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沈霜照,凌烟不由叹气,兀自说:“陆姑娘之前救了沈霜照,可惜她因我而死,陆姑娘未能救她第二次……”前几日身体渐差的时候,她总想,会不会就是还沈霜照命的时候到了。虽说沈霜照的“死”不能完全归咎于她。
陆清容捋了捋药箱的带子,不再接她的话,迈步离去。
走出荣月轩,月已悄上柳梢头。陆清容微微仰首,清冷稀薄的月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
她伸手摘下面纱,嘴角浮现一丝得意,又想起方才凌烟说的话。之前是我救沈霜照的命,之后她的命还是我救的,凌烟连沈霜照活没活着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能让沈霜照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陆清容紧紧抓着手中的面纱,像是在发泄她的心有不甘。
算了算,也有好几日未见那人了,可惜这边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唯有忍耐几日,才能抽身去趟水澜城,会一会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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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张大人的寿辰,沈霜照揣着满腹不乐意带着几个侍女侍卫去了张府。
张大人早就听说了沈霜照要过来,亲自在门口迎接。他知道沈霜照来府上是沈婉蓉的意思,可沈婉蓉具体什么用意他并未完全地琢磨到。思来想去,他只想到自己儿子与沈霜照年纪相当,又都到了婚配年龄,想来或许与此有关。
“沈姑娘一路辛苦了,还请里边上坐。”无论如何,张大人是绝对不敢怠慢沈霜照的。毕竟人家是城主的女儿,说不定以后这整个城就由她接管了。
沈霜照推脱说:“张大人客气了。你是长辈,我是小辈,小辈岂敢在长辈面前上坐?奉了师父的旨意,我此番是来祝寿的。”她示意随行的人将礼物拿出来,“这是师父的一番心意,还望张大人收下。”
张大人连连点头:“城主客气了。还望沈姑娘回城后转达老朽对城主的谢意。”
沈霜照点头,之后便被张大人迎到了里面。她也不好拒绝,她刚来,总不能送完了礼就回去吧?
今日张府的人特别多,一些亲朋好友都前来给张大人祝寿。沈霜照不喜热闹,张大人是知道的。又借着对沈婉蓉心思的琢磨揣测,等沈霜照提出要走的时候,他便让自己的儿子张善护送沈霜照回内城。
沈霜照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人家一番好意,她也推脱不掉,只能让自己身后多了个小跟班。
张善长得的确不赖,只是那张嘴实在是太烦了。即便沈霜照不接话,刻意漠视他,他也能一个人在那儿喋喋不休。
“我早就耳闻城主身边的沈姑娘不光人生得漂亮,也颇有能力。我爹之前负责的好几个案子,据说都是沈姑娘帮着破的。”张善风度翩翩,说得眉飞色舞。
沈霜照的眉头一直锁着:“闲着无聊,能帮到张大人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吝啬。若说办案,张大人是老前辈,经验能力自然都在我之上。我不过是替他做些琐碎的事罢了。”
“沈姑娘真是谦虚,我爹说有好些案子都是你解开死结的,破案多亏了你。”
“是张大人过奖了。”沈霜照在街上继续向前走着,冷淡地想用这句话结束这个话题。
奈何张善还要借题发挥,他想了想,追上她:“沈姑娘如此优秀,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沈姑娘可有意中人?”
闻言,沈霜照停下了脚步,全然不顾此刻是在热闹的街上,周遭还有路人来来往往。
她不走,张善自然也不走,一行人就这么静止在了人流中。
“沈姑娘?”张善见她许久未说话,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霜照眨了眨眼,这才回神,下意识地动了动左手手腕,银色的小铃铛发出轻轻的铃声。不过在热闹的街上,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清吧。
“我有。”她对上张善的眼睛,目如冰雪,坚定又坦dàng。
张善显然很失望,视线转移到它处,挥开手中的扇子,像是在缓解心中的失落。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让沈姑娘如此倾心?”张善问。
沈霜照继续往前迈步,这次没有追上去,悠然自得地走在她身后。
“不是……”哪家的公子。后半句话被沈霜照咽了下去。
“嗯?”如此简短的两个字让张善摸不着头脑。
沈霜照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她难得露出这般明媚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转瞬而逝。
“没什么。”沈霜照无意与他多接触,“前边就是内城的门了,张公子留步吧。今日你送我回来,霜照在次谢过。”
“应该的。”
“那就在此告别吧,有劳张公子了。”沈霜照迫不及待地摆脱他,说完这话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张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总之他有那么一点儿受打击。站了一会儿,他也离去了。
子秦见沈霜照进了内城,便放了心,是时候回去jiāo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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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陆清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没有了,说完这些沈姑娘就回城了。”子秦老老实实地将今日发生在沈霜照身上的事尽数禀报给了陆清容。
杯口冒出的热气扑在陆清容的睫毛上,上面沾了细小的水珠。她放下茶杯:“今晚我要去趟水澜城,你也随我去。”从青城去水澜城要过河,陆清容需要他给自己撑船。
“是。”子秦偷偷扫了陆清容一眼,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第61章 赌气
尽管心里不qíng愿,可是沈霜照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回城后就去了沈婉蓉那儿jiāo差。
“给张大人的寿礼霜儿都替我送到了?”日落时分,天际被夕阳染得发红。沈婉蓉看起来很有闲qíng逸致,俯着身在花园里摆弄着花花糙糙。
“师父jiāo代的事霜儿都办好了。”
沈婉蓉修剪完了最后一片枝叶,身旁的侍女立刻接过她手上的剪刀。沈婉蓉擦了擦手,看着沈霜照面无表qíng地站在自己面前:“我们去亭子里坐一会儿。”
两人在亭中坐下,侍女为她们沏了茶。沈霜照专心看着壶里倒向杯中的茶水,更多时候她都比较沉默。
她看着茶水,沈婉蓉看着她。沈婉蓉也经常会想沈霜照的xing格为何这样冷淡,明明是最开朗的年纪,她却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我还记得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瘦瘦小小的,比和这石桌还矮,可是转眼间一晃就过了那么多年,你长得都比我高了。”沈婉蓉慈爱又宠溺地凝视着她,话语间满满的是感慨。
沈霜照说:“可惜我忘记了与师父初次见面的qíng景。”
沈婉蓉微微摇头:“那时你年纪尚小,带你回来的时候还生着重病,你记不清那些事也是正常的。”
十余年前沈婉蓉外出办事,回到水澜城已经是深夜。路径城郊的树林,听见枯糙丛里有声响,几人提高警惕拔出了剑,小心谨慎地靠近。结果拨开糙丛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躲在里面瑟瑟发抖。她的的外衣看起来不算破旧,只是被树林里的杂糙树枝钩出了几个大口子。小女孩虽有几丝头发杂乱地垂在脸侧,可从她不算乱的发饰可以看出她不像是流落在外的乞儿。
一个孩子大半夜的,又是在此荒芜之地出现实在是古怪。侍卫怀疑其中有诈,可沈婉蓉借着月色对上了小女孩的双眼,她从中只看到了的恐惧与防备,心突然莫名地抽痛了一下。月光下,那双黑亮的清澈双眸令沈婉蓉动了恻隐之qíng,她执意将孩子带回了城。
那夜的月色分外明亮,沈婉蓉看了看怀里的人,又想起自己刚出生就被迫分离的孩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被戳中。又正值深秋,她抱着孩子回城的路上,天上的月光照得路边枯叶上的白霜发亮。那就叫你“霜照”吧,愿你往后的人生过得昭然明白。
沈婉蓉现在很难想像,若是当初她未在城郊遇上沈霜照,若是她未动恻隐之心将沈霜照带回来,沈霜照会遭遇怎样的下场――冻死在深秋,又或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带走……哪一种都是她无法接受的。那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不该经历那些事。
“也对,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于我而言,师父将我带回来后才是我新生活的开始。”这话是打心底说的,沈霜照对沈婉蓉的感念之恩的确很深。
沈婉蓉双眸恢复清明,从回忆中逐渐回神,她抿了一口茶,说:“那我问你――霜儿这么多年来,难道就未想起过你的亲生父母吗?”这是一种试探。
沈霜照愣了一下,清秀的眉在不经意间皱了一下:“想过。可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甚至没有一丝qíng绪――我不爱他们,也不恨他们。”
“是吗?”听闻她的话,沈婉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霜儿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与他们重逢?”
沈霜照很诚实地摇头,视线依旧落在杯中的茶水中:“重逢又能做什么呢?徒增尴尬罢了。我现在活得很好,不需要再突兀地冒出所谓的父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她光顾着自己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对面的沈婉蓉,待她抬头时,才发现沈婉蓉已潸然泪下。
“师父……”沈霜照未曾见过沈婉蓉这样qíng绪失控的一面,“你怎么了?为何哭了?”她走到沈婉蓉身边半蹲下,手足无措,唯有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
沈婉蓉拭了拭泪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qíng绪:“我没事。”
沈霜照担心地望着她:“我的话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我不说了,你莫要难过。”她虽不善言辞,但之后还是说了好些安慰沈婉蓉的话。
“没有。我只是想到你也不小了,日后自然要嫁人。到时候你也要离我而去,师父又要孤身一人了。”沈婉蓉扯开了话题。
“嫁人……”这下轮到沈霜照忧心忡忡了。她心里有了人,自然容不下其他人,那她就更不可能会出嫁了。除非……她快要被自己的想法羞红脸了――除非她能嫁给那人。
沈婉蓉双眼通红:“对啊,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说起这个,我倒是快忘了你去张府可有见到张大人的儿子?”
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个烦人jīng,谁知师父又提了起来。沈霜照由忧心变为烦心,尽力压下心中泛起的反感:“见到了。”
“觉得如何?”
沈霜照松开沈婉蓉的手,从地上站起,刻意背过身:“张公子很好,可我不喜欢他。”话还是现在就挑明了好,免得师父又做糊涂月老乱牵红线。
“我见过张善几次,觉得他品貌都不错,霜儿为何不喜欢他?”沈婉蓉问。
“没有为什么。”沈霜照很不耐烦,“霜儿不想嫁人。师父若真是cao心徒弟们的婚事,那还是先考虑桑榆师姐吧,毕竟她年纪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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