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哼了一声，道，“不用客套，看来大门监给的药瓶果然有些用处，按照这样的速度我相信很快就能够读完所需要的书籍，至少你不会空卷子上jiāo。”
“嗯，多谢青柠门监了。”听她如此说，沈满心中放松了不少。
青柠抬手瞧了眼日头，道，“午间我们出去吃饭，顺便买一些笔墨和宣纸，你的字太刻板，需要好好练练。”
沈满欣然同意。
才隔一日不出宅门，便觉得街上的qíng景已大有不同了。
沈满边走边问，“一路上我见到那些大门府邸前都挤满了人，yīn阳道报名考试已经结束，这些人为什么又聚集在一起？”
青柠刚要回答，却见一个矫捷的影子突然冒了出来，站在沈满的身后，一拍沈满的肩膀，然后道，“这么巧，没想到又遇见你们了。”
青柠并不觉得巧，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吴姑娘，你怎么像是个跟屁虫似地，缠着我们不放？”
吴念念却抬高了下巴，道，“我又不是追着你不放。”
沈满见吴念念今日换了一身装扮，身上穿的是一件对襟的粉色长裙，扎的是流行的斜簪发髻，脸上的妆容细致，整个人清丽脱俗，如同美人图上走下来的一般，与前几日所见大为不同。
青柠上下打量着吴念念，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你参加了‘斗会’？你是何人阵营？”
沈满问道，“什么叫做‘斗会’？”
吴念念得意道，“青柠姑娘果然是都城中的老油条了，一眼便瞧出了我衣着的来历。不错，我是参加了‘斗会’，入的乃是大皇子的阵营。”
“大皇子？”青柠勾了勾嘴角，“没想到大皇子竟这样缺人。”言下之意就是大皇子缺人到连吴念念这样一没有出身、二没有本事的人都招揽进去了，可见今年实力实在一般。
吴念念竟然能够压抑的住，不与青柠继续斗嘴，而是拉了沈满道，“你要不要去大皇子的阵营，我觉得大皇子待人温婉有礼，而且他是皇子，若是替他赢了一场两场的，会对日后的仕途大有助益。”
青柠扯开吴念念拉住沈满的手，扭头对沈满道，“你不许去！”
吴念念又过来扯住沈满的衣衫，“参加‘斗会’乃是一展所长的好途径，你为何要阻止？况且去不去该由沈姑娘自己决定，她不必听你的！”
沈满被人一拉一扯，有些无辜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斗会究竟是什么，我再决定是否参加好不好？”
于是青柠和吴念念对视一眼，还是吴念念抢白道，“每年yīn阳道大考之前，都会有朝中重臣和皇子来拉拢有能力的考生入他们的阵营，在正式考试之前会举行一个小规模的比试，这便是‘斗会’了。”
青柠续道，“一般而言，大皇子、德成公主等人都会参加，其他皇子公主也许也会列席。除了皇家之人以外，朝中重臣也有权力去拉拢瞧得上的人才，譬如去年来的宁相爷，丹门第二十七位考子王辉便属于他的阵营。”
沈满沉吟道，“这个‘斗会’对于朝中之人而言是提前拉拢人才的手段，对于考生而言是证明自己实力以及试探其他竞争对手实力的一场比试。”
吴念念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怎么样，敢不敢接受挑战？”
“小满，”青柠忽然闷声道，“大门监也会参加。”
沈满一怔，此刻才明白了青柠方才试图阻止自己的原因。自己原本是唐玖月唯一的徒弟，若是亲眼见到唐玖月赞许并收了其他人为徒，那么心中必然是会不舒服的。
“青柠，我想我还是去参加这钞斗会’吧，”，沈满微笑道，“我想看看其他人到了怎样的程度，我也想试试自己的能力。而且，你说大门监都会来，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凑凑热闹呢？”
“那正好，”吴念念欣喜道，“我将你推荐给大皇子，我们一同加入大皇子的阵营！”
“嗯。”
☆、第135章
青柠见沈满要跟吴念念去，忍不住拉住她低声告诫，“小满，你为何要去大皇子那儿？你可知道这所谓的‘斗会’究竟要比试什么，又是如何比试的？”
沈满道，“大门监曾经说过，在参加考试的时候不许我和太阁有所牵扯。我去投大皇子阵营，这样就不会让人猜疑了。”
“可是……”青柠皱眉犹疑，终于忍不住叮嘱，“任何事qíng，你不能相信吴念念。”
沈满“嗯”了一声，就跟着吴念念走了。对于吴念念，她一直心存疑虑，但是却又同时觉得她与自己有种莫名的投契之感。
都城的防卫似乎正在加qiáng，到处都有戴着红缨盔穿着甲胄、骑着大马的巡逻兵路过。
街市上的小贩有条不紊地在叫卖，但是有些常开的店铺却可疑地关了门。
穿过三曲荷巷，就到了一处宽阔大宅前，上面金漆的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是皇帝御笔亲题。大皇子朱奎，虽然早已成年，却迟迟没有分封，既没当上储君，连亲王的位置都没能捞到，可见当今天子对他的寡淡。
吴念念来投他，其实是个下下之选，但德成公主府前门庭若市，别说自荐了，就算是扎根针进去都为难；大门监的太阁之前，挡了二十队威风的持戟将士，连只苍蝇都无法飞进去；就算是宁相府前头，也临时调了巡防营的官兵，里里外外围了三层，防止有人不顾一切翻墙而入。
只有大皇子这里，敞开大门，欢迎各位有学之士投靠。
虽说如此，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鱼目混珠的。
沈满见到大皇子的府邸前，有个宽衣缓带，清风如月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儿。凡是要进去的人，都会过他的面前让他来“瞧一瞧”。
吴念念见沈满盯着那男子瞧，便道，“这人是前年yīn阳道考试天文门的第四名，钟非。此人是个天生的瞎子，却有着独一无二的一对“慧眼”，能够辨识人心，预测将来。”
沈满惊叹，“天下竟然会有如此之能人？若是能够预测将来的话，那么依照此人能力应该能够居于yīn阳监，而不会守在大皇子府前，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你说的不错，他原本就在yīn阳监的，可不知道为何被人赶了出来。有传言说，是因为他长期酗酒，意识不清，得罪了太阁的那位才被赶出来的。而且，他的‘预测术’好像越来越不灵光了，去年替大皇子看人以来，十个之中只预测对了三个，所以大家对他的yīn阳道造诣愈发怀疑。今年落得在门口相人的结果，也不是意料之外。”
吴念念又道，“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经过他才能见到大皇子，随我来吧。”
沈满忧心道，“若他看出我是个倒霉鬼不让我进去怎么办？”
吴念念露出鄙夷的神qíng，“我也是个天生的倒霉鬼，他也不放我进去了吗？”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道，“到时候将这个塞给他就是了，我保证他能放你进去。”
沈满听见吴念念说的话，脑中电光一闪，笑道，“原来我们都是倒霉鬼，对了，念念，你今年几岁了？”
吴念念似乎懊悔刚说的那通话，顿了一下道，“我从不知道我真正的生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比你大，快叫姐姐。”
沈满不qíng愿，“那怎么可能！我定然比你要大，要叫也是你叫我姐姐！”
吴念念翻了个白眼，“休想！”
两个人边斗嘴边排到了门口，钟非站在沈满面前，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他高了沈满一个头，脸型清瘦。当沈满站在他跟前望着他脸上的那块黑布的时候，眼前竟然又闪现在割舌寺看见的那一幕幻象。
耳边响起无数凄厉的惨叫，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血腥的一地，鼻子也似乎闻到了浓重的血腥的味道。惹得沈满弯腰，不住的gān呕了一阵。
钟非一直安静地呆着，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着。、
“年轻人，你也要参加‘斗会’？”他平静地开口，无波无澜。
“嗯。”沈满郑重点头。
“为何要入大皇子阵营？”他问。
沈满思忖一阵，道，“因为大皇子会广纳人才。”
“哦，是这样。”钟非静默了一阵，唇抿了起来。终道，“你可以进去了。”
沈满楞了一下，不肯相信竟如此顺利。但吴念念却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里面带。沈满临走的时候，听见背后钟非低沉地说道，“终于等到你来了……”
“什么？”沈满停住脚步，问。
钟非回首，袖子被凤chuī鼓，发丝也轻轻舞着。他用侧脸对着沈满，然后在清俊的脸上，缓缓绽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来。
这笑让沈满觉得悚然，好像自己是个猎物，已经一头栽到了钟非的陷阱里。
“快走吧，”吴念念催促，“他们都在里面了。”
“嗯。”沈满只能暂时清除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着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向青柠问一问这个叫钟非的人的来历。
说是面见大皇子，沈满和吴念念却都只能站在队伍的最末尾，连大皇子的面目都瞧不清。
吴念念却兴高采烈地垫着脚，侧着身，想要更加看清楚一些大皇子的样貌，眼里闪着晶亮的光。
“想不到大皇子生的蛮俊俏的，听说一直未成婚，不知道将来谁能做上皇子妃，必定前途光明，衣食无忧了。”
沈满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吴念念又思索一阵，改口道，“不过大皇子至今没有封号，嫁给他未必好。”她仔细想想，突然来了希望，“若说嫁人，嫁给当朝的大门监是最好不过的了！”
沈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瞪大眼睛，受到了惊吓。“你不是说大门监可能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吗，怎么突发奇想要嫁给她？既然大门监年纪那么大，定然有家眷的，让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喊你祖母，你也乐意？”
吴念念迟疑道，“可是大门监掌管天下yīn阳家，是yīn阳道中至高无上之人。那么神秘，那么有魄力，即使真如你所言，只要他能看得上我，我也还是可以考虑做人家的祖母，捡几个现成的孙女抱怀里逗逗。”
沈满哭笑不得，“你口味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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