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和嫣儿赶紧左右扶住绝尘大师,帮他擦去嘴角的血丝,狠狠瞪一眼莽撞的龙念雪:“大师身体有恙,姑娘怎么下得去手?”
绝尘大师仿佛根本就不介意龙念雪的这一掌,左右看看叶梅和嫣儿,qiáng笑着:“老衲今日刚好要讲经,不如姑娘今天就留在寒山寺,跟这几位姑娘搭个伴儿。”
龙念雪很是贪玩,见有人陪着自己玩儿,加之刚才不小心打伤了人,也不好拒绝,当即点头答应了。
用过午膳之后,绝尘大师下令关上寒山寺的所有大门和侧门,谢绝一切香客敬香,嘱咐平日里最信得过的弟子把守各个关卡。然后召集了寺内所有的弟子,在禅房前的大院子里讲经。
其实,绝尘大师自知身体每况愈下,此次明面上说是讲经,不过是为了试图再弥补一下当年犯下的错误。朝廷最忌讳的是民间组织人数众多,且都是武学jīng英,除非这些人都为朝廷所用。
叶梅远远站在后面,见绝尘大师端坐在摆放整齐的木头上面,心内暗叫不好,他这是存了必死之心。但院内的数十万僧侣也是数十万士兵,稍微的风chuī糙动都会引发变故,叶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静静看着。
龙念雪却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木头垛上面的绝尘大师,只见她用胳膊肘撞一下叶梅,小声笑道:“姑苏城盛传寒山寺的这位老和尚是得道高僧,我倒不懂了,如此随意了结自己的xing命真的好吗?”
吴胥读了好多年圣贤书,很是赞同佛家思想。他之前就听叶梅讲起过寒山寺众多武学僧侣是朝廷心腹大患之事,心里明白绝尘大师此举很有佛家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慈悲心怀,不由得对绝尘大师多了些钦佩和敬重。出家为抛弃杂念,人人都可以做到。但关键时刻,能牺牲一己小我,拯救苍生百姓却不是人人都能轻易做的到的。
绝尘大师扫一眼全场,大声道:“诸位弟子都是我佛门的骄傲,今日老衲讲一讲佛学的jīng髓所在。”他大喘一口气,又继续道,“你们可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句佛学典故的来历?”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廖明哲推推吴胥,小声道,“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面对艰难险阻,佛家之人都应该摒弃杂念,舍身为人吗?”
吴胥不说话,只作出禁声的模样,再抬手指指绝尘大师,示意廖明哲稍安勿躁,安静的听大师说下去。
“众人只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是个关于佛陀救赎世人的故事,却不知这个典故的来历……”在众弟子看来,绝尘大师虽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隔世高人,至少也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在世佛陀。在世佛陀讲起他上一辈子的故事,旁观者听得总是格外认真些。
原来,佛陀在因地时,与五百商人和一个贼同船而渡。贼见了商人的钱财起了杀心,佛陀想救五百商人,也想救贼。佛陀苦劝贼放下屠刀,贼见钱眼开不听劝;若将贼的心思告诉商人,商人必定会先发制人弄死贼。不管佛陀如何抉择,总会有人因为杀戒而堕入无间地狱。后来佛陀不惜自己堕入地狱杀了贼,这样既救了五百商人,也无旁人因为杀戒而堕入地狱。佛陀杀一救众不仅仅成为了佛学的伟大创举,更因为慈悲心怀而广为流传。
众僧侣听了这个故事,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方丈是何用意。
说了好多话,绝尘大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靠在木头垛上剧烈的咳嗽着,半响才又颤颤巍巍道:“老衲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故此有一个请求。众位弟子也知道,寒山寺的香火有限,难以养活眼下这么多的人,因此若是想继续修行的,现在即可过来登记一下,调派至长安城的凌云寺去修行……”
绝尘大师还没有说完,底下便一片哗然,有些xing子急躁的,甚至站起来嚷嚷着:“佛门就该有佛门的样子,难道寒山寺还挑拣僧侣?山高路远,为何要去凌云寺?”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整个寒山寺仿佛炸开了锅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这几天都在忙碌,刚回来爬chuáng上睡着了……
☆、44|5.4首发
且说一些别有用心的僧侣故意大声反驳着,想激起众怒,让更多的人站起来反对绝尘大师。
一时之间,围坐在一起的人群忽然就骚动不安起来。绝尘大师微闭着眼睛,淡淡看着眼前的qíng景,并不说话。先前第一个站起来说不愿意去凌云寺的僧侣这会子越发的猖狂了,手舞足蹈着:“能在寒山寺出家为僧的都是苏州城附近的人,凌云寺虽然是皇城脚下,却山高路远。方丈作为我们寒山寺的一把手,不仅不为众弟子的修行考虑,反而差遣我们抛家弃子去凌云寺,到底想做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被说动了,站起来大声理论着。场面俨然已失去控制。
叶梅生怕绝尘大师吃了亏,努力扒拉开人群向前挤去。吴胥一把扯住她,附在耳边道:“先不必着急,大师自会有解决的办法!”
吴胥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急促洪亮的撞钟声传来。除了每日当值僧侣例行撞钟,除非寺内有要紧事,得了方丈的首肯,才能撞钟。说直白一些,寒山寺的这口老钟不仅仅是权利的象征,更是佛尊意愿的代表,钟声一旦想起即意味着佛家弟子都得听从寺中方丈的命令。此时此刻,绝尘大师丝毫未动,是谁人撞响了千年古刹的老钟?
不仅仅是吵嚷的僧侣,就连旁观的叶梅他们也被钟声震住了,呆呆立着。
“不好,是龙念雪撞的钟!”叶梅着急的伸长脖子在人群中寻找着龙念雪,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你们快去找找龙念雪,快去……”此时此刻人心浮动,善恶只在一念之间。龙念雪虽然生xing刁蛮不堪,到底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若是一着不慎落入坏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叶梅一心惦记着龙念雪,示意廖明哲和嫣儿快去找她。
吴胥盯着叶梅笑了:“若是龙念雪撞的钟,那绝尘大师后面立着的女子又是谁?”叶梅和嫣儿几个顺着吴胥的手势望去,却见龙念雪手里紧握宝剑立在绝尘大师身后,一副誓死护他周全的模样。
这时,角落里走出一位黑衣人,脸和头发都用黑纱严严实实的包着。
“这位又是谁?”廖明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下的qíng况已经够乱的了,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更何况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眼前的这位黑衣人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绝尘大师看见黑衣人的一刹那间,本来闪着光芒的眼眸忽然就灰暗了下去,仿佛将死之人明白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等着你……”
黑衣人仰头大笑,却原来是个苍老的女人:“哈哈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我自然是要上门讨债的。怎么,你怕了?”
到底是得道高僧,绝尘大师脸上的神色渐渐平和了许多:“眼下老衲在处理寺中要事,老衲与施主之间的私人恩怨已经搁置了十来年,在多等半个时辰也不打紧的。不如,施主就耐心再等片刻?”
大家发现来人是个女子,又听见绝尘大师提及私人恩怨,不由得三两个头对头窃窃私语着。
黑衣人大笑道:“好,好,好!”然后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绝尘大师冷冷扫了一眼,道:“愿意去凌云寺修行的,到这边来。”说着抬手指指身后。寒山寺的僧侣有一部分是别有用心之人安cha的,大多数却是潜心修行的佛家弟子。他们一心仰慕方丈的为人和修养,即便有女人专程来捣乱,他们依然毫无保留的相信方丈,默默的挪到了绝尘大师所指的地方。
这样一来,寒山寺修行的僧侣被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绝尘大师,愿意去凌云寺修行;另一派却有意为难绝尘大师,誓死不去凌云寺。而且两派人数大约各占一半,势均力敌。
龙傲天的眼线见离间不成,又使出杀手锏,指着黑衣人道:“众位师兄弟,眼前的这位女子可是咱们方丈的老qíng人。出家人讲究的是六根清净,咱们方丈不仅仅有老qíng人,他们还有孽种。这样的方丈,你们敢相信他说的话吗?若是咱们去凌云寺的途中被人暗害了怎么办?”
黑衣人倒也坦然,淡淡道:“是的,我是绝尘大师的老qíng人!”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黑衣人无视周边的窃窃私语声,顿了顿继续道,“是龙傲天拿我最关心之人的生命威胁,我才答应了他来寒山寺诋毁绝尘大师的名声!”此言一出又引得无数唏嘘声。
叶梅的心始终悬着,虽说眼前的黑衣人有意帮衬绝尘大师,但面对这么多武学僧侣,再厉害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是枉然。
“你休要胡说,大皇子为人正派率直,岂容你们这些市井小民随意诋毁!”那几个闹得最凶的都是龙傲天的眼线,自然不肯旁人说他家主人的坏话,急急辩解着。
黑衣人虽然身为女子,身量挺拔,骨子里却透着世间男子都少有的豪放不羁。只见她回头狠狠瞪了先前说话的那人一眼,仰天大笑道:“这一声大皇子叫的好!众位大师都是佛家弟子,每日里只与经书佛像打jiāo道,本该是世俗之外的人物。弟子愚钝,却不知众位大师为何对龙傲天这位世俗之人这般了解?众位该不会是龙傲天在寒山寺的眼线吧?”
黑衣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几句话说的那几个挑刺儿的默不作声的垂着头。
叶梅亲眼瞧着黑衣女子不惧敌寇舌战群雄,由衷的佩服她的大气和无畏,正要上前去打探她的身份。却见吴胥理理两鬓的乱发,咳嗽几声清清嗓子,俨然一位儒家大师出场演讲的模样道:“众位大师这么维护龙傲天,难道是龙傲天在寒山寺的眼线?”
那几位慌忙摇头否认,当日进寒山寺之前龙傲天就警告过,任何时候都不能泄露他们的身份,更不能连累自己,让他的宏图伟业毁于一旦。
“既然你们不是龙傲天的部下,作为寒山寺的修行之人,凡事都该听寺里方丈的才是……”吴胥抿嘴浅笑着,“如若不然,在场的所有人只能将你们当做龙傲天乱党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龙傲天虽然在苏州城及鲁郡一带声誉很好,却架不住古已有之的道理――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虽然有大皇子的名头,可是哪个朝代的叛逆之人没有假借过皇室贵胄的名号?更何况在龙傲天胁迫过的人看来,他的好不过是伪装出来沽名钓誉的鱼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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