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桑枝捡针线时,皇后就有点脸红。这会儿听到桑枝的话,她轻轻咬咬唇,上前帮桑枝一起收拾乱糟糟的针线,低声说,“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嗯?”桑枝没听清,缓转头看见皇后难为qíng的模样,心思一转就隐约猜出她说什么了,于是道,“素勒?”
皇后没作声,抬眸看看她。
桑枝笑笑,“有什么,人人都会发脾气。只不过每个人生气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唉。”皇后就叹气,带着委屈说,“我其实不是这样的。过去……过去我从没这样发脾气过。”
桑枝听得心软,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去握住她的手,“素勒,我喜欢你这样。”
她眸子定定地,温柔的神色让素勒心头一颤,抿抿唇,才道,“发脾气你也喜欢?”
“很喜欢。你这样,我很高兴。”桑枝感慨道,“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啊,是鲜少喜怒形于色的。你惯于伪装自己,就像皇上、太后这些上位者一样,展露在外人面前的笑未必是真笑,气也未必是真气。你习惯了束缚住自己的qíng绪,除非在你极其信的人面前,你才可能展现出真正的自己。素勒,你知道,我看到这样没有盔甲的你,有多……”她顿了下,“虽然很心疼,但是心里很热。让我觉得,何其有幸。”
皇后呆呆的,没想到桑枝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颗心顿时又热又酸,她扭过脸去,鼻子竟有些酸,“桑枝……我……我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你……其实,其实……”其实,她很惶恐。她比谁都知道桑枝有多厌恶皇宫,甚至不久前国师要带桑枝走,而她没留住,都给皇后留下了心理yīn影。皇后患得患失的qíng绪远比桑枝要严重得多。可她会包裹自己,越是恐惧的,她才越会死死压在内心深处。她恨不能把桑枝绑在身边,可又碍于身份,甚至碍于桑枝的态度,她不能这么做。越在乎,她反而越手忙脚乱。不然,何至于仅仅因为怀疑桑枝是承乾宫的人,她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几乎给桑枝判了死刑。桑枝是钻进了她心窝里,那最柔软的地方,她最脆弱的地方,桑枝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扯到她的血ròu。她怎么能不恐慌!
而这些,是桑枝不知道的。
桑枝耐心地想等她说完,可皇后半天也没说出下面的话。桑枝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正待开口问,忽然听到外面宫女来报,“启禀皇后娘娘,恪妃娘娘求见。”
一句话顿时打散皇后的qíng绪,她低低头,敛去qíng绪,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初了。桑枝看得心里叹息,在皇后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轻声唤了句,“素勒――”
皇后转头看向她,也不过一眼,神qíng就柔和许多,“放心。”
桑枝也不再多说,她现在还是承乾宫的人,不便跟在皇后身边。
皇后依旧仪态端庄,见到恪妃时便得体一笑,“有劳恪妃,今日请姐姐前来,实则有事相商。”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恪妃行礼罢,起身连忙道,“皇后娘娘客气,臣妾前来见过皇后娘娘是理所应当。”
皇后娘娘令人给恪妃看座,两人皆坐定后,皇后才道,“想必姐姐也知道前阵子南苑的唐庶妃诞下皇子一事。”
“自然是知道的。”这事儿宫里没人不知道。
皇后就道,“皇上前儿发话,打算在小皇子授名礼时加封唐庶妃为正妃,这样的话,按例是要移居主宫的。”
话听到这里,恪妃心里就一咯噔。如今东西六宫,各宫皆有主。要想移居主宫,定然要有人腾出宫房的。皇后跟她说这些,显然要退位让人的,就是她了。恪妃心里很不是滋味。无论如何,她自己也是个妃位啊。把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让给别人住,她就算再不争也有些接受不了。然而,再想一想现如今宫里的局势,东西六宫各宫的主人,除了她一个无权无势无可依仗的汉人以外,还有谁能动呢?其他各宫不是博尔济吉特氏,就是其他大族,就算同样没有子嗣,可别人有家世,恪妃呢?她什么都没有。
恪妃心上一灰,脸上的笑容就不似刚才那么自然了。
她的表qíng都落在皇后眼里,皇后就说,“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本宫却觉得姐姐虽然暂时没有子嗣,但相貌好,人也知书达理,端地与其他各宫不同,早晚也定有出头之日。”
恪妃眸子一紧,有些惊讶的看向皇后。皇后这番话就很明显是在拉拢她了。恪妃动动唇,“皇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姐姐是个有胆识有作为的,上次协理六宫时本宫就看出姐姐的能gān来,”皇后娘娘继续道,“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姐姐也能做的不动声色,单是这份胆量和耐xing,便教旁人比不得。”
“……”恪妃心里又咯噔一下,忽然摸不清皇后到底什么意思了。怎么突然提起上次协理六宫的事qíng来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摆明了直指永寿宫一案么?恪妃顿时脸色苍白几分。她确实太弱了,如果不站队,顶多也就自保,保住自己保住家人。可一旦静妃有心打击报复,恪妃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听完这番话,恪妃连忙跪下去,“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自知见识浅薄,处事不当之处,恳请皇后娘娘恕罪!”
“姐姐这是做什么?”皇后赶紧起身去扶她,恪妃不敢不起,就听皇后说,“姐姐处理得极好,只是有一点,此事只怕不能让那位知道。姐姐也知道她的xing子,本宫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就瞒下了锦绣的命案,一来是为那位好,二来,也是不想姐姐再多卷进去。”
那位――静妃娘娘果然不知道锦绣已死。恪妃一口气松了一半,却还悬着另一半。她不信皇后娘娘找她就为了说这件事,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可她已经没得选择了,皇后娘娘的话不管有几分真假,但总归是对她有利。不然,她只怕回天乏术。恪妃略作思量,再看看皇后,终于一咬牙再次跪下去,“皇后娘娘大恩,臣妾无以为报。今后只要皇后娘娘有用得着的,臣妾一定竭尽全力。”
皇后站定,这会儿反倒不扶她了,只唇角勾了勾,眸子深了几分,“姐姐,这话,当真?”
“臣妾――”恪妃犹豫着,该怎样让皇后相信自己的忠心,便压着砰砰跳的心脏,意有所指的说,“臣妾之心,全都在这枚叶子上了。”她从衣袖里取出那枚树叶,呈给皇后。
皇后皱眉,接过树叶一看,顿时脸色一僵。那上面仅有两行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过是句qíng诗,还是用汉字写的,而且字迹模糊不清,本也没什么,可――那是桑枝的字迹。
旁人或许不认得,但作为被桑枝一手教导练字的皇后娘娘,又怎会不认得桑枝的字迹?
皇后握紧那枚树叶,面上却没什么波动,“本宫不大懂得汉字,不知姐姐给的这枚树叶是什么意思?”
恪妃低声道,“臣妾只是瞧着这枚树叶长得别致,就想着送给皇后娘娘,上面不过是句古人的诗,倒无关紧要。不过――”她话锋一转,“臣妾向来有收集花糙枯枝的习惯,以前桑枝在景阳宫时想必见过,娘娘不妨问问她。”
皇后心里一通乱跳,止不住脸上有点红。恪妃有意无意的话,好像是知道桑枝和她的事qíng似的。然而恪妃是个聪明人,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皇后暗自紧张了下,这才伸手扶人家,“姐姐是汉人,都不懂得,桑枝又岂会明白。”
恪妃顺从地站起来。她也是冒了杀头的危险,毕竟皇后娘娘的事qíng比永寿宫可要严重上百倍,她敢透露出这么一点点意思,这就让她自断后路了。如果不顺从皇后,那么皇后岂会容她?她以壮士断腕之决然博得皇后信任。
皇后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静妃接手了绛雪轩的命案,太后派人cha手,怕是要揪出锦绣的案子。此事万万不可,其中利害不用本宫说,想必姐姐也明白。现在,本宫想让姐姐立刻赶去永寿宫,协助静妃娘娘办理这个绛雪轩的命案,该怎么做,不知道姐姐心里可有底?”
恪妃大惊失色,然后也很快缓下来,她沉吟着,“不知道静妃是不是真心办案?”
“静妃无心命案。”
“既如此――”恪妃眉头紧皱,沉吟道,“臣妾,或可一试。”
皇后大喜,“姐姐能拦住最好,拦不住,最坏的结果也要把姐姐自己和本宫从锦绣一案中摘出来。姐姐可能办到?”
“这……”恪妃为难,“虽然臣妾也希望如此,可只怕臣妾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我回来啦。
恢复更新,大约会隔日更吧。
☆、各个击破
听罢她的话,皇后沉默下来,半晌,扶住恪妃的手道,“姐姐尽力就好。”紧接着又低声补充一句,“姐姐尽管放心去,但凡有本宫一日,必保姐姐无尤。”
恪妃心头一震,连忙深深作揖,“臣妾,谢皇后娘娘大恩。”她决意投诚,要的也不过是皇后这句话罢了。在深宫日久,她是看出来,太后不喜欢她这个汉人妃子。要不然,也不至于没怎么反对当初皇帝要纳襄亲王的遗孀,也就是如今的董鄂妃。糙原上的人,向来对诸如兄娶弟妻这类事没有太大避讳,何况董鄂妃是旗人出身。
恪妃xing子温婉,又知书达理,相貌也不俗,当初深得皇帝欢心,也是恩宠一时。太后怎么会允许一个汉人妃子坐大?然而令太后始料未及地是,董鄂妃远比恪妃难缠多了。这且不提,恪妃平日里看起来过得是闲云野鹤的清闲日子,然而深宫之中岂有这等美事?这里的女人只有两条路,受宠和失宠。两者的待遇更是云泥之别。作为早先受宠而今又失宠的恪妃,自从皇帝移qíng承乾宫之后,她受了多少白眼和奚落,如今更是连自己的寝宫都要让出去了。她纵然心xing再好,没有个依傍,寡居深宫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要不是上次皇后找她协理后宫,好歹让宫里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长长眼,不然她现在指不定过着什么日子呢。
只是万万没料到会出了永寿宫的事qíng。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踏出宫门那一刻,恪妃就深知自己是走上了不归路。可她也没办法,自从当初案发,恪妃心里就没踏实过。她不能理解静妃对锦绣是什么样的感qíng,但她明白,静妃那样的xing子绝不会善罢甘休。静妃不知道最好,一旦知道了,太后和皇后能怎样呢?倒霉的还不是她这个被冷落好几年的汉人妃子?她爹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京官,纵然有几分势力,可怎比得上后宫里这些女人的家族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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