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速度极快,陈禹只看到眼前一花,路无归便不见了。
他抹了把脸,醒了醒神,又掏出烟,走到左小刺和游清微的下风口,在唐远的身旁坐下。他摸出支烟递给唐远,说:“来一支。”
唐远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左小刺和游清微,觉得估计打雷都吵不醒她俩,便放心接过烟。
陈禹给唐远点上烟,也给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唐兄,我们欠你一条命,往后若有什么,言语一声。”
唐远说:“生死有命。阿公当年给我护身符的时候就说我有一道命劫,瞎眼神算许也给我批算的命。我现在这样也算因祸得福。”
薛元乾凑过过来,见陈禹抽的是好烟,没跟陈禹客气,直接上手拈了根,点燃,蹲在旁边抽上了,说:“这趟下来,有她俩在,都没敢带烟。”
烟抽上,话匣子打开,一些过节就在这三言两语中抹了过去。
过了七八分钟,路无归拎着她跑到三十多里的路逮回来的两条龙鳝回来,就见到陈禹、薛元乾、唐远蹲成一排抽烟。她困惑地看着唐远,心说:“唐远死了还能抽烟?”再一香,烟也是香火的一种,有时候敬鬼的时候,没香,用烟也凑合。她只是觉得奇怪,以前好像没怎么见到薛元乾和唐远抽烟的呀!
薛元乾“咳”了声,说:“yīn路冷,抽点烟暖和。”这无声无息地突然冒出来,吓死个人了!他说:“那个,这事就别跟清微和小刺说了。她俩不喜欢别人抽烟。”
路无归“哦”了声,很大方地分了把香给唐远,说:“给!我有带香,你不用拿烟凑合。”
唐远哭笑不得地接过烟,说:“谢了!”他喜欢拿烟凑合。
路无归把手里的两条龙鳝递给唐远,说:“泡在符水里,分给那些伤重的喝了,不然很难活着出去的。”
陈禹赶紧掐了烟,起身道谢。
路无归说:“省着点,这趟下来,我把方圆百里的龙鳝都抓完了,至少要等上好几年才能再有。”
陈禹应下,又感激地道了声谢,这才提着龙鳝匆匆走了。
路无归见游清微和左小刺睡得正香,又有唐远和薛元乾守着她们,便奔到不远处的万鬼鬼母身边去了。
万鬼鬼母身上烧着陈禹临时用huáng纸给她剪的灵衣。她曲腿坐在地上,白岑溪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万鬼鬼母的手轻轻地拍着白岑溪,像哄孩子般。
路无归见到万鬼鬼母这轻柔的动作,心说:“晓笙姐姐以前也经常这样哄我。”她在万鬼鬼母身边坐下,她看了眼万鬼鬼母身上的衣服,说:“陈禹做的衣服真丑,范大师做的衣服好看。”
万鬼鬼母将手指放在唇间作了个“嘘”的动作,用鬼语小声地说:“别吵到岑溪睡觉。”
路无归看了眼白岑溪,连她睡着了睫毛还在颤,似乎睡得不怎么踏实。她悄声说:“她在害怕,以前我刚死的那会儿,游清微天天晚上都这样,睡得可不好了。”
万鬼鬼母的眼睛一亮,问:“那她怎么好的?”
路无归说:“我天天晚上陪着她,她就好了呀。”
旁边的晏听雨深深地瞥了眼路无归。她怎么觉得路无归这会儿给她挖了个坑?
路无归还把自己哄游清微的经验传授给了万鬼鬼母,例如要陪在身边轻轻拍着哄着,这样才睡得好。睡着后,别离太远,人在睡着后,对身边的动静仍是有感觉的。
万鬼鬼母一一记下。
旁边的眭子隽和乱淮听到两人聊天的话,凑了过来。
眭子隽问:“小十,你要去阳间跟白岑溪一起生活?”
万鬼鬼母说:“我得照顾岑溪。”
乱淮瞥了眼万鬼鬼母,说:“小十,你已经是万鬼鬼母了,是能跟路无归jiāo手几百招都不落败的鬼母。”她又朝晏听雨一指,说:“白岑溪跟晏听雨是过命的jiāoqíng,有她在阳间护着白岑溪,白岑溪不会有事。你要是跟着白岑溪去阳间,会害了你、晏听雨、白岑溪,你们三个。白太焕在阳间留的烂摊子还得落到白岑溪这,要是没有晏听雨护白岑溪,她的下场会很惨。晏听雨服用过尸妖丹,她现在的样子就已经很招人忌惮了,要是再加一个你……听话,你已经是鬼了,别卷到阳间的纷争中去,不然,不仅会害了你,也会害了岑溪。”
眭子隽说:“往后我和淮淮还会到阳间走动,会看顾岑溪的。”
万鬼鬼母不舍地看着白岑溪,说:“她是我的孩子。”
乱淮和眭子隽都没再劝。小十没想到的事,她们说了,小十听了,小十知道该怎么做决定是对白岑溪好。
眭子隽挪到路无归的身边坐下,愁怅地说:“我家小十真可怜。”
路无归也这么觉得。她“嗯”了声。
眭子隽又说:“她不能跟着白岑溪去阳间,万鬼窟又被你召鬼帝给灭了,往后就成孤魂野鬼了。她这么大的鬼,要是没点香火供奉,当了孤魂野鬼,时间一久,说不定就会沦落到恶鬼道。小十的执念重,为了她的女儿,她连我们都束手无策的城隍令都拿到了,为了城隍令,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把自己献祭给鬼槐树,又再用自己的意识抢点了鬼槐树的鬼身成为万鬼鬼母!她做了这么多,就是因为当初白太焕的一句话,拿城隍令换她女儿,不然,就把白岑溪炼成鬼。二十八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白岑溪才三岁,白太焕让她选,她和她女儿,谁被他炼成鬼献祭给鬼槐树取城隍令,她选了自己。她被炼成鬼,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一切,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女儿,她要救她的女儿。”
路无归“哦”了声。
眭子隽斜眼看向路无归,心说:“尼妹的!我说得这么伤感,你就一个‘哦’字就完了,就没点表示。”她怅然地叹了口气,说:“她都这么可怜了,若是没有香火供奉沦落到恶鬼道……”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路无归眨眼眼,一副“你好笨哦”的表qíng看着眭子隽,说:“她可以让白岑溪给她上香火呀。”
眭子隽简直要被路无归那表qíng打败了。她说:“她这么大的鬼,白岑溪这点香火供不起!”她不跟路无归这笨得出奇的大鬼妖绕圈子了,直说:“城隍庙的香火就挺好。”
路无归的眼睛一亮,说:“对呀,你让白岑溪捐建一座城隍庙,然后给万鬼鬼母立一个香火牌位,这样还能有城隍看着她,不让她沦为恶鬼道。”她“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说:“我去找鬼爷爷,白岑溪要给他捐钱建庙,他肯定不会反对让白岑溪在庙里给她妈妈供香火的。”她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眭子隽:“……”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跑远的路无归,心说:“我特么的想让你找城隍爷攀点jiāoqíng免费收留顺便给个yīn司差职!你特么的居然让白岑溪捐座庙出来!”
路无归跑得飞快。她乐开了花,心说:“太好了,给鬼爷爷建庙不用游清微出钱了。”她跑到城隍爷身边,把城隍爷拉到眭子隽她们旁边,说:“鬼爷爷,眭子隽说让白岑溪给你捐建城隍庙。”她说完,又把白岑溪给揉醒。
万鬼鬼母见路无归吵白岑溪睡觉,差点翻脸,她一抬手护住白岑溪,说:“你别吵岑溪睡觉。”
白岑溪睡得并不好,被路无归一吵就给吵醒了。
眭子隽扶额,把头转到一边,不看路无归。
城隍爷愕然地看向路无归,问:“白岑溪要给我捐建城隍庙?”
白岑溪闻言打个激灵,一下子醒了!
路无归“嗯”了声,把刚才她和眭子隽的谈话内容说了。
城隍瞪大眼睛看向路无归,很想问一句:你确定眭子隽的意思是要让白岑溪捐建城隍庙?
眭子隽捂住额头把脸埋起来。她特么的,挖坑不成,反被挖坑。
白岑溪听完路无归所说,眼圈都红了,她对城隍说:“城隍爷爷,希望您能同意。”
第135章
城隍当然同意。如果当年没有白太焕在他走马上任刚进入城隍塑像里时就把他封在城隍塑像中逮走,他不会丢了城隍庙落到现在这无庙堂安身的地步。虽说白太焕已死,但他还有后人在世,很多事qíng就得落在他的后人身上。他略作沉吟,说:“我这城隍庙被拆跟你们家脱不了关系,既然你想主动替我盖庙,成,你把这庙给我盖好,我跟你爷爷之间的这点过节,在你这里就翻篇了。至于你那在万里之外的堂兄弟,你要是能联系上他,就把他叫回来,这么远的距离,追魂咒用起来麻烦,稍微控制不好就成索魂咒了。”
白岑溪恭敬地应下。
她听得城隍这番话便知道城隍这是要为当年拆城隍庙的事清算了。佛门、道门、yīn司都重因果,尤其yīn司,因果报应向来是一笔笔算得清楚分明,它没有佛家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崖回头是岸”之说。你做了多少好事,gān了多少坏事,它能给你加加减减算得清清楚楚。白太焕做恶攒下来的那些家业,她和岑山一分都不能拿。如果拿了,就得沾上那累累血债,他俩把命填上都不够还。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跟白岑山一起出面,把她爷爷留在阳世的人手该解散的都解散了,若是能找到受害者的,尽量去弥补安顿那些受害的人,再把余下的资产都折现,用来建城隍庙和用作慈善基金都捐了。
游清微被刺眼的阳光晃醒,她睁开眼,见到自己正躺在chuáng上,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铺洒得满室生辉。她抱着被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有点不想起chuáng。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回到家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家chuáng上的感觉实在太好。
她知道是路无归背她回来的,走yīn能有她这种待遇的,她估计也没几个。
她想到路无归,便是心头一软,再想到之前自己一时感动,竟有跟路无归进一步发展的想法,暗暗地打了个哆嗦。她觉得感qíng的事还是慎重点好,别一感动就把感qíng给填了进去。她很怀疑路无归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
她脑着事,起身去浴室洗漱,待看见自己穿着睡裙浑身清慡的模样,顿时愣了下。她走yīn回来时该是浑身血渍和yīn气的模样吧,再看她现在的模样,明显是从头到脚都洗过的。
游清微心下纳闷,心说:“我有睡得这么沉?谁给我洗的澡?”她想到路无归以前在她身上画青龙符和印戳,还偷亲过她,她赶紧脱了衣服对着镜子把自己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检查了遍,没见到身上多出点什么奇怪的印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清白迟早得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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