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人加一辆马车。”楚云煕和史则在亭中对坐,桌上摆着茶水、果子、笔墨和一大叠写着诗词的纸张。
“就这些?”史则看了看用整张熊皮铺垫的紫藤躺椅,又看了看荷叶形状的青玉水果盘,怀疑的问。
“车里放有二个箱子。”楚云煕手上拿着张纸看了好一会,才抬头道。
“多大的箱子?”史则剥着橘子问。
“能装人的那种。”楚云煕又翻找出另一张来对着看边说。
“你都收下了?”史则吃了片橘子ròu,感觉有点牙酸,看着楚云煕问道。
“是啊,都送过来了不收不太礼貌。”楚云煕整理着昨天宴上那些人的诗词。
中秋节后,她又请了几天病假养伤。然后去长乐宫找长公主借人借物,在九月九重阳节前办个‘赏jú宴’,邀了不少人到状元府赏从长乐宫中搬来的jú,朝中大部分官员和泰珏、李泰、白少棠等人都到了宴。
虽是简单赏jú宴会,但人数众多,宴会热闹非凡,把史则和宋启文、李默、小唯及长乐宫中分来帮忙的诸人都是忙累的不行,而楚云煕这个宴会主人最会偷懒,请贴、菜肴、酒水、设席位、搬jú花一切诸事皆由别人代/办,她躲书房照旧写那些鬼神妖jīng的故事。到宴会那天露面陪客饮酒吟诗赏jú的好不快活,谁知道她在迎来送往时还向史则李默等人大呼烦累无趣,再不办第二回。史则听了这话咬牙握拳狠瞪着她,拿腰上的葫芦喝了一大口后才平复心qíng。李默听闻时差点泪流满面,不知是感动还是气的。小唯态度最好,直接躲着她走。
“你还真不客气!”史则在旁斜眼看她。
“都快成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楚云煕答的理直气壮,史则噎住。
“宴后我给你的礼单看过了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史则换话题说道。
“看过了,送来的礼都挺贵。”楚云煕想都没想就说。
“我不是指这个。”史则无力扶额。
“你直说吧,我听着。”楚云煕仍看着诗词稿纸说。
“你表哥萧逸臣为什么没来?”史则挑明问。
“皇后病qíng反复,他不得空。”楚云煕说,看史则不置可否,僵硬的转了话题。
“你看启文这首《忆jú》: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我为huáng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还有李泰这首《画jú》: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再看秦珏这《咏jú》:jú裳茬苒紫罗衷,秋日融融小院东。零落万红炎是尽,独垂舞袖向西风。
若是我来评,这启文和李泰他俩的诗词都比那秦珏好,这‘京城四公子’是按什么排的?”楚云煕看着手中的咏jú词不解的问。
“‘京城四公子’以才华家世品貌来排,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比的是名气。启文自然是比秦珏qiáng的,三岁识字,七岁写诗,十二岁童试第一,以前他爷爷还在的时候,谁见了不赞一声?那时谁认识什么秦珏?李泰也不过是后来居上,其不过一庶子而已!还有那白家小儿,几代将门之子,偏出了他这个混球,论文不如那秦珏,论武不及他已逝的父兄,就这样还排上了‘四公子’之一,你说气不气人?”史则说着,橘子也不吃了,静思了会又轻叹了口气,摸腰上的酒葫芦喝酒。
“不过虚名,你气什么?而且君子六艺本就文武双修,白少棠怎就成混球了?”楚云煕好笑的看着他说道。
“那姓白的就一混球,你离他远点不会错。而且我又不是为那排名生气,我是为启文不值,辞了官又跟家里闹僵,唉,不说他了。我看那个李默的《jú花》: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写的真是不错。他人呢,今怎没见到?”史则又问。
“李默文采是不错,今年chūn围时可惜了,不然进士是一定的。不过现在在我这里,也帮衬了我不少,我肯定不会亏待他的。今让他去帮我印刷书去了,刚写完的《白蛇传》,要不要送你一本,我可以给你签名!至于启文,都是孩子他爹了,凡事该自有分寸,你还是为你自cao心吧,啥时候娶个美娇妻请我吃喜酒?”楚云煕笑容满面,随口就往史则痛处说。
“我的?你等好吧,吃完你的喜酒再到你儿子的满月酒就差不多了。你怎么又写什么《白蛇传》,不会就是写的条蛇jīng吧?君子不言怪力乱神,你倒好,整天写鬼神妖的,外面的人都说你古怪,说你是肯定兔妖变的,还会自己下厨煮萝卜吃,君子远庖厨,你偏背其道而行,这下好了吧,都变成妖了。以后还是别写了,娶了长公主后安心过日子,有空闲就多陪陪公主。对了,你和长公主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礼部怎还没通知出来?”史则唠叨不停却又突然问起这个。
“明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楚云煕听到婚期时愣了愣才回答,说到‘元宵节’这三字微微加重了语气。
“明年正月十五?是谁算的日子?”史则沉思片刻问。
“龙华寺方丈,法号清慈,你听过没?”楚云煕问,也有几分不解,这日子怎么那么巧?
“当然听过,挺有名的,不过那清慈大师很少给人看姻缘合八字,难道是长公主亲自去过了?......”二人正说着,只听脚步声急急而来。
“出事了,快去桥头看看,那个宋启文喝醉了......”李默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
“喝醉了还是出事了?慢点说,怎么回事?”楚云煕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办事回来路过那永定桥,看见许多人围着,那宋公子喝多了,闹酒疯要和一个自杀跳河的女子一块跳。”李默终于顺了气说。
“那女的是谁啊?”史则迷糊的问。
“好像是被人bī着当小妾的女子要跳河,我也只是听说的。哎呀,现在是宋公子要跳河,赶紧的救人去,不然就来不急了。别看平常斯斯文文的,耍起酒疯他二个小厮都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李默接过楚云煕递过来的茶水一口喝下,才感叹着说。
“去看看吧。”史则说道,看着楚云煕。
“嗯,让青竹去安排辆车,然后再带二人一块过去。”楚云煕点头冲李默说道。
“你府里管事的不是青荷吗?”史则随口问道,边一块往外走。
“府里是青荷打理,出门是青竹负责。长公主吩咐的。”李默嘿嘿一笑抢着说。
“啰嗦,还不快点去?”楚云煕心中有些不安,催着李默快去叫人,一边和史则快步出门去。
他们几人到永定桥前,那里人群聚集,几人只得下车快步挤了进去。只看到宋启文抱着桥墩哈哈的大笑,一身酒气,似癫如狂。旁二小厮一人抱他大腿,一人扳着他手,脸上几块青紫,满脸无奈,嘴里也苦苦劝说,宋启文手脚齐舞殃及旁人,看热闹的有脾气不好的入直接指其臭骂,闹的不可开jiāo。而隔着几丈远有一穿粉红桃花彩绣华裙女子,拿着把剪刀抵在脖上,旁近几人神色焦急,也无一敢近前。
“这酒品也太烂了吧?”楚云煕在旁看着感叹,又示意随从上前帮忙,五六个人一起架住宋启文越过人群抬进了马车。
“旁边的事你不管了?”李默拉住yù跟着离开的楚云煕瞪眼说道。
“没听旁的人说嘛?那女子是在以死相bī要去做她表哥的小妾!”楚云煕用扇子半遮脸想走,青竹一身窄袖锦衣,静静护卫在旁。
“总归是条人命岂可视若无暏?”李默义正言辞。
“那我就帮你一把。”楚云煕说着从怀里掏了个小瓷瓶,乘李默没反应过来,直接倒出了些乌黑药泥,一巴掌拍在了李默的脸上,上下微微一划一抹,手拿开后半边脸乌黑带紫恐怖异常,脸上左白右黑,看着极其怪异。
“你gān嘛?”李默看了眼那瓷瓶,脸色一变,伸手就想抹。
“别乱动。”楚云煕一声急喝,直接挥手朝他cha了一针,李默当即手僵嘴歪的淌口水。楚云煕嘿嘿yīn笑,拉着他就向那要跳河的女子靠近。
“姑娘,请等会,能商量个事吗?”楚云煕在女子三尺外站住,脸色微红,笑的腼腆。众人的目光一下全聚她身上,然后到身边那个‘奇怪’长相的人,二人一美一丑,一风流倜傥,一痴呆傻笑。
“何事?”那立在桥边的女子,大概十四五岁左右,五官清秀而稚嫩,脸上带着羞恼之意,手上剪刀依旧未松,扫了他二人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楚云煕面上看了会。众人也是面带不解的在一旁看着。
“是这样,我和我这兄弟感qíng甚好,他人虽丑又穷,但脾气好,我yù为他张罗一亲事。他正好看上你了,姑娘你也正好想死,那不如嫁他,既称了他意,做了件善事,姑娘也能尝尝比死还难受的滋味,岂不是两全其美?”楚云煕笑着用商量的语气问。
“呸......你......你个无耻之徒!”女子闻言羞愤yù绝,众人也吃惊的看着。
“姑娘不同意也无妨,这事全凭各自意愿,我们也不qiáng求,但希望可以让我们在这等着你跳,死了也不碍事,我这兄弟以前就爱扒开新坟和死人睡觉。你看我一说他多兴奋。”楚云煕说着,看向一旁的李默,李默手脚僵硬,嘴淌口水说不出话,心里却是知道的,气的直哆嗦。
“无耻!”女子瞪眼怒骂,剪刀握在前方乱挥舞,似怕他二人近前。不一会又‘哇’的一声,哭着跑了。有几人神色焦急的跟了过去。
楚云煕回头看了看白脸加黑脸的李默,憋不住笑只好侧头,正好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
“青竹,你带李默回去,让小唯给他治理吧,我有事要忙。”说完向桥对面的一巷口寻去,在巷中,果然有一碧眼白狐,看到楚云煕也一副不怕人的模样,在前大摇大摆的引着楚云煕沿巷前进。
☆、第13章 公主威武
京城民宅小巷内,楚云煕抱着那只碧眼白狐迎上一个人影。
“这狐狸怎么在你这?算了,先进去再说。”那人谨慎的看了看楚云煕身后,便转身向前几步推开木门进内,楚云煕默默跟了进去。
门内是个带着小院的二间普通民房,面积不大,屋内一张桌几张椅都已带了灰尘。
“你不是说按你方子能再续命一年吗?可这几日皇后脉象虚弱,甚至时断时续,极是凶险,这怎么回事?”那人进屋后就急急说道,竟是一身布衣打扮的萧逸臣,神qíng憔悴,眼眶青黑,胡渣泛青,似几日未眠般。
“这事我知道,你这么急找我就为这?”楚云煕抱着一动不动的狐狸慢慢说,又看了眼带灰的椅子,也跟着站着。
“这事能不急吗?皇后若有万一,太子危矣。实在不行的话你亲自去看看,试试针灸?”萧逸臣抿嘴看楚云煕说道,语带请求。
“当初你告诉我皇后病qíng后,我就查过各医典,去诊脉时也反复诊断多次,仔细看过皇后神色,确实已毒侵心脉,病入膏肓。”楚云煕揺头叹息,那个雍容华贵优雅美丽的皇后,在经过十余年病痛折磨后,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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