毋庸置疑。但越是欣赏,她就越不能留着静妃,就越不能让静妃靠近皇后。偏偏这一点是太后最难以把握的地方。皇后位居中宫,是后宫之首执掌宫闱,静妃本来就不可能丝毫不跟她接触。倘若静妃有心,皇后娘娘是不可能不见她的。这一切都合qíng合理,反而最让太后头疼。
苏麻喇姑劝慰道,“太后也不必太担心,到底皇后娘娘是个有分寸的人,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就闹起来。”
太后心知苏麻的话三分理七分劝,也无奈一叹,“哀家的那个兄长,卓礼克图亲王,最是护犊子。当初就为了皇上要废后的事儿,气的差点冲进宫里来。要不是他向来娇惯着,静妃哪里能这么目中无人!哀家担心的不是静妃折腾,哀家担心的是卓礼克图亲王。”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既是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的兄长,更是废后静妃博尔济吉特?孟古青的父亲。她们这个后宫,本来就是一个圈,家族联姻血脉相连,有着千丝万缕扯不开的关系。
“卓里克图亲王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么多年对太后您也很尊敬。”
“又说好听话哄我,”太后叹气,“自从孟古青被废,卓里克图亲王就一直心中不满。孟古青是他宠着长大的,如今在宫里受委屈,他心里怎么会舒坦。你没看这几年,他都没进宫来看过哀家么。要是能把静妃接出去,只怕他早恨不得把人接走了。”
苏麻喇姑当然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太后背后所依仗的主要家族势力就是她的四个兄长――博尔济吉特?吴克善、博尔济吉特?察罕、博尔济吉特?索诺木以及博尔济吉特?满珠习礼,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吴克善和满珠习礼所在的两个家族。为了让博尔济吉特家族和清廷绑的更加紧密,顺治帝的第一任皇后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是吴克善的女儿,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素勒就是满珠习礼的孙女。博尔济吉特家族以太后布木布泰为首,先后将太后的侄女孟古青,以及孟古青的侄女素勒,三代女子送入宫中为后。总之中宫之位就一直握在博尔济吉特家族手中,她们的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是,相比孟古青的父亲直接就是太后的兄长,现任皇后素勒的父亲却要称呼太后一声姑姑。如果说孟古青还敢直接跟太后叫板是因为她背后的吴克善健在,那么素勒就没这个底气。素勒的辈分太低了,她入宫时太后已然权势熏天,她的父亲又不比她的爷爷满珠习礼那样硬气,因而一入宫来,便对太后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不敬。
苏麻喇姑自然知晓其中因由,太后的位子看起来风光无限,但也正因为高处不胜寒才要谋划的更多更深更不能有一丝纰漏。然而事事哪能尽如人意,尽管她们几乎耗尽心血在这深宫里布下天罗地网,但这张网也只是看起来无坚不摧而已。没有哪一处不是靠着心血权势在维护,没有哪一个连接点不需要殚jīng竭虑,越是密不透风的大网越是需要呕心沥血,然而即便如此,她们还总是有力不能及的地方。尽管在其他人看来,太后的权势让人喘不过气,可苏麻喇姑清楚,一旦有一天太后倒下去,这张网将会反噬的最厉害。所以,她们没有一日不是jīng心谋划,没有一日不是如履薄冰。只不过习惯了,这么多年习惯了风风雨雨也习惯了输输赢赢,反正能笑到最后才是最终的胜者。苏麻喇姑就笑了笑,“话虽如此,到底也没接出去不是。说明卓里克图亲王心里还是顾及着您的。”
太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看看今儿静妃的表现,明显是站在了皇后那边。这可不妙。”太后沉吟许久,忽然说,“苏麻,你说,不然,哀家就许了卓里克图亲王把静妃接出去呢?左右卖他这个人qíng,也省的孟古青带坏了皇后。”
“这……”苏麻喇姑心里稍稍一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虽然不合礼制,但太后要做的事自然有太后的道理。于是沉吟道,“左右现在皇上也不管,要真是把静妃悄悄送回科尔沁,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如此一来,卓里克图亲王念着太后您的恩典,知道您这是冒了风险为兄长着想,必定对您心怀感激,日后定会更尽力效忠。”
“嗯,”太后眯了眯眼睛,“确实不错,容哀家再考虑考虑。”
***
正被太后合计着要送回科尔沁的静妃娘娘孟古青,此刻正在坤宁宫。
桑枝一瘸一拐满头大汗跑到永寿宫找她时,她就知道一定是为了皇后。这姑娘小腿到脚踝还被御医固定着,就这么死活拖着受伤的腿脚一步一步挪到永寿宫,静妃看见的时候就心里一叹。
正翻新泥土的静妃娘娘也没让她废话,直接问,“出什么事了?”
桑枝遂据实以告,又说,“静妃娘娘,恳请您前去慈宁宫看看,她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静妃扫一眼她痛得发白的嘴唇,以及一直在发颤的腿,“你这样子跑来,回头不怕皇后怪你?”
桑枝苦笑,“倘若换做其他宫女来,静妃娘娘您会见吗?就算见了,您会去吗?”
“……”静妃不置可否。但心里明白,倘若换成别人,恐怕自己还真要考虑考虑。毕竟她现在心思惫懒,心里空的发慌时就只顾着捣腾永寿宫的院子,四喜在一旁帮她提水松土做事。这会儿听见桑枝这么说,静妃勾了勾唇,“你来,我就一定会去吗?”
“至少,我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桑枝说着就要跪下去恳求,静妃余光看见凉凉道,“免了吧。皇后是我的侄女儿,去看看也没什么。”
桑枝大喜,待静妃离开后又一瘸一拐的回了坤宁宫。然而,正如静妃所料,皇后知道桑枝腿脚重伤的qíng况下又跑出去,顿时脸色yīn沉。
静妃冷眼瞧着,心里却吧出苦味来,一抽一抽的疼。她抬手挡住眼睛,只道,“皇后,你们是要打算跟太后对上了吗?”
因着静妃刚刚解了自己困境,皇后对静妃好一番感谢,静妃也都默默受着。听到静妃这样问,皇后说,“经今日一遭,本宫越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静妃轻叹,又问了她们具体什么打算。皇后下意识地和桑枝jiāo换眼神,相视一望罢皇后脸色又是一沉,她看见桑枝的腿就心里堵得慌。桑枝瞧着皇后的表qíng,又碍于静妃在这里,也不好多说,只好十分乖巧安静地在一旁坐着。皇后扭过脸去,犹豫了下终究是对静妃如实相告。
静妃听罢,哭笑不得,“你们的想法很好,可惜办法太蠢。”
皇后连忙说,“请姑姑指教。”
“指教谈不上,”静妃神qíng淡淡的,“打蛇打七寸,既然要做就不要畏首畏尾束手束脚。你们这兜圈子兜得太大了,路太远,稍有不慎被太后发现,就是个大患。想循序渐进是没错,但你们没有抓住重点。权力这个东西,自下而上永远是见效最慢风险最大的。”她看向皇后,“何况以你的身份背景,既然要拿,就直接拿上面。”
“拿上面?”
“你得清楚,太后依仗的是什么。”说到这里,静妃语气一顿,忽然道,“你们那个法子是桑枝想出来的,是不是?”
桑枝和皇后面面相觑,答案不言自明。
静妃嗤笑一声,“果然是。”她长叹一声,“按照桑枝与众不同的xing子,会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但皇后你是怎么回事?你就全都听她的?”
皇后眼皮一跳,犹豫着说,“我……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是个可行的法子。”
“蠢。”静妃唇角勾出冷笑,吐出那么一个字,又道,“道理是道理,你也不看看用着好不好用?你们的办法倒是可行,却也是最笨的法子。一听就知道是下位者的惯用套路。”她说,“你们要谋的是上位,既然要做上位者,就要学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从上往下看。桑枝看人看事的角度,是为人之道。你呢?皇后娘娘,你身居中宫,后宫之首,怎的这都不懂?”
皇后被她的直言不讳bī得脸色泛红。又听静妃问,“你知道苏麻喇姑和太后的区别吗?”
皇后摇头,静妃又看向桑枝,桑枝也不理解她想说什么。
静妃笑笑,“太后出身贵族,一开始为人处世就用的不是下民之法。她自来就是个上位者,所以她能成为太后,屹立两朝不倒。而苏麻喇姑,她是臣,是民,她的路一开始就是从下往上看。即便她再有智慧再能gān,只要的眼光还是停留在下民的角度,她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主子。苏麻喇姑能爬到最高的地位,也就是如今了。倘若她不是伺候太后,而是成为后妃,那么,她只怕远远达不到如今的盛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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