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把金子放在了桌子上,老板看了一眼,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冲凌慕清作了一揖,“谢夫人赏钱。”凌慕清只笑着点点头,伙计把衣服包好了,由林琛拿着,主仆二人便出了成衣店。
“雪天路滑,夫人您慢走!”老板送到门口,凌慕清把披风系上,林琛一手抱着衣服,一手为她撑伞。凌慕清和老板道了别,和林琛步入了风雪里。
雪慢慢下的有些小了,老板揣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凌慕清的背影,感叹了一句,“要说这莫夫人,也真是与莫大夫郎才女貌,算作佳配了。”小伙计凑过来,“您认识这莫家人啊?”老板瞥了他一眼,眉飞色舞起来,“你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自然是不知道了,老板我同你说说,在青州,哪有不认识莫大夫的……”
凌慕清回到客栈时,凌晟和凌慕然已用好早饭等着她了。掌柜的颠颠的跑过来,把一封信捧到她面前,“莫夫人,莫大夫出诊去了,给您留了封信。”凌慕清道了谢,顺手把信拆开了。
莫凉一是怕她出诊久了,回来时凌慕清已离开,便留了信,信里倒也就是些琐话。凌慕清把信收好,从林琛手里拿了装着衣服的包裹,“掌柜的,我夫君回来时,劳烦您把这个jiāo给她。”掌柜的答应下来,凌慕清把包裹放在柜台上,回头看凌晟一眼,走出了客栈。
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马车里,凌慕清抱着暖手炉坐了一会儿,凌晟和凌慕然也上了马车。凌慕然坐在她身边,歪着头看她,“皇姐,你不和姐夫道个别吗?”
“不用了。”凌慕清看起来并没有分别的忧愁,反而笑了起来。凌晟以为她气极了,想软下态度哄哄她,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了那么多年的孙女儿。凌慕清挑衅似的看着他,“反正,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凌晟皱起眉,始终没开口说出什么。
夏国皇宫
御书房里的地龙从刚入冬就开始烧着,房里也有取暖用的炉子,与外面的寒冬腊月相比,当真是暖和极了。年过不惑的元安帝夏沂站在桌案后,手里拿着一支朱笔,正弯着腰认真的给梅花上着色。
夏初逢坐在一旁翻着奏折,时不时的拿起笔批注一二,正看的认真,夏沂搁了笔,幽幽的冒出一句,“朕想退位了。”夏初逢眼神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明明正值壮年,看起来却已垂垂老矣的父皇。
“朕前日里梦到了你母后,她说一个人在平陵里太寂寞,朕想过去念念经,陪陪她。”夏沂慢慢的开口,拿了自己的私章,在刚作好的画上落了款。
夏初逢低下头继续看折子,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去便是,您已许多年不管国事,退不退位又有什么关系。”夏沂坐了下来,捧了杯热茶啜了一口,一声叹息随即而来,“长卿,朕不光梦见你母后,还梦见你妹妹了。”
“快十九年了,如果朕的小公主还在,现在会长成怎么个模样呢?”夏沂声音低沉,深宫禁忌里第一人,被他主动提了起来,“长卿,你说朕的小阿嘉,会长得像朕吗?”
“朕……好想看看她啊。”夏沂已经记不太清幼女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夏初逢合上手里的奏折,起身走到了桌案前,深深地看着夏沂,“不像父皇。”
夏沂抬头看着儿子,不懂他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夏初逢俊美的面容上浮了笑意,他压着嗓音,轻轻的说,“阿嘉,长得很像娘亲呢。”夏沂微微睁大了眼睛,夏初逢叹了口气,扶着桌案摇头,“本来想等确定了再告诉您,但是……我忍不住了。就算只有一丝希望,父皇……阿嘉可能没有死。”
柳安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和赶车的莫凉一搭着话,“路上无聊,老夫和公子说个故事吧。”莫凉一笑笑,随意嗯了一声,柳安打开水囊喝了口冰凉的水,开始把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夏元安帝夏沂,膝下有七子,却多年无女。元安帝特别想要一个小公主,终于在元安八年,老天开眼,四月十七日皇后临盆,诞下一个女婴,是为夏国长公主。那是夏沂第一个女儿,也是唯一一个。
公主是夏沂发妻皇后柳氏所生,皇后与元安帝少年结发,十几年恩爱如一日,除了长公主外,与皇帝另有一子,是为太子初逢。皇后生女,夏沂龙颜大悦,视公主为掌上明珠。公主小字阿嘉,赐名蕴姝,封号长夏。以国号为封号,可见夏沂对公主宠爱之深。
皇后生女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夏沂又不忍假他人之手养育公主,不顾大臣反对,将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抚育。皇后曾说,她的阿嘉生来就是享福的,父母兄长都用尽心思的疼爱她一人,小公主受尽万千荣宠。
大概是小孩子受不住这样的福泽,元安九年四月十七日,公主满周岁那一日,一切都破碎了。那一日公主足岁,夏沂赐了国珍千年沉香给她,愿他唯一的女儿一生免受病痛忧苦,平平安安的长大。
夏沂的愿望最终是落了空,那一日夜里,有高手潜入夏国皇宫,公主失踪了,连着她身上刚拥有不久的绝世沉香。夏沂派了三千禁卫军五千金吾卫日夜不停的找寻贼人下落,几乎把夏国翻了个底朝天。
贼人逃入了凌国,夏沂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带军过关,于是他下了张皇榜,愿以十万金,换公主平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贼人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路人马围剿,断崖之上,一不做二不休,贼人抱着公主跳下了山崖,众人无功而返。
夏沂闻说噩耗,痛苦不止,皇后更是因为打击太大,当场晕了过去。崖下苦寻半月,未见公主与贼人尸首,有人说是被野shòu拖了去,夏沂当即下令拔了那人的舌头。自那之后,夏国无公主,公主之名亦成禁忌,无人敢提及。
“公主落崖后没多久,皇后因为哀伤过度,薨了。皇上一病不起,在chuáng上躺了半年方慢慢好了起来,若不是还顾及着年仅六岁的太子,皇上怕是,也会随着皇后去了。”柳安说的口gān,喝了口冷水,继续道,“皇上病中,成王爷趁机扩大发展势力,秘密谋划十年,于元安十九年发动谋反。”
“谋反,兵变,宫乱,手足相残。那一年夏国摇摇yù坠,皇上用了很长时间才压制下来,从那以后,再无心力忙于国事,十六岁的太子殿下在一众忠臣的辅导下开始监国。很快,又要是一个十年了。”柳安摇摇头,他是亲自在这二十年走过的人,柳皇后是他的亲妹妹,旧事重提,难免伤怀。
莫凉一也有些唏嘘,这些事qíng发生的时候她还小,长大了以后这些事qíng也早已经掩埋在了尘埃里,如今听柳安一提,也不免觉得造化弄人。柳安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坐到了莫凉一旁边,指挥着她驾车,“往右转,过了这条街,就到老夫的家了。”
“您腿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柳军师下回出门一定要记得带着随从,不是每一次受了伤都能碰巧遇上赶着马车的人的。”莫凉一笑着,有些揶揄的说,柳安哈哈大笑,拍拍绑着绷带的右腿,“是也是也,倒是老夫命好,遇到了个赶着马车的小神医。”
莫凉一一勒缰绳,马儿跑的慢了起来,“柳军师过誉了,凉一只是江湖郎中罢了,担不起神医二字。”“担得起担得起。”柳府大门就在眼前了,柳安捋着胡子准备下车了,“你的医术我是见过的,深得鹤嘉真传。倒是小神医,不在军营就不要喊我军师了,柳安字祈,你唤我一声柳祈也罢。”
“您是长辈,我还是喊您一声柳先生吧。”马车慢慢停在柳府门口,莫凉一下了车,伸手去扶柳安下来,随口又加了一句,“凉一将及弱冠,有字昀殊,先生可唤。”柳安左脚先落在地上,闻言一怔,“昀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分开了_(:_」∠)_
凉一童鞋身世够狂霸酷炫吊炸天吧?!
贫道必须要说明,这个长卿是夏初逢的字,不是白豆腐。。。
明天这个不更新~
(贫道是不是太话唠惹→_→)
☆、第二十五章
莫凉一初到夏国国都夷安,就在城郊外遇到了右腿受伤的柳安,把柳安送回家,禁不住他再三挽留,便在柳府住下了。柳安的夫人早逝,留下一双儿女,儿子是禁军统领,常住宫中,女儿早已出嫁了,是以偌大的一个柳府,平日里除了下人只有柳安,这才又多了一个莫凉一。
“雪莲的花期在七八月,这才二月多,昀殊来太早了。”柳安抱着个手炉,笑着对莫凉一说道。莫凉一点点头,笑道,“我知道,只是也没有地方去,便早早地过来,等着花开也是好的。”
柳安随口问道,“昀殊与霄世子感qíng不是极好?怎么不随她去京城?”听他提起凌慕清,莫凉一有些恍了神,她从青州到夷安,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与凌慕清,也已有两月未见了。
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相思入骨的滋味,一路上走过来,也是只偶尔会在午夜梦时想起那个人。她以为自己不是一个qíng深的人,柳安此时突然提起那人,她心里却猛然泛了疼,想起凌慕清的脸,已似恍如隔世。
“皇上要为她指婚了,我便来了这里。”莫凉一搞不懂自己此时的语气为什么会那么幽怨,凌慕清也该回到过京城了吧,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柳安放下手炉,捧了杯热茶在手里,开玩笑似的说,“当初在临潼时,老夫见昀殊与霄世子qíng深意重,以为你二人会成眷属呢。”
莫凉一低低一笑,道,“她说过,不会嫁给别人的。”柳安觉得心跳有些乱,故作镇定的喝了口茶水,试探着问,“你与她……?”莫凉一抬起头,组织着合适的语言,“我和她,一心人,两相许。”
“哗啦!”柳安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莫凉一吓了一跳,“柳先生,您没事儿吧?”柳安摆摆手,叫了下人来收拾,冲莫凉一无奈的笑了,“将知天命,到底是老了,连杯茶都端不稳了。”
下人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莫凉一才笑道,“先生看着jīng神极好呢。”柳安笑笑,正yù与她再聊些什么,管家小跑着过来通传,“老爷,太子过来了。”柳安瞥了一眼莫凉一,见她一副好奇的样子,对管家道,“让他直接过来吧。”
管家出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仪容俊秀,身穿一袭紫色长袍,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舅舅,您这是怎么了?”夏初逢走到柳安身旁,皱起眉头看着他高高翘起来搭在椅子上的右腿。
“不小心摔了一跤,划在了石头上,没什么大碍。”柳安伸手指指一旁的椅子,“长卿,坐。”夏初逢落了坐,柳安才指着他为莫凉一介绍,“昀殊啊,这位便是我夏国太子,也是老夫的外甥,夏初逢。”
莫凉一站起身,冲夏初逢一拱手,“糙民莫凉一,见过太子殿下。”夏初逢与柳安对视一眼,qiáng压着心里的激动,朗声道,“久闻莫公子大名,莫公子不必多礼。”莫凉一微微一笑,慢慢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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