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了也没见漏消息。”
“娘娘素来俭朴,皇上张罗着大办满月宴都被娘娘劝止,只有一家三口在内殿摆了一桌,那时的皇上真是天底下最和善的皇上,连带着我们也都跟着沾光。”绿莺道,“而且……这宫里的事儿……”绿莺yù言又止,眼神示意桑枝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皇上和皇贵妃娘娘都爱若珍宝,娘娘怕荣亲王福薄,什么都不愿意声张,连皇上都很听娘娘的。”又道,“如今才是恩宠比天大呢。刚过去的除夕宴,皇上只单单给了娘娘御笔亲赐的‘福’字,连坤宁宫那位都只能gān看着。”
“那个字有什么讲究?”
“那是天恩赐福,通常都该是皇上赐给坤宁宫的……”绿莺压低声音,“只怕,坤宁宫又要换主人了。”
桑枝额上青筋一跳,“坤宁宫”三个字让她有种难言的qíng绪。如果……如果素勒真的是……桑枝闭上了眼睛,qiáng自按捺叫嚣的神经,然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
初见时,是在永寿宫门外。素勒突然出现――从哪里才能突然出现,还不被人发现呢?最好的位置只有正对着坤宁宫的隆福门。
永寿宫内,连废后静妃都对素勒礼让三分,锦绣姑姑更是连正眼看素勒都不敢――静妃素来自恃身份,连承乾宫都不放在眼里,能让她给三分薄面的,除了她自己的亲人、上位的皇后,还能有谁呢?
第二次相见,仍是是隆福门附近。第三次,素勒脚上穿的那双鞋――当初没看清楚,如今仔细想来,那不正是绣金凤凰的羽毛?
还有这次……就在刚刚。桑枝突然脸色涨红,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她自己是亲眼看着素勒从坤宁宫出来的,她还在素勒面前说皇后娘娘的……坏话……不仅说了人家的坏话,还亲了皇后?!
桑枝憋了好大一口气,喘不过来――难怪素勒关注点那么奇怪,难怪会问自己愿不愿意去坤宁宫!
少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你可愿意?”
愿意吗?
桑枝猛地睁开眼睛,摸着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问自己,愿意吗?
耳边又传来绿莺的声音,“以后啊,你都不用再去永寿宫白白受苦了。承乾宫独宠六宫,凡是跟咱们宫里关系好的都跟着沾光。看千秋令节和除夕夜时皇上的意思,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都要跟着皇贵妃娘娘去坤宁宫了呢。”
话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可听在桑枝耳中不啻炸雷,竟脱口而出,“那她呢!”
“谁?”绿莺不解,桑枝猛地回神,讷讷不能答,勉qiáng道,“没……我太累了。”
她不再说话,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可一颗心,却好似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疼。素勒……真的是皇后吗?传闻中那个木讷呆板不受宠还总被刁难的皇后娘娘,竟然会是她心里十分珍惜的小姑娘吗?可她看到的素勒,明明是那样的明媚动人,可爱可亲。
素勒……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啊。怎么会被刁难,怎么会被故意找茬,怎么会……被一个男人恶意指责寻衅?
桑枝眼眶发热。被皇上寻衅刁难时的素勒,是一个人在那座冷冰冰毫无生气的坤宁宫默默承受一切吗?她指尖嵌入掌心,心绪难平。
“我愿意。”她无声地动唇,一颗心滚烫,“素勒,我愿意,在你身边。”
然而,已经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任务很重,能抽出的码字时间非常少。我写多少传多少吧。
☆、020
大年初一。
桑枝心事重重,后悔自己除夕夜没有勇气顺着素勒的话问下去,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答应。然而后悔已无用处。她想,如果早知道素勒就是皇后,如果早知道那座连自己都厌恶的坤宁宫里住着的是素勒,她一定留在素勒身边。
因为,她桑枝真正在乎的东西,根本不是荣华富贵,更不是攀龙附凤。她在乎的是命,是自己在这座紫禁城里活下去的意义。一开始,没有认识素勒的时候,她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保命,为安全。与素勒相识,才让她在这大清终于找到些快乐。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呢?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桑枝心里最重要的是人和qíng。有人有qíng才有快乐有意义,功名利禄都是手段。她很清楚本末关系,所以才愈发珍惜能在深宫之中遇到素勒。
原先没想跟着素勒,是因为她把素勒当亲近的朋友。然而一旦她跟了素勒,那么桑枝以一个宫女的身份就必然是素勒的奴才。一想到这层关系,桑枝心里就疙瘩。而且她以为素勒是格格,想必生活怎样也比自己qiáng,应该用不着她担心。可她万万没想到,素勒竟然是皇后。
那也就意味着,素勒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她的朋友,紫禁城甚至大清朝里她现在唯一产生感qíng唯一在乎的这个人,过得一点都不好。而自己,竟然拒绝了陪伴这个唯一。桑枝懊悔不已。
和绿莺一起到了承乾宫,绿莺进内殿伺候,她仍旧在外院做粗活。一边做事一边想,现在该怎么去坤宁宫呢?毕竟桑枝只是任人鱼ròu的宫女,生杀大权都握在别人手里,更别说选择去哪座宫殿了。而且每个宫里的宫女都是按制分配,名额有限,早已经登记在册。现在要想去坤宁宫大概只有两条路,要么皇贵妃娘娘把她打发到坤宁宫去,要么皇后来要。可现在,这两条路都行不通。皇贵妃娘娘根本不认识桑枝,一向谨慎行事的皇贵妃更不会轻易把承乾宫的宫女送到坤宁宫去,不然万一出点岔子可不好收场。而皇后那里――桑枝不由得长叹一声,素勒怎么会是皇后呢?她还是不敢相信,于是心里不由得抱有幻想,“也许不是呢。除非亲眼见到,不然就不能下判断。”只是她心里更清楚,也不过是幻想罢了,便又叹一声――昨晚跟素勒告别,还说了那些话,只怕以后再想见素勒就难了。
桐儿凑过来,“桑枝,大过年的你怎么总叹气?这可不是好兆头。”说着还故意把手腕往桑枝面前凑凑。
“没什么。”桑枝心不在焉,胡乱回答。桐儿又故意晃晃手腕,带着略显夸张的声音道,“哎呀这玉镯虽然是好东西,可大冬天带着怪凉的。”
桑枝抬眼,这才注意到桐儿洋得意生怕别人看不到她腕上的玉镯,桑枝心里觉得好笑,淡淡道,“很漂亮。”
“那可不!”发现桑枝注意到了,桐儿越发得意,“到底也是主子赏的东西,金贵着呢!”
桑枝勾唇笑笑,暗自摇头。
桐儿可不管,故意问她,“桑枝,你跟绿莺关系那么好,过年你得了什么?”
“一件衣裳。”
“哪来的?”
“绿莺亲手做的。”
“噢――”桐儿拉长声音,“还是奴才的东西嘛。”眼底便带了几分自得和炫耀,仿佛得了一件主子的东西多么了不起。
桑枝只觉得她嘴脸可笑,不与计较。她随口一问,“皇贵妃娘娘赏你的?”
不料桐儿竟一噎,横她一眼道,“虽然不是皇贵妃娘娘,但总归是主子赏的,总比你qiáng。”
桑枝觉得奇怪,“你的主子除了皇贵妃还有谁?”
桐儿哼一声,“我主子自然是皇贵妃娘娘。”便不再跟桑枝多说,继续炫耀镯子去了。
桑枝撇撇嘴,也没心思理她,只一心想着现在该怎么去坤宁宫。
天未亮时,皇贵妃娘娘就去太后和皇后那里拜年,绿莺随侍左右。桑枝远远地看见绿莺,不由一笑。绿莺觉察到她的目光,眸中也带了笑意。正扶着皇贵妃娘娘出宫呢,董鄂氏突然开口,“天早寒气重,皇上早朝罢要去看荣亲王,一会儿传个话,嘱咐宫里的丫头给他换件暖和的大氅,免得寒气冲着四皇子。”
绿莺低眉顺眼应道,“是。”便对桑枝使了个眼色。
桑枝一怔,却看见绿莺对她招手。犹豫一下,她赶紧上前去。绿莺当着董鄂氏的面说,“桑枝,一会儿你去内殿传个话,让照顾荣亲王的丫头们记得给皇上换件暖和的大氅。”
董鄂氏也顺带扫了桑枝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桑枝。”桑枝轻声答道。没想到绿莺吓得一哆嗦,连忙接口,“回娘娘的话,桑枝是跟奴婢一样从辛者库出来的。”听见绿莺重重地咬着“回娘娘的话”和“奴婢”二字,桑枝心里也是一咯噔,知道自己一时不慎又犯了错,连忙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桑枝。”
没想到董鄂氏已经因着前一句不合宫规的回答注意上她,“桑枝?”
桑枝越发低了低头,“奴婢在。”
隐约听到董鄂氏轻笑一声,音色倒是轻柔婉转,“抬起头来。”
“……”又一次听到这句话,桑枝嘴角一抽,却还是不得不眼观鼻鼻观心地抬头。余光看见董鄂氏神色还很温和,桑枝心里也不怎么怕。
却没料到皇贵妃娘娘和和气气说出来的话却让桑枝胆战心惊,“规矩没学好就被送出来了?”
桑枝说不出话,绿莺也吓得面如土色。
董鄂氏轻叹一声,“你们都以为承乾宫富贵荣华,却不知道荣宠越盛便越是在刀刃上走。承乾宫里,容不得半点差错。”她怜悯地看桑枝一眼,“传完话,让陈嬷嬷好好教教你宫里的规矩。”
桑枝犹如五雷轰顶。在宫里“学规矩”就等于变相的惩罚,“好好学规矩”就等于大力惩罚啊!
绿莺担忧的望着桑枝,却一声都不敢吭,只低着头跟在董鄂氏身后。董鄂氏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桑枝,“你不害怕?也不下跪求饶?”
桑枝qiáng压住qíng绪,极其平稳地沉声道,“原是奴婢规矩没学好,娘娘教训的是。”说完才一言不发地跪下去,像其他宫女一样跪送皇贵妃。
哪料董鄂氏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
“回娘娘的话,奴婢桑枝。”
董鄂氏探究地打量她一会儿,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021
荣亲王在内殿暖阁里,襁褓之中的小皇子安安静静地睡着,唇红齿白|粉嫩嫩一团,煞是可爱。望着这个孩子,桑枝不由得心生怜惜。
陈嬷嬷是头一次见着她,但老宫女是跟在皇贵妃身边的,向来不欺人,慈眉善目地让人心中喜欢。桑枝请安罢传完话,陈嬷嬷和声和气地应下,看桑枝还没走便问,“娘娘还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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