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妻子却在生产之时血崩去世了,我的父母也因为年事已高先后离开了我。我后来没有续弦,独自一个人带着舒儿住在这里。一转眼便又是一个十八年。”
雅望之眼里似乎泛着泪,qíng绪很是激动。
沈满抬头问道,“连依是怎样成为雅舒的?”
雅望之一怔,沉默了许久,然后出神地望着瓮中宁旭,喃喃道,“连依原本就天赋异禀,她是个学习yīn阳道的绝佳人选,五十年不出一个。我听说她曾经认识一个神秘的师父,是那人传授她‘夺舍’,连依虽然学会了,但是从来不用。她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沈满垂下双眸。
不知道连府当年发生了什么变故,连依从那场变故中脱身,回到陈州之后,见到的却是雅望之已经和别人成婚,生子,她当时一定会痛不yù生。
“后来的事qíng想必你也猜到了,连依在重新回到陈州之后,找到了我。但是她没有和我相认,而是悄悄地,对我女儿雅舒施行了夺舍……于是她便成了我的女儿……”
“你是如何发现她是连依而不是你的女儿的?”
“在她十六岁那年……”雅望之目光有些闪躲,“我渐渐发现她的举止和以前的连依一模一样。比如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眯着眼睛,又比如爱扎同一种头发样式,还比如……她看我的眼神。”
“眼神?”
雅望之苦涩道,“一个女儿看待父亲的眼神中可以有仰慕、尊敬,但绝对不会有……爱慕……”
沈满怔住。若她是连依的话,对雅望之当然还会有qíng愫,他们日日在一起,难免不会bào露。但雅望之已经成婚,她也已经成了雅舒,难道不能将以前的一切都放下吗?
还是说,连依之所以舍弃从前的身份成为雅舒,是想更加接近雅望之,然后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令他身败名裂?
沈满越想越是心悸,连依对雅望之到底有多憎恨,不单要害了他女儿,还要继续害他?
雅望之接下来的话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断断续续地jiāo代了。
“我后来身体也不好,雅舒便服侍我。有一日晚上,我半夜醒来,竟然发现雅舒也在房中,她的样子似乎和平时不同,她开始喃喃自语。我假装还在睡,她再房内踱步,来回了好几十次,最后跪坐在了我的榻前,开始对我轻声说话。她说‘雅郎,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何你不来,为何你要另娶他人?’。我当时真的慌张,她喃喃说完了话,就俯身上来,好像是在仔细观察我。”
“又过了一阵,我感觉到唇上有冰凉的柔软的东西滑过……她……她吻了我……我的亲生女儿……竟然吻了我!”
“所以你更加确定,她是连依而不是雅舒。”沈满道。
“嗯,”雅望之闭上眼睛,安静地躺着,“现在她又到了夺舍的时候,杀了陈州这么多人,我实在很抱歉。”
沈满沉默不语,虽然听了这个故事,了解了一些事qíng,但总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太妥当。
沈满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似乎越靠越近。她也同时听见了宁旭在瓮中闷哼,便着急地走了过去。被一层热气阻挡着,沈满只能模模糊糊地望着宁旭,口中安慰道,“二哥,我来救你了,你再忍耐一下,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宁旭勉qiáng睁开眼睛,半眯着,脸上已经全红,有些皮ròu已经褪去,露出yīn森可怕的组织肌理。
“小满……对……对不起……”
沈满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焦急地绕着瓮转圈,想要找到法子解救宁旭。
手试探xing地触碰那缭绕在大瓮外层的烟雾,却在接触的一刹那钻心的疼,低头看,指端已经被烫出了血泡。沈满只能收手,皱眉忍着疼痛将手指含在嘴中。
血泡在嘴中破了,沈满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
“二哥,你再坚持一会儿,唐姑娘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唐玖月,你对这个小丫头似乎有些不同。”连依退到了一处,站稳在地面上对着对面的白影道。她们方才还在打,唐玖月在这种不利的qíng况下还时不时关注沈满那边的qíng况。见到沈满不顾一切冲到瓮前的时候,唐玖月眉头便皱了起来,整个人很不开心的样子。
连依便在这个时候出手偷袭,本以为会击溃她,却被对方稳稳地挡了回来。连依便退后一截,说起了这番调侃的话。
唐玖月不答,连依便凝望着沈满,有些出神道,“这个小丫头,难道是……”
“她什么也不是。”唐玖月说着便继续出手,但连依却趁机继续退闪,直接将唐玖月往里面带。
“缺水的,随我来。”连依捉住了沈满的手,按在了瓮上。沈满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被烫出水泡,但这一次,她却顺利地穿过了,而且没有一丝疼痛。那烟雾像是怕了沈满一般,她手到了哪里,那雾便自动散去到哪里。
“果然……”连依目光一敛,嘴角便弯了起来。“这下我可以向师傅jiāo差了。”
这时候,唐玖月抓住了沈满的另外一只胳膊。
连依笑容凝住,之后却松了沈满,转身贴近那瓮,继续设了屏障。那么至少有一段时间能挡住她们。
“看起来差不多了。”连依绕着宁旭观察了一周,很是满意,“不愧是紫金之命,又是宁相府的少爷,生得又俊俏,好像所有的好运都被你占了。”
沈满问身边的唐玖月道,“有没有办法救我二哥出来?”
唐玖月摇了摇头,“我方才受伤了,在这里,我被束缚了大部分功力,无法解开她的屏障。”
沈满担心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余光瞥见了雅望之,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便立即到了雅望之那儿,低声道,“对不起。”然后从靴中抽出了唐玖月送给她的匕首,架在了雅望之的脖子上,威胁道,“你若不放我二哥,我便杀了他。”
连依愣了一下,而后笑道,“缺水的,我不信你会下手。你若是下手结果了他,我倒要感激你。我和他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我原本是想折磨他再亲手杀死他的,但如果有你替我动手,再好不过了。”
沈满一咬牙,道,“你果真以为我不敢杀他?!”说着迫近了一点,雅望之的脖子上便沁出了几滴血珠。
连依的眉心一动,表qíng却能够维持淡淡的。
沈满与她对峙了片刻,无奈道,“我果然没有你狠心。虽明知道你不会让我真的杀了他,必会阻止,但还是不能再多伤害他一点。”
连依勾嘴微笑,道,“缺水的,一个肯出手相救一个陌生人的人,是不会害人xing命的。”
“啊——”宁旭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笼罩在烟雾之中。
连依转了过去,喜道,“成了!”
唐玖月面色沉了下去,“夺舍即将开始。”
沈满焦急万分,宁旭明明就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难道真的要让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第017章
唐玖月收了北海夜明,立在边上凝视着屏障之内的连依。连依绕着大瓮,外面的一层浓浓雾气将她和宁旭的脸变得模糊。
“两位姑娘,你们扶我进去,或许我还可以救他。”雅望之每说一句话便剧烈地咳嗽一次。
沈满过去扶住他,“雅老爷果然可以救我二哥?但是连依对你恨之入骨,怕是不会听你的话。”
雅望之摇头道,“这都是我的错,不管有没有机会,我都要试试。”
沈满抿住了唇。若连依想要杀了雅望之的话,在一开始便会去杀了,但是她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用一种令自己痛不yù生的方式来到雅望之的身边,说是要折磨他,却一直是在守护他,可见在连依的心里对雅望之的qíng意还是在的。
若是让雅望之去说服她,或许还有机会。于是打定主意让雅望之去了。
连依果然没有为难雅望之,轻易地让他过了屏障。
唐玖月原本在静静看着,此刻突然道了一声,“不好!”
沈满被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唐玖月脸色沉凝,“连依不是要为她自己换命,而是要为雅望之换命。”
沈满这时候也惊了,诧异而困惑地望向屏障中的二人。雅望之明明说过他们的故事,连依杀了他的女儿占了雅舒的身体,难道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仇怨吗?为何唐玖月会说连依要为雅望之夺舍?
“雅望之这样待连依,连依怎还会替他夺舍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我能料尽天下事,却无法解qíng爱之事,”唐玖月静静地凝视,“你看此刻雅望之的表qíng,是否与方才大不相同了……”
沈满循着她目光所在望去,依稀瞅见了雅望之的表qíng,与方才的衰弱低沉不同,雅望之此刻神采奕奕,眼中充满了光。他贪婪地看着宁旭,像是一只猛shòu随时要将宁旭吃掉似地。
沈满越看越是觉得心惊。之前听雅望之的故事时,心中的那一点困惑又冒了出来。
为何连依那日晚上没有出现,又为何连家会在短短几日败落?连依既成了雅舒,又为何要在这最好的年华再次杀人想要夺舍?
难道是因为她不喜欢雅舒的样貌?难道是因为雅舒患了绝症?
不,不太可能……
“老天待宁公子真是不薄,又是相府公子,又长得这样一副俊俏模样……”忽而想起方才雅舒的一句话,沈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啊!”宁旭又惨叫一声,这一回惨叫之后,脸上血色迅速褪去,无力地垂下了头。
沈满大惊失色,冲到前面去,在沾上那层雾气的前一刻被后面的人拉住了,只听唐玖月淡声道,“你进不去的,宁旭已经不成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唐玖月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不知道是为了宁旭,还是为了其他。
沈满眼里不知不觉满上了泪,“可是二哥他……”
“宁旭此劫是天注定的,无人能改其命运,若是qiáng行为之,怕又要付出代价。”唐玖月说到宁旭的时候,眼里迅速掠过一点异样。
“但……”沈满垂下了眼,有些六神无主,喃喃道,“但是他就在我面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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