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边有一个你深深认为存在的东西,你认为它就是存在,它是什么?”简聿所说的只是在引导林斯棠去深入理解角色,并且学会剖析这个角色,从而将这个角色活现地演绎出来。
“唔……”
“在此之前你的前女友,告诉你说,她要和你分手因为她要离开你跟你结婚了。”简聿补充道,发觉林斯棠在自己面前很容易没有状态,深吸一口气,“想象一下,在现实当中,某一天,我突然告诉你,我要去结婚了以后跟你两不相gān了,你是什么反应?”
“会愤怒――”简聿这么代入自己,林斯棠顿悟,顺着简聿的手臂看过去,简聿补充,“然后你的父母深深地不理解你,你非常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他们要送你看jīng神病。”
“我没有病――”
“是,你笃定地认为自己没有病,在chuáng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思索这个问题,你的感受是――”
“憋屈。”
“是,还有呢?”循循善诱,林斯棠这时候开始重新透出《自杀幻觉》时空dòng绝望的表qíng,一点点露出水面,无奈而令人心疼的神色。
“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你非常不甘心这样的结果,而在你最憋屈的时候,你最想要得到什么,最希望看见什么。”简聿的语速开始放快,但是声音变轻,指着角落的手臂缓缓垂下来,“你最希望看见或者最不希望看见的场景出现在了你面前,你看着这个场景。”
她们离得很近,简聿几乎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语,这时候陡然拉开距离,“告诉我,你这时候应该看见什么。”
“他们在结婚。”
林斯棠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她和那个脆弱到崩溃自杀的女人融为了一体,角落中若隐若现出现了雪白婚纱晃动在空气中,黑暗里隐隐约约是他们欢声笑语,自己挚爱的人站在那里和另一个男人结婚,笑容明媚,那一刻,就是永恒的一刹那之间,那个挚爱的人转过头来冲她微笑,恍惚间变换成简聿的脸,笑得若隐若现,似乎还有一丝嘲讽的眼神。
“那是个贱人――”林斯棠最后低语,“我恨你。”简聿眉峰一抖,站到了原本应该是空虚一片的角落,侧过身来,沉默地望着她:“你恨我,对的,你最恨一个人的时候,会怎么做。”
“――”呼吸一窒,林斯棠已经像是电影里一样飞扑过来握着她的肩膀摇撼了几下,眼神歇斯底里。只是这时候被抓住的是简聿。简聿并不作声,肩膀被捏得生疼,林斯棠在这场虚幻的想象当中重新沉入了那一场戏里,变成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她柔和地看着她,接下来就是林斯棠自己对剧本的了解,电影当中,女主角在房间中产生幻觉了并在幻觉中杀死了自己的前女友,而实际上杀了自己,虚幻和现实jiāo错开来,两条线模糊对照,最终汇合在一起,林斯棠就这样演绎了出来,她狠厉的目光一刹那闪现了,她容易融入自的感qíng,在这种陌生的以往的纯技巧演技无法触及的领域,只能想象自己就是那个人。
林斯棠一瞬间觉得那是简聿要结婚了从而离开自己,她捏紧了简聿的肩膀,目光触及这人,像是透过渺远的未知时空看见某日简聿站在一个男人身侧,像是所有新婚夫妇一样俏丽嫣然站在众人面前,然后沉默而内敛地望着自己。
那一刻她失去了简聿。
抬起眼来,目光jiāo汇的地方,简聿柔柔地看着她。
那是她的爱人。
如同洪水开闸落在鼻尖某个位置,酸涩的感觉喷涌而来眼眶骤然失去了支撑,林斯棠发觉简聿平日里虽然沉默但依旧是位于自己身旁的某个位置并且坚定不移地和自己在一起的。
如果失去了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不能失去她。
猛地一收手,将简聿扣进自己怀里,她歇斯底里地哭泣,似乎要把简聿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面,痛彻心扉像是现实也淹没在虚幻的海cháo当中:“你不能走――”
简聿,你不能走。
被抓得皮ròu生疼,简聿没有看到林斯棠似乎混淆了戏里戏外的区别,只当是她彻底进入了角色感悟到了这个角色的痛苦从而完美演绎了出来。
当然,她也没拿这句话当回事,这不是台词么,她又不走。
“不行,我得走了。”电影里,前女友哀伤地望着她,然后挣脱她的手臂,一转身,女主角抓起了一旁的花瓶,砸向了她的脑袋。
简聿调整一下心qíng,缓缓地,有力地推开她:“不行,我得走了……”这是台词,她记得清楚的台词为数不多的一句,扯开了林斯棠的手,被扯住手臂,硬生生推开,一转头,和预想不一样,林斯棠搂着她:“简聿,你不能走。”
她说的是简聿。
简聿怔了怔,回过身来,拥住了她。
☆、Chapter 55
r55
导演,和演员,是观察―被观察的关系,导演如果有能力驾驭这个角色,这个人是一个讲故事的角色,从而可以很好地履行观察者的职能。而被观察者,演员在顺服导演的指挥之下,前提是导演有能力做这个观察者并且cao控全局,聪明的演员一般有所保留,在导演没有能力去把控全局甚而至于把控这个qíng节的时候,就要实现自我的指导和把控。
《自杀幻觉》的导演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适合做导演,而适合副导演的角色,是那种正儿八经负责选角色的副导演,在某些地方上做得出彩,在更多的地方则bào露了他的不足,而林斯棠又习惯于被把控,没什么保留的地方,所以很多地方就显示出了不专业的生硬演技。硬是làng费掉了自己原本的演技升华余地。
虽说是没什么保留的地方,但是林斯棠和那个导演合作机会也不多,磨合程度不够高,也还是有所保留的,所以某一部分演绎地非常出彩,但也是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在演戏,没有把自己整个人投入进去。
在简聿重新开始指导练习这部戏的时候,她放弃了对自己的把控权,把自己身为演员的这一部分完全jiāo给了控制者,简聿,因而一旦入戏,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入戏太深,抱着简聿哭得难受,像是失恋了一样抱着她抽抽搭搭的哭,简聿顺着她的背,没说话,想着下一个场景的指导该如何进行。
说实话,她真的没有指导过像林斯棠牌这么大的演员,所以这也是对她的一个挑战和磨练,当然指导别人和指导林斯棠区别也是很大的,毕竟不能这么亲近地互相拥抱。
“我不走我不走。”终于想清楚了下一个场景该怎么弄,安抚下了林斯棠,跪坐在她面前,抓起了剧本,把这一段指给她看,“这场戏的关键点在于,你如何认知自己的状态,我是导演,我想着要怎么让你演出那种失魂落魄jīng神分裂的状态,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说,你得演出绝望的感觉来,那个很不专业,我是导演的话,我得引导你去思考这个角色为什么会有这种表qíng,她做每一个动作是因为什么,比如说角色设定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客从乡下来,充满梦想年轻落拓,你就不可以设定他有沉稳坐在桌前刀叉用得行云流水的动作,再回到《自杀幻觉》来,你演绎的角色是xing格敏感脆弱,内心设防很严重的一个人,这样,睡姿也就不可能敞开肚皮睡得安稳,或者把被子卷成一团很任xing的模样,她一定会蜷在一起,这是表达演员xing格的关键。”
说得有些口渴,林斯棠擦了擦眼泪,抬眼:“我没有哭。”
“好好好我没有看见你哭。”明明是岔开话题的一句话,她也顺着小公主说,咧嘴一笑,低头指了指剧本,“讲完这一段休息一下好不好?”
“还早呢,你继续讲。”林斯棠双腿蜷在身前,简聿讲的东西比老师讲的具体一些,虽然都是大同小异的,理论是一方面,但是实际引导又是一方面,没人会像简聿那样耐心了,简聿随意挽了挽头发,垂下眉来。
“这一段,写道,‘她露出茫然的神qíng,往前方看去,看见了一片热闹的结婚场景’”简聿咽了口唾沫,实在是嘴巴有些gān,舔了舔下唇,“你在电影里,演绎地也很好,但是我猜测导演可能是直接告诉你,要你演出这种茫然来。茫然分为很多种,原因,经过,结果都是不一样的,把线索捋顺了,而且以后遇到这种导演你就要去引导他,被观察者的角色应该有主动xing,比如说,你要问他说‘我这时候推倒椅子可不可以?’然后他的思路也会被你打开,你有实力这么问,对方也会因此而觉得你并不是任由他摆布的,反而会更加认真一些。脱离票房担当的帽子,要拿出东西来给他们看,让他们觉得,哦,你是演员,而不是什么人气偶像。”口gān舌燥又舔了舔上唇,咬紧了嘴唇舌尖润过,一抬眼却发觉林斯棠盯着自己的嘴唇微微发怔。
“……”究竟有没有听啊!
“简聿聿――”
这个称号一出来简聿就知道林斯棠可能脑dòng大开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警惕地往后挪了挪,屁股蹭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缩在chuáng脚:“林总又有何吩咐?”
“我好像懂了一些,你教我练习一下中间的那场戏怎么样?”
林斯棠眉眼弯弯,她指的中间那一场戏,是女主角和前女友在家里的那场吻戏,足够缠绵悱恻,柔qíng万丈足够吸人眼球。
“那场戏啊!”简聿一拍大腿,作恍然大悟状,“没问题啊,你那场戏演得特别好,老戏骨都不行了差点儿没hold住你,母女吵架那一段简直可以放进教科书里面!”说着啧啧两声,竖起大拇指还十分矫qíng地呱唧呱唧鼓掌。
“……”是她说得太抽象了吗!中间……哦确实有点儿抽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简聿好像知道自己说的是哪场戏。刚刚那家伙还舔嘴唇,很勾引人好吗!这个怎么可以怪她!
假公济私这种事qíng在家里做一做也没关系的吧!
这么想着,林斯棠故作深沉,十分认真地摇着头:“不是的,是在前女友家那一场吻戏,我感觉这个状态不太好,是不是我不够入戏啊!还是说可能那个时候我就看上你了就没怎么在意是不是?你教我怎么入戏好不好?”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看起来十分正义像是真的要和简聿切磋演技一样。
该来的还是来了。
简聿一挑眉:“哎呀我没有指导过这种戏啊,你等一下我喝口水回来想一想怎么指导你。”落荒而逃,拍拍屁股逃出去,门口就有饮水机但还是蹬蹬蹬跑下楼去喝水,一口水当成三口喝,想着这大义凌然的借口该怎么拒绝呢,但是拒绝了太直男了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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