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莫凉一认祖归宗,想让她有个完整的家,而不是跟着他一个糟老头受苦。那时候莫凉一的左脚已经残了,莫惊鸿心里是有愧的,更加想把她还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可他经多方打探,知道那时候夏国正逢成王作乱,莫惊鸿担心莫凉一会卷入其中,就又把她带回了山里,想等到夏国安定下来之后再把她送回去。
可是,莫惊鸿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他深知自己挺不住了,却又不知夏国之内宫廷状况如何,便把莫凉一的那半块玉玦给了她。他知道那玉玦不是寻常物,可能会证明莫凉一的身份,他不能继续照顾她了,便和她说,如果想认祖归宗,便拿着玉玦去夏国吧。
莫惊鸿把一切都jiāo给了莫凉一和命运,他给了她第二条生命,可是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走了。本子上的记事把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那沉香的妙用,和莫凉一的身份。柳安本想把本子jiāo给莫凉一,却看到她生活平淡安康,又不想让她再多想什么,反正都过去了,不是么?
柳安便把秘密埋下了,谁也没有告诉,他也没料到会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些完完全全的讲给夏沂听。“皇上,莫惊鸿身死之时,阿嘉还不满十三岁,她后来过着怎样的日子,您可想而知了。”柳安端起桌上的杯子饮了一口茶,对夏沂说道。
“您也可以想象,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有了哥哥,有了一个家,她又怎么可能会不在乎?”柳安搁下茶杯,继续说,“正因为她的在乎,怕您伤心,怕您失望,她才说了,如果您不同意,她愿意听您的话。可是皇上,您确实不能,剥夺她爱人,和思念的权力。”
人心始终是柔软的,更何况那是他的女儿,夏沂听了柳安一番话,沉默了好半天,终于点下了头,“朕明白了。”他站起身,低眼看着柳安,忽然笑了,“朕的女儿喜欢什么,朕都会给她。凌慕清若是不负她,朕自然跟着欢喜,就算负了又如何?大不了让阿嘉回来,依然是我夏国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朕一日不死,必然全力保护朕的女儿,谁又敢说些什么?”
这便是一个帝王的魄力了,柳安起身,冲夏沂拱手一拜,高呼着,“皇上圣明!”夏沂唤了人,让人把柳皇后的牌位摆回去,转身冲夏沂笑道,“十日之期还早,我们便在这儿多陪陪柔儿,到了日子再回宫,顺道的,也让凌慕清着急几天。”
而此时的凌慕清,也确实够着急的。莫凉一摘了朵花在手里把玩,凌慕清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她也就当她不存在。凌慕清终于没忍住,握着她的双肩,很严肃的问她,“凉一,如果你父皇不同意,你真的就不嫁我了?”
莫凉一瞥她一眼,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话,随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凌慕清深吸了一口气,跑到一边坐在石凳上,捧着脸生闷气。莫凉一走过去,把花夹在了她耳朵上,笑着问她,“你怎么了啊?”
凌慕清有些哀怨的看着她,忍不住的控诉,“我为了娶你,都愿意舍弃那么多了,你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和我说父母之命。你好歹骗骗我,让我开心开心也好呀。”莫凉一挑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瞧着她的眼睛,“你对我有意见?”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了。”凌慕清把耳朵上的花拿掉,随手cha在了莫凉一的鬓角上,娇花美人,真是相衬的紧。莫凉一抿着唇,不知是真是假的开口道,“我本来也没有多喜欢你啊。”凌慕清眼神一下子变了,直勾勾的盯着她,“你说什么?”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她是在开玩笑,可是当她说出那句话,凌慕清还是不可抑制的心颤了一下。老实说,她真的有些怕,怕莫凉一说的是真的,怕她,不是两qíng相悦,而是委曲求全。
莫凉一轻笑了一下,侧着身子坐在了凌慕清大腿上,搂住她的脖子轻轻晃了晃,“我只是觉得,你喜欢我,好像比我喜欢你要多的多。”虽然她曾嫁予别人,让她百般难过,可是莫凉一真的觉得,凌慕清对她的感qíng,一直以来都是深厚极了。
莫凉一问凌慕清,“阿清,你在怕什么啊?”她其实知道她在怕什么,可还是这么问了。凌慕清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伸手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我爱你。”凌慕清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莫凉一,我爱你。”因为爱,所以害怕,并没有什么冲突。莫凉一眯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啊。”她垂下头,轻声回应,“凌慕清,我也爱你啊。”
满园桂花香,凌慕清身上的,还有空气里的。钟沁安静的看完凌慕清和莫凉一互诉衷肠,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风走过,chuī起她的衣袖,落了两朵桂花在上面。她低着头,神qíng淡淡的伸手拂去了,转身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消防员是真英雄,但是讲真,我以后绝对不会让我哥或我弟去做消防员。
微博都不敢刷了,泪点低分分钟泪奔,虽然没啥用,依旧祈祷。
阿弥陀佛。
☆、第六十六章
凌国盛熙元年十月初四,夏国长公主夏蕴姝仪仗来朝,盛熙帝凌慕清于城门亲迎,以红绸引路,由城门铺至宫门,莫让公主沾尘,极尽奢华。公主腿脚不便,盛熙帝亲手搀扶,行至中街,百姓围绕,皆跪地而呼皇上万岁。盛熙帝执公主手而立,大内侍卫统领祁修宣旨,帝yù迎娶长夏公主为后,中街哗然,百姓议论纷纷。
帝当百姓之面,述与公主qíng缘,qíng动之处,声泪俱下。京城百姓有所闻者,识出公主乃当初神医传人,与帝qíng深意重,纠缠数年,终成眷属。帝请罪于万民,愿作一世昏君,必娶公主为妻。百姓皆静默不敢言,以凌国首富慕容衷为首,携多名在民间颇有威望之人,以表忠君之意。
帝亲允诺,与公主大婚之后,即大赦天下,免税三年,以表苍天之恩。百姓皆道帝王圣明,再无他言,帝即下旨,三日后即百年难遇huáng道吉日,与公主成婚。此事传出,震慑天下,随处可见议论纷纷。三日之期转瞬即过,盛熙元年十月初八,天气晴朗,无风无雪,大婚如期举行。
那一天是凌国经久未有的盛况,将将jī鸣二声,京城里已是灯火通明。城门从未开的那么早过,据说夏国皇帝和太子给公主带了几百箱嫁妆过来,车轮声在长街上陆陆续续的响了好久才停息,而那时候,已经将近天亮了。
夏国人入了宫,随后的就是启国人了。启国女帝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缟素,神色郁郁,知道的明白她是来参加盛熙皇帝大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参加葬礼的呢。她带的人不多,礼却不少,装了好几个大箱子,不过前有夏国嫁妆过去,她这些已不足稀奇了。
再接着就是些附属小国来的人,还有些江湖侠客,不断的有人往城里进。京城百姓们看够了热闹,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家补个觉,从宫门口开始,不知多少响的鞭pào开始炸起来,一轮接着一轮,把睡意全都炸光了。
林琛骑着马在街上吆喝着,说是晚上在宫门口摆宴,皇上要与民同乐,请大家过去吃饭。不过林琛又说了,因为地方毕竟不是很大,只摆了四百多桌,去晚了可就没有位置了。这话从头说到尾,引起了好大的轰动,古往今来皇帝大婚要请百姓吃饭的,也就她凌慕清一个了。
不过这毕竟是徐无衍出的点子,可不单单是为了与民同乐,拉拢人心才是最终目的。“大家多想些吉祥话,到时候可不能争位置打起来,咱们就靠这个抢位子呢!”林琛嗓子都要嚎哑了,百姓们一哄而散,都赶紧回去想吉祥话了。
“我不行了,从宫门口就开始喊,嗓子都要废了。”林琛从马上下来,伸手搭着祁修的肩膀,苦哈哈的说,“祁大人,城郊施粥发包子的活儿就jiāo给你了吧,不然我整个人都得废了。”徐无衍想的很周到,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也不少吃不饱喝不暖的人,那些人自然抢不到宫门口设的宴,就给他们另准备了“福利”。
凌慕清把这任务jiāo给林琛时他是拍着胸脯保证要完成的,可他是完全没想到会那么累人,只好拉下脸去求祁修帮忙。祁修低眉瞥了他一眼,抖抖肩膀把他的手抖了下去,“皇上是让我来当监工的,不是做你的帮手的。”他除了在凌慕清面前还有些人qíng味,对别人一向是不假辞色的。
林琛犯了愁,捏着嗓子哀怨的看着他说,“咱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共事那么久了,怎么着也有些同僚之qíng了吧?你就不能帮帮我么?”祁修一脸严肃的摇摇头,“不能。”林琛翻了个白眼,暗搓搓的絮叨着,“早知道就让大哥来了,你这个不讲qíng面的,以后有什么事,可别指望我帮你!”
祁修看了他一眼,依然面无表qíng的吩咐,“宫里还有好些事,你快些完成任务我们好回去。”林琛气的跳脚,“你那么急就帮帮我啊!”祁修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林琛意料的妥协了,“下不为例。”他转身去吩咐人准备东西了,林琛摸着下巴嘿嘿的笑,“还是有些人qíng的嘛。”
把东西备好了,留下人看顾着等傍晚上开始熬粥施发,祁修就要拉着林琛回宫。他两人一个是大内统领,一个是贴身侍卫,现在一起出来了,祁修一直担心着凌慕清的安危。林琛没他那么周到,可也不是个蠢人,两人就上了马,准备回宫了。
刚到了城门口,林琛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他一回头,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去,幸亏被祁修一手扶了。“怎么了?”祁修有些不悦,林琛没理他,翻身下了马,正瞧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两个人。他跑过去,左右转了两圈,颤着声音说,“郡主果然还活着。”
凌慕然笑笑,神qíng有些复杂的问他,“皇姐,可还好?”林琛点点头,忽然生出些警惕来,“皇上很好,郡主您现在回来是……”凌慕清收了笑意,轻叹了一口气,“我已不是什么郡主了,你也不用这么叫我。我现在回来,自然是来给皇姐道喜的啊。”
凌慕然与凌慕清向来关系不错,但凌慕清毕竟是她杀父仇人的女儿,凌沛暄也亲手把她弄了个家破人亡,林琛不知道她心里如何想,却总是放不下心的。他回头去看祁修,祁修已经下了马,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他冲祁修招招手,祁修迟疑了一下,抬步走了过来。
“祁大人,你看这是谁?”林琛深知祁修比自己思量周到,便把事qíngjiāo给了他来解决。祁修当初是亲眼看着凌沛暄杀死凌沛曜的,他又怎么不懂林琛的想法?眼神依旧冷淡,却多了些深沉,祁修冲凌慕然颔首,声音亦很沉稳,“淮安郡主。”
“我已不是郡主了,祁大人不用这么叫我。”凌慕然比之以前不知沉稳内敛了多少,再不把qíng绪放在脸上,就算是祁修也摸不准她的意思。祁修沉吟了一下,突然道,“皇上一直念叨着您,您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一定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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