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独自一人回去。
待翻过一座山,又沿着一条河走到尽头时,楚离转了个弯,隐入一片蓊郁中,再出来时,眼前景色已经大变。首先是一条古藤缠绕簇拥的石路,蔓延向上,石路两侧长满青绿色苔藓,古藤蜿蜒攀援,紧紧抓缚在石块fèng隙里。
楚离不由露出了笑意,大喊一声,“师姐,我回来啦!”
说着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古藤上砸过去。可古藤并没有反应。楚离“咦”了一声,嘀咕道,“难道阵法又变了?”
她凝神打量八卦方位,目光炯炯,先是踏出右脚脚尖踩在了石路上,然后一路穿梭过去。竟然安然无恙。
“师姐竟然没有设阵法!”楚离大奇,忽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因为没有痊愈,身体不好?”这样想着,就再也耽搁不下去了,拔足狂奔。
很快绕过扑朔迷离又曲折的山路,走到一处瀑布前,绕过瀑布踏进一侧的巨石上,纵身一跃,消失在瀑布之后。原来此地有个障眼法,那瀑布一旁的巨石是个遮掩物,从巨石斜过去,就是一方平原,临山涉水,碧绿的平原上有一座jīng巧的二层木楼,用些许篱笆墙围出了一个院落。木楼周身有些绿色的嫩芽已经生发,衬得木楼生机盎然。
“师姐!”楚离心中急切又欢喜,快步跑了过去,可谁料还没刚到门前,迎头掉下一阵土,哗啦啦全砸她脸上。
楚离反而咧嘴笑了。因为这样的石霂才让她不觉得有事。
可她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因为她发现,脸上不止是土,里面有……幼蛇。
“啊~~~~~”楚离吓得花容失色,一蹦三尺高,脑袋直接撞到了门梁上,这下更好,扑通一声掉落一桶水,正好冲掉了她身上的幼蛇。可楚离不敢庆幸,她不认为石霂会这么好心,果然,她又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那根本不是水,而是泥浆,只不过是过滤罢的泥浆,而且有股甜甜的味道。
楚离再不敢往上碰,她小心翼翼抬起脚,低下头,正要下脚时眸子一紧,慌忙又要抬,然而已经晚了,地上突然生出一朵花来,缠住她脚腕,那花却是铁花,楚离急忙想要挣脱,然而她挣扎时,却发现铁花里冒出了嗡嗡乱叫的蜜蜂……
眼见着成群的蜜蜂直往她身上扑,楚离恍然大悟,刚刚泥浆里的甜味是蜂蜜!然而,这丝毫不能改变蜜蜂朝她扑过来的事实。
楚离大惊失色,无奈之下用力往一侧撞,果然木墙一侧被她撞开了小门,她连忙上身倒进去,只是脚腕还没铁花缠着。楚离脚腕翻转,与铁花角力,巧劲之下,终于挣脱了它,这才能全部藏身于木墙内。然而还没容她松一口气,楚离就一脚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你竟然把我的木墙下面给我挖空了!!石霂!”楚离恨得咬牙切齿,“你太狡猾了!”
那木墙内的地面上只覆盖了一层薄土,乍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然而土下却是空的。她刚掉进去,dòng里突然又伸出铁花来,扣住她的四肢和身体,将她牢牢绑在dòng里。
她刚骂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笑道,“不知道哪个不自量力的,想破我的阵法,我们家门是这么轻易进出的?”
可不是石霂。
楚离气得牙痒痒,大喊,“石霂!你快放我出去!”
她喊着,仰头看见上面露出一个淡青色衣角来,接着看到那衣角绕了一圈,又走了……
“石霂!”楚离喊罢又连忙改口,“师姐!好师姐,你快放我出去吧。”
这句话说罢,那衣角才有重新出现,她便看见石霂笑吟吟地蹲在旁边俯视她,“哟,这不是大魏的国师吗?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石霂——不,师姐,”楚离讨好地笑道,“好师姐,你看,咱们许久不见,我甚是挂念师姐。你快放我出去,好好叙叙旧。”
“挂念?”石霂皮笑ròu不笑地睨她,“八月离开,年关都没回来,离去半年之久只得一封信,好师妹,你还真是挂念我啊。”
“这……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吗?”楚离越发笑得讨好,“我可是日日想着你呢。”
“是吗?那你便再多想几日好了。”说罢,悠然起身,竟要离去。
“啊救命!师姐!”背后传来楚离惊慌失措的声音,“师姐快救我!”
石霂狐疑地转身回来,看看她,“莫耍诡计,今儿你是在这dòng里待定了。”她刚说罢,忽然发现木门从身后砸过来,便是一惊,本要避开然而重伤未愈,行动不似以往灵活,就那么一脚踩空落入dòng里。
正落在楚离身上。
那dòng口本就不大,勉qiáng够两个人站定脚跟。石霂落下来,很快铁花也重新勾出来缠住她四肢,楚离哈哈大笑,“石霂,让你偷jī不成蚀把米!”
石霂恼得瞪她,“要不是我……”却及时住了口,没提受伤的事,“岂能让你得逞。”
楚离本也觉得奇怪,她只是想震动机关,放下木门砸一下石霂的,谁曾想石霂竟然也掉了下来,这可真不像石霂的实力。如今听她语焉不详,忽然想起公输定说她生病的事qíng,这才清了清嗓子,靠过去脑袋蹭了蹭她,“你生了什么病?”
石霂睨她,“就知道穗穗嘴不牢靠。”
“嘿嘿,”楚离笑说,“穗穗可是我好朋友,当然听我的不听你的。你到底生了什么病?竟然要师父给你医治,现在怎么样了?”
“本来是快好了,”石霂没好气地嗔道,“可被你这一砸一摔,怕是又要伤了。”
楚离皱眉,“旧疾?”她忽然捏住石霂手腕,往她脉搏上搭。石霂连忙挣脱,“你可别了,就你那半桶水的,还给我看病。”
楚离羞恼,“你不要小瞧人!”于是又去捉她手腕,石霂挣扎着就是不让她抓住。楚离急了,一口咬住石霂脖子,“你再动,我咬你!”
“……”石霂僵住了,脖子上是楚离温热的唇,她咬咬牙,下巴忽然用力磕在楚离歪着的脸颊上,楚离哎呦一声松了口。石霂连忙避过去,脸上闪过一抹红,却转过脸去,啐她,“无赖!每次都用咬的!”
“说的好像你没咬过我似的。”楚离不以为然,又仰头给石霂看,“你自己看,这牙印都没消呢。”锁骨处确实有一排几不可见的淤青,那就是石霂咬的。
她俩从小到大过招,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赢过对方,四肢牙齿头发,能用的都用过了。
石霂哼了一声,只作听不到。
“哼什么哼,你自己的铁花自己不松,还真打算在这过夜啊。”楚离幸灾乐祸。铁花只有一个机关控制,只要石霂松开她自己,楚离也会被松开。
石霂斜睨她一眼,“过夜就过夜。”
她俩也不是没有幕天席地风餐露宿的经历,故而在这dòng里过夜也不算个事儿。只是如今石霂重伤,实不该再受寒。楚离虽然不知她重伤,但到底也清楚她身子不适。又想到石霂之所以这次下手这么重,多半是由于楚离她自己留书离家,说到底是她理亏。于是轻咳一声,笑出了两个锃亮的小虎牙,讨好的娇娇糯糯一声喊,“师姐~~~好师姐,人家知错了嘛!以后再不这样做了!我发誓!”说着比出两根指头来,她和石霂几乎身体紧紧相挨着,所以指头戳到了石霂手背。石霂低头扫一眼,“啪”一下打她手背,“誓言可是胡乱发的!”
楚离连连点头,“师姐教训的是!”又凑过去伏她脖子上蹭了蹭,撒娇道,“师姐,咱们出去吧。这里又冷又湿,我可是刚刚从牢房里出来,现在又要坐牢……师姐,师姐~~~霂霂~~~”
石霂被她喊得身上起了一层疙瘩,抖了抖身子道,“好啦好啦。”嗔怪地看她一眼,楚离没看见她动了哪里,就见身上的铁花全散开,消失在石壁里。
四肢终于活动自如了。石霂还正打着身上泥土,楚离一下扑她怀里去了,“吧嗒”一下亲在她脸上,“师姐师姐,我想死你啦!”
石霂一脑门黑线,脸上还疑似有些红云,揪住她耳朵就往下拽,“你给我下来!一身都是土!”
石霂有洁癖,楚离当然知道。可她不仅不松手,还故意在她身上蹭了蹭,石霂刚刚打gān净的衣服,很快被她蹭的又脏又黏,不仅有土还有蜂蜜浆……石霂气得发抖,可楚离八爪鱼一样揪不下来,脑袋还灵活地躲开老远,揪不着耳朵,石霂急了,张口咬在她肩膀上……
“啊呦——”
·
·
她们灰头土脸的从dòng里爬出来。
石霂冷着张脸,对自己被楚离蹭了一身的土和泥浆十分嫌弃。转头又看见楚离一脸阳光灿烂的大大笑容,就更嫌弃了。甩甩袖子,理都不理她,急匆匆去沐浴。
楚离因为自己扳回了一局心qíng大好,看见石霂匆匆的步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石霂听到动静,转身看她一眼,见楚离得意洋洋地大笑,更是恼得磨牙。楚离见状,连忙扮乖,笑眯了眼睛捧着脸看她。
那模样像个乖巧的小动物在讨主人欢心,石霂没忍住,唇角就露出笑意来。
偏偏楚离又是个眼尖的,见状又要往前扑,石霂连忙正色,“不许过来!”
楚离不满的撇撇嘴,听言站定不动。
石霂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几次,果然见楚离乖乖地站着没动,这才松了口气。再转身走时,眸中就带了笑意。终是没忍住,她低头一笑,唇角弯弯的,眸子里灿若星辰。多亏没让楚离看见,不然她又得扑过来。
楚离见她走得远了,自己跑回房间里倒了水喝。喝完就舒服的倒在了她自己的chuáng榻上。这间卧房里有两张chuáng,一张她的,一张石霂的。只不过自从她十五岁之后,石霂就不跟她住在一起了。只是偶尔楚离自己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就跑到石霂房间里蹭她的chuáng。
她离开了半年之久,再次见到房内的东西,感到无比亲切和眷恋。她打量着房间内的物什,见东西都一尘不染井然有序,不由得乐呵,“有个太爱gān净的师姐真是好。”遂抱着自己chuáng上的被褥滚了滚,舒服的一塌糊涂。也不管自己脏兮兮的弄脏了chuáng单等。
她半裹着被褥趴在chuáng沿上,露出脑袋来,就看到对面石霂的chuáng榻。那里已经很多年没人睡过了。楚离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石霂的qíng景。
那年她才八岁。楚谦去世不久,她就跟着成公来到这深山中来。可是成公却不怎么管她,山林间不缺吃喝的,楚离就自己觅食。那时候,他们的房子还只是个茅糙屋,十分简陋。不过好歹能遮风避雨。她秋天的时候到深山来,第二年夏末的时候,成公带了另一个女孩回来,那就是石霂。
可那时的石霂远不是现在的模样。楚离第一次见到她时吓了一跳,幼时的石霂从脖子到脸上都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看起来很狰狞。比这血痕更让楚离不适的是,石霂整个人散发着yīn郁死寂的气息,一双眼睛里带着宛如死人的冷漠。小小的楚离看着她,吓得暗自咽了口水。
成公对楚离说,这是石霂,是你师妹。
没错,一开始的时候,楚离才是师姐。尽管她比石霂小了四岁。可谁让她入门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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