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缘GL+番外_若花辞树【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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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盎恭敬接过,细细看了一遍,收入袖中,道了声“陛下英明”。
接下去,便是商议推行官营的具体事宜了。
此时已入秋,新旧jiāo替的那段时日让暮笙安安稳稳地度过去了,郡守府内外皆甚为驯服。今夏雨水不及去水,加上堤坝是去冬新修的,暮笙不过征发徭役稍稍加固,这一夏便顺利度过去了。
“府君,今早huáng家、赵家、林家、刘家四家送了名刺来,yù于明日申末于荷园宴请府君。”薄林手中拿了三张烫金名刺,跟在暮笙身后,一面走,一面禀道。
暮笙思忖片刻,这四家都是盐商,突然宴请,莫非朝廷有动作了?
盐商无权,要护住偌大家财,便少不得建起纷杂jiāo错的关系网,京师中的消息,他们自有渠道知晓。暮笙接过名刺看了一遍,递还给薄林:“回复四府,本君应下了。”
书房就在眼前,薄林见无事要禀,便没跟进去,转去庑房令丫鬟煮茶侍奉府君。
暮笙走到书案前,想了想,拿出一张纸笺来,提起毛笔,正要往砚中舔墨,便见漆黑的砚池已gān涸,凝神一观,中间还有几粒白色的物事。
那物事不多,细细的分布的极散,不细看看不出来。细看便觉它们样子白的有些通透,如那品相下乘的琉璃一般。砚池中怎么有这东西?暮笙甚是不解,将毛笔搁回笔架,拖过砚台来细看。
郡守府关乎一郡安宁,自有许多机密,自来了此地,暮笙便极为谨慎,书房中为何平白多出这不知名的东西来?她拧眉想了想,用手指轻轻划过,抬起,指腹上便沾了一些。
暮笙端详良久,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咸的?
暮笙思索着,漆黑的双眸一点点沉晦下去,片刻,她抿着小嘴,高声唤了人来:“研墨的水是打哪儿来的?”
在她书房中侍奉的是她的丫鬟,水自也是她们取来的。
丫鬟想也未想,便道:“自是府中的井中打上来的……”
暮笙拎着那砚台,歪着脑袋翻来覆去的看,摇了摇头:“不对,你再细想想,往日墨gān后,不是这样的。”
“婢子想起来了。”丫鬟果真细细回忆了一番,赧然道:“府君恕罪,这水是海水,那日厨下送了鲜活的海鱼来,装在木桶中养着,婢子本是取府君研墨用的水,便从头舀了一盏。”
她生怕暮笙怪罪,声音越来越低:“那水清澈的很,且府君正急着唤婢子,婢子便取巧了……”
暮笙拧紧的双眉却慢慢的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时——
“府君,圣上降诏!”
暮笙倏然睁大眼睛。
手中的砚台滑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此为密诏,来宣诏的是礼部官员。
宣读完毕,那官员将写在玄色锦帛上的诏书收起,笑着伸手扶起暮笙,道:“下官出京之时,齐王殿下、原先的那位崔大人,还有几位熟谙盐事的大人都已准备启程,想必不出几日便会到临安。”
暮笙接过诏书,好生收进袖中,拱手道:“多谢大人告知,”她顿了顿,不解道,“只是不曾想到,竟还惊动了齐王?”
这位齐王是先帝皇帝,陛下王叔,早早就辞了差使在家安享天伦,许久不问朝事了。
那位宣旨的大人闻言一笑,并未隐瞒道:“听闻,原也没想劳动这位的,只是陛下为稳妥起见,用他德高望重、宗室贵胄的身份压一压阵。”
暮笙若有所思地听了,继续客气寒暄:“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招待不周,甚是惭愧,舍下寒窄,还望大人不弃,在此歇上一夜。”
一群人一路风霜,现下终可好生休整上一夜,自是欣然答应。
当夜,郡守府便好生整饬了一桌宴席,宴请了几位使者。
暮笙不擅饮酒,几位使者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的,也不宜放开饮宴,这一顿颇具江南jīng致温qíng的小宴倒是正好。
米饭粒粒饱满,软糯晶莹,菜肴清新,米酒温醇香甜,夜凉汤暖,虽无整坛整坛的美酒助兴,也称得上宾主尽欢。
及宴散,暮笙吩咐仆从送了这几位使者回房,自己则慢慢的踱着步,在月下行走。
米酒温柔,并不醉人,只是饮得有些多,这一走,不免就上头了。暮笙双颊略有些烫,她抬手摸了摸,想到离京已有五月,自小就甚少离家,而今竟是在与北国豪迈截然不同的江南水乡,暮笙一时生出怅然来。
她伸手从袖中取出诏书来,就着月色,慢慢展开,一字一句,已听人念过一遍,此时再看,却是更为深刻的心思。
这是陛下亲笔写就,看似圆滑的笔锋,比上回在御案上见到时,更多了几分外泄的锋芒,踌躇满志。想必,她心中计划之事,多半已有起色。
她能得偿所愿,这很好。
暮笙弯起唇角来笑了笑,目光温qíng,为她高兴,也仿佛看到她曾话语描摹的太平盛世。适才那抹淡淡的怅然却不知怎么包裹了她整颗心,密不透风,让她眼眶濡湿。
隔日一早,送走这行宣旨的官员,暮笙便独自跨上快马,往海边跑去,直到下午,方回府。回来时一身泥泞,还有咸腥的海风气息。
府上诸人都让府君大人突如其来的反常弄得一头雾水。
暮笙却管不得他们,沐浴盥洗,换了身便服,便去赴宴了。

☆、第五十五章

荷园位处西子河畔,每至夏日风起,一眼望去,莲叶田田,菡萏妖娆。清风徐来,又有荷香扑鼻,如美酒醉人。每每使游人流连忘返。
此时已过了赏荷佳季,湖面上只剩了满池枯枝烂叶,看上去颇有些潦倒之象。
刘家家主刘惠民行至窗前,朝外面看了一眼,便满腹牢骚:“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四下漏风不说,连花都开败了,扫兴得很!”
听他这般说,赵家家主赵成自顾闭目,huáng家家主huáng永济但笑不语,都不理会。刘惠民神色一凛,满面愠怒,倒是林家家主林潭深以为然,连连颔首:“正是正是。”
闻此言,刘惠民不觉容色稍霁,正要再附和几句,便听得林潭又笑眯眯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刘兄纵然委屈也只能忍一忍了。”
宴饮之所是他们四家一起商定的,此处枯败是枯败了些,可他们此番也不是来向府君展现财力雄厚、富贵荣华的,倒是想求得府君怜悯,能稍稍庇护一二。
这些计量,刘惠民自是知道,只是他这人素来便好个面子,爱讲排场,心里怎么想不知,口上必是要争个先的。
“胳膊来拧得过大腿去?来的可是圣上委派的大人,我看,府君未必肯援手。”刘惠民愤然道。
林潭泰然自若:“圣上委派又如何?qiáng龙不压地头蛇。”
刘惠民嗤笑:“她算什么地头蛇……”
一直闭目养神的赵成忽然睁开眼,冷冷打断道:“她不是,我们是。废话少说,来都来了,便按商定好的来办。”顿了顿,他咬出几个字来:“莫要节外生枝。”
这警告分明就是冲着他去的。刘惠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林潭见此,笑了笑,执一把象牙折扇悠然地摇。
不论四府平日里如何争利,当前关头却是站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成见刘惠民不乱嚷嚷了,便转过头去,望向huáng永济道:“huáng兄。”
huáng永济正与七子huáng况低声说话,听得这一声,转头过去,正看到赵成炯然有神的目光,他温雅一笑,微微颔首。
赵成与huáng永济打jiāo道最久,早已知晓他的为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满腹诡计。现下见他如常平稳的笑容,赵成微微心定,思量起别的事儿来。
京中传来的消息并不多,但正因不多,更显得事态严峻!可惜郡守到任不久,还摸不清xingqíng。能肯定的是郡守出自政事堂,必是天子近臣,要拉拢定是不易,然则,他也探明,这位郡守大人父母不在,六亲死绝,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比起为家人所掣肘不敢变更立场的官员而言,她便容易拉拢的多,财帛动人心,盐商最不缺的便是金银之物!
天色渐暗,答应赴宴的郡守始终不见人影。
刘惠民坐不住,焦躁地站起来踱了两圈,又伸着脖子望了望门外,无丝毫动静。京师那边已显出指望不上的迹象了,眼下除了两州盐政,薄暮笙这掌一郡军政的郡守便至关重要了。
“该不是唬我们的吧?”刘惠民咕哝了一声。
余下三人皆神态沉重,故意哄骗是不可能的,若是郡守慡约,只可能是临时变更主意,倘若如此,那麻烦便大了。
huáng永济与huáng况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晦暗。
这时,却听得外面有一道清婉的女声,穿门而入。
“四位家主设宴,某岂能不至?”
这一句寥寥数字,听在众人耳中不啻为天籁之音。一群人顿时心qíng略松,不过瞬息便皆恢复了往日在人前的形象。
赵成为首,几人一同起身相迎。
暮笙带着一名下属一身松快地踱步进来,见了人便拱手告罪:“实在抱歉得很,一早起来便听闻有刁民违令出海,本官不得不亲去查看了一番,这才迟了,还望几位原谅则个。”
值此关头,谁还为她迟来计较?刘惠民笑道:“府君能来,便是我等荣幸,说什么原谅不原谅这等见外话?”
“正是如此,府君勤政,事事亲力亲为,实乃我临安黎庶之幸,还请快快入席,吾等代临安百姓敬府君一杯。”赵成不失时机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暮笙也不推却,笑吟吟地带着薄林入席。昨日天使宣的乃是密诏,故而人皆不知,而她有了这道告知官营之事势在必行,命她全力配合老殿下与崔云姬的密诏,便知该如何行事。
见她行止镇定,刘惠民顿时就觉得定了心。他们能得到的消息,郡守或多或少也能听闻一点风声,但她非但来了,还是这般从容不迫,可见有商量的余地。
刘惠民看了林潭一眼,林潭已入座,见他看过来,挑了下眉。
赵成如方才所言,举杯相敬。
暮笙笑道:“本官酒量不行,一杯huáng汤下去便不知东西了。就让他代饮吧。”说罢,便抬手示意薄林。
赵成与huáng永济不动声色,依言朝薄林举杯。刘惠民倒有些不忿,奈何倘若真把府君灌醉了,接下去的话便不好说了。林潭则是若有所思,继而微含笑意,格外又敬了薄林本人一杯。
这四人,倒是各不相同。
酒过三巡,huáng永济便介绍起身旁的儿子来:“这是小犬huáng况,侥幸中了个举人,才蒙胡老先生赐字奉直。”
huáng况立即随父亲的话见礼道:“奉直见过府君。”他们早前便见过一回,此下huáng况却摆出初次拜见的模样来,“早该拜见府君,只是听闻本郡事务不断,府君贤明,仁心爱民,故不敢轻易上门搅扰。”
暮笙笑吟吟地打量了他一番,先前那回见得匆忙,第一印象便是一个年少有成的才子,眼下看来,可不尽于此,在心中思忖了片刻他家的qíng形,再一想huáng永济今次携子同来的含义,暮笙显出一丝亲近来:“奉直是闻名浙州的才子,他日必成大器,有空不妨来府上坐坐,我虽不是科举出身,总算也拜读过不少进士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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