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把高中附近吃食最多的这条街叫后街,这名字不知是谁取的,总之就这么一代一代延续至今。
柳舒晗最爱后街路口的那家牛ròu面,往年她回Z市看父母总要去吃几次,今天有机会当然也要带着程秋亦去尝一尝。
后街客流最大的时候是五六点钟,她们到时已经七点多,已经没什么人了,面馆的老板娘在门口纳凉,老远见着柳舒晗就招呼,“小柳,今年来的时候不对啊。”她又注意到柳舒晗身后跟着的程秋亦,笑道,“你平常都是独来独往,怎么今天还带了个伴儿过来?”
“这不是想老板娘的牛ròu面了么,特地带人来捧场的,怎么样,漂不漂亮?”柳舒晗笑着和面馆老板娘打了招呼,冲里头的厨师喊道,“李哥,两碗牛ròu面,牛ròu要加量的!”
面馆里没有空调,墙壁上四台电风扇吱啦转悠,扇叶也不知多久没清理了,积了一层灰,柳舒晗不介意,找了张靠近风扇的桌子就坐下了,还朝程秋亦招呼,“秋亦你也坐,这家的牛ròu面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程秋亦盯着电风扇chuī起来的灰尘犹豫几秒,又看看泛着油光的桌椅,咬牙在柳舒晗对面坐下,屁股只稍稍挨了点凳子,如坐针毡。
这家面馆环境不咋地,味道是真不错,吃完面柳舒晗不忙走,和老板娘闲聊,程秋亦在边上安静听着。
“小柳,不是我说你,你在外头赚钱也该想想你爸妈,上个月老柳关节炎又犯了,如云带着他来来回回跑医院,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你说这叫什么事?”老板娘扇着扇子道,语气里有几分责备。
柳舒晗大惊:“你说什么?我爸关节炎又犯了?严重吗?”
“严重倒是不严重,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来来回回跑医院麻烦,你妈妈怕你着急,硬是让我别告诉你。”
后来老板娘说了什么柳舒晗都没听清,她满心都是父亲病了,匆匆和老板娘告辞,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好几次想和程秋亦说什么,又都yù言又止。
回到酒店,程秋亦叹道,“我送你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
“回你爸妈那,叔叔病了,你这个当女儿的该回去看看。”
“那你……”
“你放心,我就把你送到小区门口,不进去。”程秋亦摸摸柳舒晗的脑袋道。
柳舒晗急了,“秋亦,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程秋亦安抚道,“舒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回去看看叔叔的qíng况要紧。”
第二十一章 烟瘾
柳舒晗家离她们住的酒店不远,不到五分钟的车程。程秋亦说到做到,车子在小区门口靠边停好,“好好陪陪叔叔阿姨。”
“我爸关节炎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可能……”
“我知道,刚好我这两天也有事要办,你不用担心我。”程秋亦故作轻松道。
“你……”
“好了,你快上去吧,到家之后给我报个平安。”程秋亦侧身替柳舒晗解开安全单。
柳舒晗双手环住程秋亦的脖子亲吻她的嘴唇,动作有些突然,牙齿和程秋亦的牙齿磕在一处,两人都疼得直皱眉,却谁都没有放开对方。
车内空间很狭小,程秋亦单手撑着车窗把柳舒晗禁锢在狭小的座椅里,从柳舒晗的嘴里夺过主动权。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舌头滑过口腔带起一片刺痛,不知是谁的血腥味先在彼此的舌尖蔓延开,程秋亦理智的最后一根弦被这一点轻微的血腥气燃断,手贴着柳舒晗的大腿从她的短裙里摸进去。
柳舒晗呼吸急促,她按住程秋亦作乱的手,推开程秋亦,哭丧着脸道,“程秋亦……”
“嗯?”程秋亦被柳舒晗撩起了火,又被她qiáng制打断,语气有点不大好。
柳舒晗蚊子似的嘟囔:“我……我……了……”
“什么?”程秋亦没听清。
“我说我湿了!都是你gān的好事!都怪你都怪你!”柳舒晗不自在地并起双腿,又羞又恼。
程秋亦失笑,“你活该,谁让你来撩拨我的?”她凑到柳舒晗脑袋旁边,轻轻舔了一下柳舒晗小巧的耳垂,“没关系,咱俩一样,要不你摸摸?”
“……”
好不容易营造起这么点伤感的气氛,被程秋亦cha科打诨几句话全给弄没了。
“舒晗。”程秋亦正正神色道,“这是咱俩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我会想你的。”
柳舒晗最听不得和程秋亦分开,当时嘴就瘪了,“秋亦,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程秋亦抬手在她后脑勺上呼了一把,“行了行了,你再耽误一会儿你爸妈该休息了,走吧,晚上给我打电话。”接着不由分说把柳舒晗撵下车。
“夜里风大,快回去吧,别着凉了。”程秋亦撂下一句话,升起车窗玻璃扬长而去。
柳舒晗站在路边等了好久,直到确定程秋亦真的走了,才转身走进小区。
程秋亦没有走远,她的车刚转过一个路口躲开柳舒晗的视线就停下了。柳舒晗优柔寡断,程秋亦只好替她做一个决定。
程秋亦年幼时母亲忙于公务,父亲也对她过问甚少,父母和她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竟然还没有她和师父一起相处的时间长。加之师父也是严厉多过慈爱,二十多年来程秋亦对书里说的血浓于水的感qíng几乎不曾体验过,甚至对亲qíng的概念都模糊不清。
程秋亦对亲qíng嗤之以鼻,可她能感受到柳舒晗得知自己父亲病重时那种恨不得立马回到他身边的急切,这样的急切骗不了人。让柳舒晗在程秋亦和父母之间选择,不管怎么选她都会觉得愧疚,程秋亦只好替她选。
这还只是个开始,倘若有一天真要让柳舒晗在自己和她父母之间选择,她会选什么?程秋亦没有把握,她只能尽可能地把柳舒晗握在手里。
柳舒晗父母住的是老式小区,她家住在五楼,连个电梯都没有。她担心父亲病qíng,一步跨好几个台阶,到家门口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这么高的楼,她母亲是怎么把身材魁梧的父亲搀扶下去的。
这时九点不到,柳父柳母正看电视剧,电视里正到了jīng彩的关头,柳母看得入迷,听到有人敲门不qíng不愿地起身,“来了,大晚上的谁呀这是?”手拧着门把手,眼睛居然还盯在电视上。
“妈……”
老旧的防盗门刚打开,柳舒晗站在门口道。
“哎。”柳母心思还在电视上,胡乱应了一声,看清来人自己都愣了,“舒晗?你不是在C市吗?怎么就回来了?”
“妈,爸老毛病又犯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现在qíng况怎么样了?”柳舒晗往厅里走,只见她父亲柳森老人家正乐呵呵看电视剧呢,笑得牙chuáng都咧开来了,柳森见女儿回来也是一阵惊喜:“舒晗?我和你妈妈刚才还琢磨着过阵子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倒是先回来了。”
“爸,面馆老板娘说您关节炎又犯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柳舒晗一屁股坐在柳森边上。
“没事,别听老板娘小题大做的,我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
柳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过来,哼道:“也不知道上个月是谁疼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没事了知道在女儿面前逞qiáng了。”
“许如云同志,就你话多!”
柳母娘家姓许,闺名如云,柳森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就叫她小许,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真急了就要直呼她的全名,就像现在。
柳舒晗算是服了这俩老家伙了,自己就够不靠谱的,爸妈比她还不靠谱,“我说你们俩可真行,生病了是小事吗?瞒了我这么久!”
柳舒晗仔仔细细盘问了柳森的病qíng,确定他现在是真没事才松了口气。
“我说女儿,你准备什么时候谈对象啊?”许如云冷不丁问。
柳舒晗懵了,“妈,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同事,她家儿子比你大一岁,现在在中学当老师,那孩子以前和你是高中同学,前几天我遇上他了,嗬,好jīng神的一个小伙子!大高个,长得也端正,又有礼貌……”
“妈,我现在不想谈对象。”
柳舒晗回来之前就知道她妈妈肯定要提起这个话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柳舒晗过了二十岁,她妈嘴里念叨的这些话从来就没变过。
“谈不谈不打紧,你好歹和人家见一面啊,我都约好了!”
柳舒晗烦躁地站起身,“我就是来看看爸病qíng怎么样的,既然你们俩身体都好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许如云拉住她,“舒晗,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人照顾你,我和你爸也放心。”
她朝柳森使了个眼色,柳森立马接上,“是啊舒晗,眼见着我和你妈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隔壁老张家女儿和你一样大,孩子都三岁了!”
柳舒晗作势要开门出去,“你们再说这些我可真走了?今年过年都不回来!”
二老这才住了嘴。
晚上,柳舒晗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给程秋亦打了个电话,才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听筒里传来程秋亦好听的声音,“叔叔身体还行吧?”她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应该没事了,我明天陪他去医院再看看,确认一下。”
“嗯。”
“秋亦……”柳舒晗想跟程秋亦说自己被她妈qiáng制要求去相亲的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怎么办,我好想你。”
程秋亦在那头笑了,“我也想你。”
程秋亦的车停在路口就没动过,一辆车鸣着喇叭开过去,柳舒晗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酒店房间啊,我开了一天车都快累死了。”程秋亦左手夹着一支烟伸向窗外,食指轻敲了几下抖落最前端的燃尽的烟灰,面无表qíng道。
“怎么有喇叭声?”
“我在阳台上chuī风。”程秋亦叼着烟深吸一口,尼古丁在她肺里打了个转,又从她嘴里喷出。也不知她抽了多少支,整个驾驶室里都好像笼着一团雾气。她没有开灯,路灯微弱的光线穿透一片烟气打在她脸上,看不真切。
“时间不早了,睡吧,我也睡了。”程秋亦怕柳舒晗再听出什么异常,先掐了电话。
柳舒晗趴在chuáng上,失望地把头埋进枕头里。
程秋亦大约是真的生气了,语气听起来这么冷淡。也不怪她生气,程秋亦有和自己面对一切的勇气,自己却连把她带回来见家长都不敢。
不对,那个鸣笛声离程秋亦那么近,怎么可能是在阳台上传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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