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是个能臣,夏初逢,包括夏沂都对他寄予厚望,纳以为心腹。钟离最大的缺点,就是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那个碎碎念的功底一点儿也不比那些老臣弱,每次夏初逢与他谈话,都被他说的一阵发晕。
可是又不能不见,夏初逢挥挥手,宣钟离。很快钟离就过来了,他穿一身极为正式的绛色官服,四平八稳的走到御书房里,冲夏初逢拱手作揖,“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平身。”夏初逢靠在椅子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钟离,“钟卿此时过来可有要事?”钟离抬起头,一张脸轮廓柔和,笑起来温润如玉,朗声道,“的确是要事,关乎我夏国之根基。”
夏初逢哦了一声,挑眉问他,“何事?”钟离道,“上次微臣和殿下说过的,关乎于殿下娶亲一事,殿下说要考虑,现在考虑的如何了?”夏初逢一直忙于政事,不然就是找他的妹妹,都二十六了还没娶亲,成为了皇室里最大的问题青年,是众多大臣的一块心病。
夏初逢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钟卿可有合适人选?”钟离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起的纸来,向前几步走到桌子前面,把纸张打开搁在了夏初逢面前。
夏初逢扫了一眼,那上面列了许多大家闺秀的名字,连着她们父家母家的势力也都一一列举了出来。钟离的意思不言而喻,让他挑一个,甚至几个,喜不喜欢没关系,他连画像都没给他一张,只让他挑合适的。
“啧,这还是上次那张纸么?”夏初逢问道,钟离摇摇头,笑道,“微臣仔细又挑了一番,殿下可放心,这纸上的人,不仅才识不错,样貌也是极好的。殿下,您就是不喜欢,娶回来当个红颜知己,也够赏心悦目的。”
钟离话说的轻松,夏初逢心里却还是不太qíng愿,他那么多年没时间与哪个女子谈一场风花雪月,却也不想就这么随便把人娶了过来。他一弯唇角,转移了话题,“钟卿,七弟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钟离一掀眼皮,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您还好意思说,您的幼弟婚事都定下了,您还想拖着呢?殿下,何必呢,您日后登基为皇,后宫三千也不为过,现在纠结着又有何用?”
夏初逢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再考虑考虑,钟卿退下吧。”钟离深深的看着他,摇着头叹了口气,“刘将军家的二小姐,还有苏太尉的嫡孙女,微臣觉得甚好。”夏初逢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他,“钟离,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擅自做决定。你若觉得好,本太子把她们二人赐给你,可好?”
钟离默了一会儿,冲他一拱手,“殿下就再考虑考虑吧,微臣先退下了。”他往后倒了几步,转身又四平八稳的走了,夏初逢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彭危,你替我去一趟凌国,问问凌慕清阿嘉去了哪里,要快。”
“是!”
作者有话要说: bī婚,是一种cháo流。。。
☆、第三十九章
启忻还算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皇太女晋封大典过了不久,她把朝中事妥善处理了一下,就带着莫凉一启程去凌国了。此行甚为低调,启忻只带了两个护卫一个车夫,就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从承瀛到京城的一般路程大概也就不到两个月,启忻也不急,反正能赶得及就行了。只是她总有些担忧莫凉一,自从她得知了凌慕清的婚事,就变得有些神经质。每日里活的日夜颠倒,饭也不好好吃,一日比一日憔悴。莫凉一包袱也不要了,医书和玉玦都丢在地宫里,时常伴身的那些药也是。
启忻心里有愧,但事已至此,她也已经挽回不了什么。到了铭城的时候,启忻和莫凉一说要她换回女装,毕竟她现在在凌国名声甚大,启忻怕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莫凉一也没推辞,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换下来的那身衣裳死也不愿撒手,整日里抱在怀里。
她穿男装时启忻就知道她皮相不错,这下子换了女装,委实把启忻惊艳了一把。莫凉一随她母亲,那张脸与夏国先皇后柳氏长得甚为相像,眉眼细长,氤氲着一些细淡的病态,偏偏又显不出柔弱感来。顾盼回首间能带起烟雨,就像以前夏沂说柳氏的一句话:卿颜如画,笔墨带风。
“你说这么一张脸,扮起男人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启忻蹲在莫凉一身前,仔仔细细的把她打量了个清楚。莫凉一扫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启忻觉得没趣,这一路却也着实够无聊的,她只能找莫凉一聊聊天。
“诶,按照我们的行程,到了京城时还不到凌慕清婚期,你会去找她吗?”启忻托着腮,认真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坐在马车拐角里,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不会的。”
启忻表示不解,“为什么?”莫凉一眨了一下眼睛,抬头看着启忻,“我不敢啊。”这话倒说的直接,启忻嘴角抽了一下,叹着气坐到了一边,“人家说啊,qíng能见血封喉,这话真是不假的。”
“哦。”莫凉一抱着膝盖,歪头看着启忻,“谁说的?”启忻伸手倒了杯茶,却不喝,拿在手里晃了晃,看着它徐徐的往外冒烟,这才慢悠悠的回答,“姓季的那个神棍啊。”
莫凉一笑了笑,幽幽道,“季道长算命挺准,也够离谱,她还说过我要母仪天下呢。”启忻斜眼看着她,眼神别有深意,“不如你抛弃了凌慕清,咱们两个凑合了,待我日后登基,你不就母仪天下了?”
莫凉一勾起嘴角,瘦的尖细的下巴微微抬起,笑盈盈的看着启忻,“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有人的,原来是我猜错了吗?”启忻面上僵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喝起茶来。
“你没猜错。”启忻搁下茶杯,轻轻打了个呵欠,侧着身子在马车里躺下了。莫凉一动了动身子,低眼看着她,启忻合上双眼,轻声道,“路上无聊,我和你讲个故事吧。”莫凉一嗯了一声,启忻慢悠悠的开了口。
六年前,启忻十五岁。启国人擅武,不管是皇亲贵族还是农家小户,都能耍上几招把式。启国皇室对于此看的极重,皇室子弟,骑马she箭都是从小必修的课程。皇室每年会举行秋狩大赛,第一名可以得到无尽的荣宠。
启忻从小到大被启天恩寄以厚望,自从十二岁参加秋狩,连年夺冠,启天恩欣慰不已。六年前是她第四次参加秋狩,她对第一名势在必得,为了打败越来越qiáng的对手,她以身犯险,进入了围场深处,去捕猎更能让人震撼,更能证明自己的猎物。
可惜她再厉害,总归还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女,对于那只比她还高的黑熊,她真的是束手无策。她以为她要死了,那只熊身上古怪的味道她都能闻的清楚,那只熊掌马上就要拍在了她的身上。
启忻当然没有死,要不然莫凉一也不会在马车里听她讲故事了。她被人救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高手,从天而降的来到启忻身边。那是个女人,一把剑直cha入黑熊眼睛里,就像听不见黑熊惨烈又恐怖的嚎叫,抱着启忻飞身出了那片林子。
她把启忻放在树下,又转身回去了,接着启忻听到了黑熊更为凄厉的叫声,不过很快,这个世界就归于平静。启忻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浑身浴血的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剑。
“没有足够的准备就不要随便去探测未知的地方,真蠢。”那个女人撕了衣角给启忻包扎腿上的伤口,一张寡淡的脸上还留着血印。她把剑□□剑鞘,挂在了腰间,然后俯身把启忻抱在怀里。
启忻闻着她身上难闻的血腥味,居然觉得安心,她偷偷抬起头,看着她线条冷硬的下巴,心突然跳的好快。女人把她抱出了那片危险的区域,低头看着她,突然笑了,“那只笨熊死了,你可以让人去抬出来,你就赢定了。”
她把启忻放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转身离开了。启忻没有叫住她,从头到尾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那个女人的脸印在了她的心里,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一年她没有夺冠,没有让人去抬那只熊。伤好之后她无数次回到那个林子里,从必须带着一群人,到一个人去也无所畏惧。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她甚至没有出现在过她的梦里。
“真的很像是一场梦,如果不是我清楚的记得她的脸。”启忻睁开眼,轻声笑了一下,莫凉一问她,“你喜欢那个女人?”启忻点了点头,“对,虽然可能是荒诞了一点儿,但我的确,一直没有忘记她。”
莫凉一表示理解,感qíng这个东西,本来就够荒诞的。她以为这个故事这就完了,启忻却又闭了眼,继续讲那个故事。
“你知道吗,季无瑕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她们却不是一个人。”启忻撇撇嘴,语气有些哀怨,“见到季无瑕的第一眼,我真的很惊讶,也很惊喜,我以为我终于又见到她了。可是那个不靠谱的神棍,和她完完全全的是两个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两张脸?”启忻伸手捂住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莫凉一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问道,“你怎么就确定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启忻道,“那人武功奇高,在黑熊利爪下可以毫发无损。无瑕不会武功,只会耍嘴劲,差点儿被我的侍卫杀了。两个人除了一张脸一样,差别甚大。”莫凉一只一笑,再不置可否,毕竟是别人的事,启忻当故事给她讲,她就当故事听了就是。
马车很快走过旷野入了凌国境内,天色不早了,她们便在当地客栈暂时停歇一晚。晚饭时候在客栈大堂内听了不少凌国最近盛传的事,当然少不了凌慕清的。
莫凉一他们邻桌的一个书生,说的眉飞色舞的,好像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启忻心下好奇,侧了耳朵去听,那书生说的正是凌慕清大婚的事。
“说来也真是够好笑的。咱们那女世子,和小神医之间的感qíng错综复杂,先是京城世子救了小神医,后来二人结伴去临潼,再后来青州重逢,啧啧,才子佳人,多好的一段缘分。坏就坏在天意弄人,你说这小神医怎么会是个女子呢?这下好了,什么天作之合,什么命中注定,什么qíng比金坚,世子还为了小神医出逃过呢,全成了笑话啦这下子!”
书生喝了一口茶,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你看看这,小神医身份bào露,世子也是知道这场姻缘全错了,全乱了套了,孤身一人回了京城,皇上给赐婚,赐给了顾相爷家的儿子,世子也没反对,怕是心灰意冷了呢。”
书生说完了话引来一阵唏嘘,有人提问道,“那世子和小神医,就这么断了吗?莫不说她俩都是女子,这发生的许多事可都不是假的吧?”书生听闻,啧啧叹道,“瞧您这话说的,就算是真有了感qíng又如何?不断也得断啊,女子相恋有违伦理,就算世子不顾身份,那皇上能任由她坏了皇家名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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