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小皇后半自愿,半自我qiáng迫地,选择了不再继续深爱皇帝,所以,她之后,才能对原本该是她头号qíng敌的苗芊叶,在好奇之余,并无恶意,从而进一步有了欣赏之意。
后来,皇帝失踪,皇后一人独自撑着大局,保护皇嗣。并不是因为她还深爱皇帝,只是因为她,是皇后,这是她的责任,对这个国家的责任。
同样的,在庄子里,正因为皇后心中对皇帝已经没有那么深的爱意了,所以日日夜夜近距离面对这些皇帝的嫔妃,面对这些曾经与她共享丈夫的女人,她才能那么平静。平静地安排她们的生活,平静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所有的人。
因为不爱皇帝了,所以她可以拥有更博大的爱,以皇后的身份,爱她的子民。
虽然早看出剧本中隐藏的端疑,可潘香详尽的解释,还是让潘导有了很大的触动。原版中一直深爱皇帝的皇后,不爱皇帝了,斩断了这条感qíng线,却让这部剧,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从小爱,到大爱……只是听一听,仿佛都能看到原本面前狭隘的格局一下子被破开,天高海阔。
潘导沉默不语,静思许久,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皇后的人设,是心怀天下。那么在剧本最后,皇帝驾崩,大皇子为她一手带大,朝臣怕大皇子登基,天下变成她秦皇后的天下,许多人转为推举朱淑妃(当初朱答应)所生的二皇子。于是为了让大皇子登基,皇后自尽了。那么,若皇后是一心为国,她为了让更有能力的皇子登上帝王之位,为什么剧本里没有添上一些大皇子有治国之才,或者是二皇子资质平庸的戏,让整个剧qíng走得更合理呢?”
“就是因为不想突出表现出,她最后的选择,是一心为公啊。”潘香笑着回答。
所以这又是什么道理?最后大爱无疆还是变成了母爱吗?潘导皱眉。
“那你也没有在剧本里标明皇后的感qíng改变啊。你要标注出来,演员才能记得拍到哪场戏,需要开始转变对皇帝的感qíng啊。”潘导觉得自家孙女的确写得一手好本子,不过细节上,还是做得不够啊。
潘香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潘导的这个话题:“我觉得,我已经把整个故事,都写完整了。只要有心去研究整个剧本,演员应该能够把握到什么时候,该如何转变感qíng。我是能标注,在这一场戏之后,皇后你就从爱皇帝,变成不爱皇帝了啊。在这一场戏中,我也能标注,皇后你一开始是爱皇帝的,后来窗边站了一会儿就有点灰心了,接着看看桌子就很伤心了,最后拂袖而去就是不爱了。可是,我标注了,不走心的演员,未必能演出来。走心的演员,根本不需要我的标注。”停顿了一下,潘香接着说,“我想,所有的感qíng,起承转合,都应该是剧中人自己的领悟,一切才不会刻意。”
潘导觉得潘香的这个说法,非常的理想化。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非常理解剧本,或者说非常有经验非常走心的演员,才能自己领悟这个感qíng变化啊。
许是看出了潘导的顾虑,潘香接着说:“其实同样一个剧本,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演员也会拍出不同的感觉。甚至我自己写完剧本,也不能完全肯定,小皇后的感qíng线,是如何在细微之中发生着变化。但是,我觉得,一个好的演员,在拍摄中,应该能感受到剧中人物的心qíng。”就如同,她就是她……最后一句,潘香没有说出来,不然又要被爷爷说太理想化啦。
即便潘香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潘导依然觉得,她的想法,真的非常非常理想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乔如柏对潘香却是信心满满,反倒比自己这个爷爷还要看好潘香。
联想到之前乔如柏想要换掉张子晋和江朵的举动。潘导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剧本改了之后,明明张子晋的戏份没有减少,角色的重要xing却比前一个版本,一落千丈得多了。
当时潘导向乔如柏提出,潘香在剧本里留有的空间太大,当时穹宇饰演小皇后的鲍月荞,娇小jīng致,经验却未必能驾驭改动后的皇后一角。乔如柏只说让他不要担心,隔了几天,就送了米红豆进组。
撇开第一场dòng房开门戏不谈,作为一个纯新人,米红豆的表现,的确让潘导惊艳。
不过,他却一直没有对米红豆说起那一段,他和潘香关于小皇后感qíng线变化的讨论。一来,是因为米红豆似乎对皇帝的扮演者张晋有些厌恶,所有的甜蜜戏,已经是米红豆努力演着拍的了。潘导怕一开始就给她剖析了感qíng线,米红豆可能更拿捏不好感qíng的变化。二来,是潘导对潘香那演员自主控制感qíng变化的说法,其实并不是很赞同,他觉得说出来,会让演员有不必要的迷茫。
一直以来,米红豆虽然讨厌张子晋,但是演出的效果,都真是潘导要的。于是潘导差不多都忘了自己和潘香分析过小皇后感qíng线,和什么演员自主的事儿了。
直到这一天晚上,米红豆要求自个儿先演一演,找找戏感,让潘导偷拍下了,一场非常非常棒,比原来潘香的剧本还要棒的戏。
潘导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有的时候,演员自己,更知道剧中角色,感qíng的变化。
米红豆的这场戏,正符合了潘香当初所说的,极致的伤痛后,是不愿再爱的心qíng。原本潘导还觉得有点儿不够合理的剧本,在看过米红豆的演绎后,一切变得那么,顺理成章。
比起生硬的规定,这样流畅的感qíng,不正是剧本里隐藏的,那段从爱,到不爱吗。
剧本里没有明说,也没有标注。但是潘导相信,在观众看到这一段戏的时候,一定能感觉到,她感qíng的变化。
于是,在米红豆不自信地表示,自己只是试戏,表现得并不好时。潘导给了她大力的肯定,并且把自己和潘香的那次对话中,还记得的部分,跟米红豆和纪B心说了。
潘导的讲解,混着他对米红豆大量的夸奖,听得米红豆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纪B心,倒是更为专注地听出了潘香的意思。
潘香的意思,就是在保持剧本走向的基础上,支持演员入戏,支持演员代入剧中角色,从而变成那个角色,假定自己在当时的处境中,该是如何的喜怒哀乐。这样的入戏,不适用于每一场戏。在特定的一些戏中,却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说,刚才的这一场。纪B心如此想着,记在了心中。
也许潘导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番话,收获最多的,会是纪B心。
在潘导和纪B心米红豆说完潘香的想法之后,叮嘱她们这些话就不用让张子晋知道了。毕竟按潘导的眼光看来,张子晋应该是领会不到那么深层次的东西的。让他了解,他在知道自己的角色其实不如他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时,可能反而会更加影响他已经十分糟糕的发挥。
米红豆和纪B心自然是应了。米红豆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在这场觉醒戏之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装得那么爱皇帝了。
在这一夜,经过米红豆的这一场中宫独处醉酒戏,潘导完全相信了乔如柏关于可以无视张子晋和江朵不够优秀的表现,其他人的闪光,能够让这部戏足够jīng彩的说法。
反正,早在潘香对这部戏大改之后,张子晋饰演的男主,就已经只是个没有什么大特色,只是用以推动剧qíng的人罢了。而江朵饰演的朱答应后来的朱淑妃……的确是个没办法洗白的反派角色,大概本来演得再好观众也不可能喜欢她吧。看着雨夜戏里,一次次努力演戏的姜凌凌,和一次次ng的张子晋,潘导把这部戏的宝都压在了除张子晋和江朵以外的人身上,其中以纪B心,米红豆和姜凌凌最甚。
前一天才把重宝压下呢,第二天早上,被潘导看好的纪B心,就开始频频ng了,如何让他不感到忧伤。
没错台词动作表qíng,错的只是感觉。决心把纪B心等人拍出jīng益求jīng效果的潘导,并没有因为这条勉qiáng还是可以过的,就放过纪B心。不能是勉qiáng可以过,必须是,非常非常jīng彩的镜头。在三人不知道的时候,潘导已经把对她们的要求向上拔了不止一个档次。
连续ng了几次,潘导没有像对待张子晋和江朵的ng一般,要求连续不停拍摄,然后从中取出能看的一条。而是放了纪B心去休息一会儿,好好找找感觉。
拍了这么多的戏,其实纪B心知道自己今天的问题出在哪里,不就出在不远处,下半张脸被纸巾糊得像木乃伊的姜凌凌身上么。那炽烈的目光,都快把米红豆烤熟了吧。纪B心有点儿不开心,也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被盯着的人发挥了正常的水平,而自己……
自己的表现这么差,ng了这么多次,还是和米红豆搭的戏,她该烦了吧,该讨厌自己了吧……该不粉自己了吧……纪B心得了潘导让她去休息一会儿,想一想的话,郁闷地低头回了后台,也不敢回头看米红豆。
纪B心像逃跑一样,一溜烟儿地钻回了后台,久久没敢回头。然而……米红豆竟没有跟着她回来!好吧,虽然自己也没叫她……但是……难道不该跟着自己回来的么……
她果然不开心了吧……前几天张子晋和江朵频繁ng的时候,她看他们的时候,就好嫌弃的呢。这回,她该好嫌弃地看我了吧……纪B心不自觉地用手揪着自己的戏服袖子,越想越难过。
天知道,要是米红豆知道了纪B心是这么误解自己看向张子晋和江朵时眼中的嫌弃,该是多么的无语。
纪B心突然有点儿不想和米红豆对戏了。在纪B心的纠结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总觉得下一刻潘导就会让人叫她出去开拍了,可是紧张着,紧张着,并没有人来叫她出去。纠结着纠结着,连纪B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出去呢,还是不想。
就在纪B心坐立不安之际,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门口正在进来的……米红豆。
纪B心迅速把眼光挪向别处,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米红豆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瓷碗,没看到纪B心的小动作。要不然她一定会想起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的,那只正准备偷吃点儿东西,结果主人来了,便迅速坐正,装作若无其事的猫。
“姜凌凌gān爹的大猪蹄来了,你快尝尝,还热乎着呢。”米红豆献宝一般把手里的瓷碗往纪B心旁边的化妆台上一放,“快尝尝,还有不少,在她gān爹的房车上温着呢,说回头开到我们住的酒店那儿分我们一些。”
哼,才不要吃。刚闻着点儿香的纪B心立刻屏住呼吸,才不要像姜凌凌那么丢脸,因为食物就轻易妥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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