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又有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丁楼头上,然后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了下来。如果不是丁楼的眼珠子还在转,人还立着不倒,沈满都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丁楼抹掉额头的血迹,接着做出了一个令沈满瞠目结舌的动作。他微微低头盯着自己指尖的血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像是控制不住被吸引了一般垂下头,手也同时往上升,接着他贪婪地伸出了舌头,眼见着就要舔着那鲜红的血液!
“啪——”唐玖月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过去,高高地抬起手,然后gān脆利落地甩了丁楼一个巴掌。明明是在揍人,但却丝毫看不出bào戾。
丁楼的嘴角慢慢溢出了血,方才那一下,沈满都替他觉得疼。
“你gān什么?!”
“你在做什么?”唐玖月声音冷淡,“要喝人血么?”
丁楼震惊了一下,仰头往上看,瞳孔骤然地放大了。“这……这是……”
沈满刚也要抬头看,却听见唐玖月轻声温柔道,“小满,不要抬头。”沈满于是听了话,继续只是瞥着前方,看着唐玖月。
在他们的头顶上,是一个凹进去的圆形顶部,这里的因为顶部的凹陷而骤然变大。上面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各色宝石,像是星空一般,中间用一个硕大的huáng色玛瑙石做了象征太阳的图案,另外一边稍微小些的月牙形状的宝石应当就是月亮。
但令丁楼震惊和恐惧的并不是这些光彩亮丽的宝石星空,而是在圆形凹陷周围环绕着中心的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尸体!这些都是成了年的男子,穿着各色服饰,有些人的服饰已经烂掉了。有些人不单服饰烂掉了,而且连身体也已经烂了生了虫子。他们的背贴在圆形凹陷的壁面上,围绕着这宝石星空圈成一个圈。
死状可怖,有的张开了嘴巴,有的瞪圆了眼睛,全都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这些尸体和下方的悬葬中的尸体一样,全都没有手臂!
他们脚下有个凹槽,这个凹槽像是运送血液的轨道,将血液聚集在中间的一个皿器,然后这皿器现在就悬在沈满等人的头顶,dòng中雾气极大,皿器也已经满了,故而有些血液便溢了出来,滴在了人的身上。
沈满听了唐玖月的话没有抬头,所以还不足以被头顶上的qíng景惊吓住。但渐渐地,眼前的浓雾好像活了似地,在开她的玩笑,竟然隐约映照了头上的光景。沈满嘴唇发颤,走到唐玖月的身边拉住她的衣袖,问道,“上面的是什么?”
唐玖月显然怔了一下,但沈满既然看见了她不解释反而会更加令人害怕。“是咒术。”
“咒术?”沈满喃喃道,“我看着像是某种祭祀。”她想起在陈州的时候,自己也中过连依的咒术,还差点做了祭品。按照如今的形势看,这个dòngxué里面的咒术要远比自己所遇见的大,也远比自己遇见的要恶毒。“上面有些人看来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我们方才看见的血液还是新鲜的,难道——”
丁楼瞳孔骤然一缩,找到好攀爬的崖壁徒手就爬了上去,立在其中一个破损的石柱上。这石柱离那些死去的人祭还有一段距离,但比在下方更能看清楚里面的qíng况。他眯着眼睛寻找了一圈,终于目光一定,嘴唇也紧紧抿着,从牙间里迸出一句话,“长老也在这里……”
沈满终于忍不住顺着他的声音望上去,却不想有一双沁凉的手在这刹那间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沈满心思一晃,说不出的感觉,“唐姑娘,我就看看。”
“你看了也无济于事,这样的事qíng,你不需要去看。”唐玖月的声音冷漠,透露着一丝不悦。
沈满无奈放弃道,“好,我答应你不看了。”
唐玖月这才收回手。她望着蹲在柱子顶部的那个人影,心里也有些黯然。虽然这是过去发生的事qíng,但再让她经历一次,心中难免还是像当初一样的心qíng。他终于还是死了,死在了这yīn暗的角落,láng狈地作为一个祭品,孤单寥落地埋身于此。后来发现他的人是否也同样像自己这般扼腕叹息,他这样一个人,到最后竟然会如此毫无尊严地死去。
“血还是新鲜的,他刚死去不久。”唐玖月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稳稳地,一如既往得冷漠无qíng。“如果你要带他回去,就趁现在罢。”
丁楼这时候发现了面前铺开的一张透明的大网,这网由看似坚韧的细密的丝线构成,铺开在这凹入的dòng顶底部。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是什么人将长老带到了这里杀死了他?”丁楼看着长老的尸体,脸色微微发青,眼神里带着隐忍的愠怒。一日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毫无生气地被绑在那儿,无力地垂着脑袋用一双空dòng无神的眼睛往下望。
唐玖月幽幽叹息,“带他来这里的,是他自己。”
“什么?!”丁楼眼里都是血丝,瞪着唐玖月,“长老知道我们村寨的规矩,他怎会独自前来此地?”
“因为——”唐玖月的眸里闪现了jīng光,像是看透了一切,“他也犯了和你前人一样的错误,他贪心地想要这里不属于他的东西。”
丁楼从柱子上下来,窜到了唐玖月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狠狠道,“你不要污蔑长老!”
此刻雾气竟然无缘无故地散去了一些,起码他们所在的地方空旷一片,已经能看见四周的场景,以及,之前被雾气遮挡住了的壁画。
唐玖月往后退了一步,侧身指着墙壁美妙绝伦的壁画道,“这上面画的足以证明我方才说的是真的。”
沈满与丁楼同时走了过去,沿着壁画仔细看了起来。
壁画的一开始,色彩炫丽,里面是jīng致的宫廷场景,众人歌舞笙箫,好不热闹。满是金huáng色的殿宇,高台高座之上,有一个穿着明huáng色袍子头戴冕冠的男子怀中拥着一个长相清丽,朱钗佩环的女子。那女子巧笑嫣然,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但气质不俗,想必就是传说中埋葬在这里的贵妃娘娘了。
到了第二幅画,是个女子在闺房中的场景,还是一样色调的殿宇,只是场景中只有一个华服女子,她正端坐在一个屏风之后,手中拿着丝线正垂头认真刺绣。外面的阳光从窗台投she进来,让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发散着淡淡的一层光晕。
沈满看着她的手臂,心中猛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却虚幻的不像是真实。于是打算继续看下去再作判断。
第三幅画,壁画的色调变得灰白,看起来描绘的正是国破家亡的场景。年轻的皇帝带着年轻的贵妃落荒而逃,一路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最终到了这后来苗族人定居的场所。皇帝与贵妃依依惜别,部下造反,bī迫皇帝杀死了贵妃。最终,沈满看见了很多穿着兵甲的将士将贵妃的棺材吊到了这里。但与此同时,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穿着黑色斗篷将浑身罩的严严实实,是他在这里指挥着贵妃的葬礼。
沈满的太阳xué忽然阵痛,眉头也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小满?”唐玖月关切地唤了一声,“你没事吧?”
沈满一听见她的声音似乎便好多了,qiáng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唐玖月凝视着壁画中的那个人道,“贵妃葬在这里,皇帝虽然已经兵败,但是却还有一定的财力,他将随身的一样宝物随着贵妃一同埋葬在此。苗族人听到了这个传闻,就有人心怀不轨上来偷盗宝物,却不想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
“我警告你——”丁楼猛然冲了上来,想要揪住唐玖月的领口质问,却被唐玖月闪了过去,他一手抓了个空,只能指着唐玖月呵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不会再手下留qíng了!”
唐玖月看着他的手臂,良久道,“你可知道为何他们都没有了双臂么?”
“什么意思?!”
“因为你的先人,觊觎的是贵妃的手臂,她有着全天下最灵气的巧手。而你的先人听了某人的教唆,以为只要换上手臂替换掉贵妃的尸体,就能让子孙后代享受尊荣。于是在利益心的驱使之下,他偷偷地潜入贵妃埋葬之所,打开了贵妃的棺椁并将里面之人的手臂截了下来,亦将她挪了出来,然后自己躺在贵妃的棺椁中,截断自己的双臂替上贵妃的……”
“不,不可能……”丁楼拼命地摇头,“不会有人糊涂至此的……”
“如果你不信,我们就去贵妃的棺椁里看看,此刻躺着的——究竟是谁。”
☆、第069章
“贵妃棺椁里葬的是谁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先把长老的尸首从上面拿下来。”丁楼凝视着长老和面前近乎透明的大网。组成这张网的细密的丝线上似乎都沾着一点鲜红。按照常理推断,这鲜红的液体必然就是鲜血了。
将长老以这样奇特的姿势摆在这里,又将他的血液到处挥洒,这张网是做什么用的?这里的死人的表qíng为何这样惊悚?难道——难道这里有什么令人觉得恐怖的东西?
丁楼越想越是心悸,长老是他见过最镇定也最见多识广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即使面对死亡也能够坦然接受,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觉得惧怕呢?
“这上面的人你是救不下来的。”唐玖月在一边冷冷说道,“你看地上和墙上的脚印,和长老死的时候穿的靴子是否如出一辙?按照足迹来看,长老似乎也认出了这上面悬在这里的某个人,想要和你一样去救他,却不想将他自己搭了进去。”
“无论长老想要救谁,我都要去保护长老的尸体。”丁楼咬牙毅然道。
唐玖月冷哼一声,“你倒是有qíng有义,若真不怕死的话,尽管去试试。”
这时候沈满在一边弱弱地问,“这里莫非藏了什么怪物,杀死了这么多人?”
“一看这种地方就知道是供奉了怪物,只可惜有些人太蠢,不断给提示却不断想要自寻死路。”唐玖月回头和蔼地拍了拍沈满的肩膀,像是长辈一样慈祥地道,“小满,你的可不能像某些人这样地蠢啊……”
丁楼嘴角抽了抽,面前这蜘蛛网一样的东西背后,到底掩藏了怎样的怪物。他捏了捏拳头,手臂上青色的筋脉凸起。
沈满忍不住劝解道,“长老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有人牺牲。你的族人还在等你回去呢,若你也死了,他们会更加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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