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跪多久了?”楚云煕忙扶他。那华夫人自上次芙蓉院中了‘风寒’后,卧病休养了二个多月,现在身体康复,便一直派人守在状元府前后门,她也三天二头来找楚云熙,或者是下贴送礼物之类。楚云熙让李默换了她的衣服引开人,才能去那孤寒寺。
李默用冻的发青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牙齿颤抖,满脸狰狞的说:“看看你惹的女疯子!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凭什么你惹事总是我受罪?!”
楚云煕一愣,而后悲痛yù绝的对冻僵的李默道:“现在后悔也晚了,这是命,你就认了吧!”
李默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直接晕了过去,楚云煕看了眼也如雪人般的青竹,只得自已半扶半拖的带李默进府。她跟长公主打一声招呼就赶紧带人进府救治。
长公主坐在马车内,并未进去,一声不语,看着状元府三个字,想起了华夫人素来狂妄的姿态,想起芙蓉院里那人和华夫人的纠缠,神色忽的低沉,眼中冷清。
☆、第17章 假凤虚凰
建文十一年的上元节,长公主十里红妆下嫁状元郎的婚礼,引的京城万户空巷。那年长公主十八,状元郎十七岁。
一身大红喜服的楚云熙端坐马上,内心思绪万千。去年她上元节来到这陌生的异世界,如今整整一年;去年她也是一身红袍高坐马上众人羡慕,那时她顶着状元郎李默的名字去赴琼林宴。而今她又顶着楚云熙的名字去迎娶长公主,她舍弃了楚雨烟这个名字,前世今生共同的名字,成为皇亲国戚,踏入最残酷的政权中心,再不复从前逍遥自在。
楚云熙一身绛色喜庆公服,头戴乌纱帽,腰系玉带,脚踏金靴,乘坐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彩绣祥云坐褥的骏马,领着礼部的迎亲队和御林仪仗队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向皇宫行去。
经过东华门,送上大雁、币帛等聘礼给亲自主婚的皇帝,再去长公主的长乐宫娶新娘。这时,长公主是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青绿的钗钿礼服,坐着鹤辇鸾车,在驸马的引导下,向着驸马府出发。
按照长公主身份所应配备的陪嫁物品与仆人,珍珠玛瑙、耳饰金钗、四季华服、玉佩金革,累珠嵌宝金器、涂金器、贴金器、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等物品,还有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等等大小物件无数,抬嫁妆者达千人。又有太子骑马送嫁。公主两边是两重纱幔,两旁站有八个头戴簪花侍女。公主后边,是宗正寺长官齐王,长公主的叔叔,齐王夫人以及其他夫人命妇乘舆随行,人数车马之多竟直接从皇宫的东华门排到了西宁街的驸马府。其婚礼的声势浩大,仪仗阵容,盛况空前,华夏诸女,无人能及。
迎送新娘的队伍到了驸马府,开始皇帝赏赐的九盏宴会,行婚礼仪式。因驸马无父母族亲能坐高堂,而皇后抱病,圣上未至,故只行拜天地礼。
纵是如此,楚云熙也被那些繁杂礼仪弄的晕头转向,耳边礼仪官的话语不停,她僵着笑脸,一一照作,在她看来,再奢华盛重的婚礼也不过是做一场假凤虚凰的戏罢了。脑子里却想着除夕夜李默酒后看她的复杂眼神,还有他最后轻轻的一句:现在走还来的及!楚云熙当时便愣住,定定看着李默,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李默说完便停了下来,转头看外面漫天冰雪,北风呼啸,寒意透骨。楚云熙想到这便隐隐头疼,她不确定李默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又为什么没有拆穿?心中又想着说要回京参加她婚礼的史则,一整天不仅人没来,甚至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令她心中不安加剧。
宴会结束,太子先回宫,王妃贵妇夫人等也散去,其余众人再和前来贺喜的客人一起参加驸马府喜宴暨上元宴。这时新人先回到新房,行完新婚夫妇合卺礼,驸马再去外面陪客敬酒。
“吃些东西再出去饮酒吧。”长公主敷铅粉、抹胭脂、涂鸦huáng、画黛眉、点口脂、描面魇、贴花钿,穿着层数繁多,层层压叠的钗钿礼服,看楚云熙完成合卺礼就yù走,忙起身说道,声音温柔,语气体贴。
dòng房内红烛高照,美丽的新娘就站在紫檀雕龙凤的喜chuáng边,chuáng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chuáng幔,chuáng上是大红鸳鸯戏水的锦被、喜枕,房内处处都透着喜庆的氛围。
楚云熙不自在的轻应一声,在屋内桌前坐了下来。屋内侍婢静静退了出去,长公主方在楚云熙身旁椅上含羞浅笑的坐了下来。红烛灯前,红男绿女,相隔臂远,相顾无言。
“郎君。”“长公主”二人同时说了出来。长公主微红着脸看着楚云熙,双眸如水,神qíng认真。
“郎君先说吧。”长公主低头微笑的说。
“咳,长公主您先说。”楚云熙握紧手,额头带汗。
“郎君可以称呼封号高阳,也可以唤闺名明月。”长公主有些羞涩的开口。
“皇甫明月?哦,你叫我楚云熙就行了。”楚云熙随口一说,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嗯,楚云熙,去年琼林宴上你说‘你本名楚云熙’,本宫一直记着。”长公主抬头看着楚云熙一笑,脸红胜过胭脂,眼神却仍是坚定明亮的看着楚云熙。“成亲前母后对明月说过‘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生夫妻是因前世的修行,说云熙是良人,让明月惜缘惜福。如今与郎君结为夫妻,以后荣rǔ与共。也不求什么海枯石烂和来世续缘,只求今生,只愿郎君能做到当初所承诺的那样,从一而终,白头到老。”
“这个……好。”楚云熙说着抹了抹头上的汗。
“云熙刚才想说什么?”长公主看楚云熙痛快答应笑问。
“我?哦……那个……我不是……我是……”楚云熙看着长公主温柔似水的眼睛,结结巴巴,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嗯?有事就直接说吧。”长公主疑惑的看着楚云熙。
“好吧,我想知道史则是不是出事了?他说会来参加婚礼的!”楚云熙语速极快的说起了史则,还是没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前几天湖州到京城的路被雪封了,可能迟了吧。”长公主想了想说。
“哦,还有,我是楚……”“驸马爷,前面宾客在催您。”楚云熙的声音被打断外面的青荷打断,以至最后的‘雨烟’二个字并没有被长公主听清。
“我先出去了,下回再说吧。”楚云熙夺门而出的走了。
楚云熙正急着向前院大厅走,路过园门时差点被人拌倒。楚云熙站稳抬头看到一身酒气倒地的秦珏,看四周无人,皱眉yù走。
“站住,你站住,我正要去找你,你记住,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已如醉鬼的秦珏对着楚云熙大声嚷着。
楚云熙一眯眼,盯着秦珏冷笑的说:“你没资格说这话!”
“我没资格?我认识长公主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呢?!”秦珏盘坐地上说。
“那又如何,知道为什么不嫁你吗?因为她要嫁的人是在以后对她俯首称臣,但她不会嫁给已经对她俯首称臣还死心塌地的人。得不到的才是好的。”楚云熙冲秦珏笑。
秦珏一愣,回过神想起身揍楚云熙。楚云熙不怕一醉鬼,就在旁看着站的东倒西歪的人。正yù给秦珏来二针,在看到过来的几位同僚时没有动手,任由他们拉着秦珏离开。
楚云熙看着秦珏愤怒离去的背景,也没有去前面陪客的心思,抱着一壶酒找个没人的地方自顾的喝着。今夜是上元节,赏灯的时候,难得的没有宵禁,她本打算是和史则大醉一场的,结果熟人都不在。李默在状元府卧病没来,小唯给一郡主急诊去了,萧逸臣仍在华宁宫时刻守着皇后的病qíng。
楚云熙便孤身靠在假山前,在偌大的驸马府一角喝酒。驸马府确实大,大到一座驸马府和一座长公主府就将西宁街的大半条街占了。里面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多是仿长公主府而建。楚云熙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笑着摇了摇头。
天子之女的成婚,不能称为出嫁而称下嫁,而对驸马来说不能称娶妻而曰尚主,这一尚一下一君一臣地位显而易见,故华夏国世家嫡子都以做驸马为耻,独那秦珏,为此倒算有几分qíng义。只是驸马与公主虽然名为夫妻,却须遵从礼节,要分别起居饮食,不能够时常见面。公主出嫁后仍会回公主府去住,至于驸马,有赐建驸马府的可以住在驸马府,没有的就住自己的家中,若公主不宣召,不能进公主府。楚云熙不急着表明身份一半也是因这奇特规矩,只是长公主在新房内说的话让楚云熙有一瞬的惊慌,万一长公主不按规矩不回公主府怎么办?
“楚郎怎么躲这了?是怕dòng房夜有心无力吗?可要本宫帮你?”华夫人娇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华夫人打算怎么帮?”楚云熙没回头,淡淡的问。
“本宫府里可让你借宿!”华夫人一身红衣似火,金丝绣出朵朵盛开的艳丽牡丹,被红色灯笼照着,显出种诡秘的感觉,她孤身一人站在楚云熙的面前,面对面的说道。
“这个不合规矩。”楚云熙背靠假山,无法再退,便向旁移了步,又被华夫人伸手拦住
“规矩?楚郎还在乎这个?”华夫人看着楚云熙玩味的笑,又贴上楚云熙耳边说:“你犯的欺君罪够砍好几回了!”
“华夫人什么意思?云熙不懂。”楚云熙淡淡的直视着华夫人。
“本宫摸了那么久还辨不清男女吗?”华夫人退后一步,看着鲜红的手指甲挑衅的笑。
“你想怎样?”楚云熙拍拍喜服上可能沾上的灰尘,懒懒的问。
“本宫是最好说话的,只要入了本宫眼,男女都行,*一夜,什么都好说。”“无耻!”楚云熙打断华夫人的话,想绕开人离开这里。。
“怎么?真以为本宫不会说出去?”华夫人笑的更妖艳,眼中却冷冷的。
“你要说不早就说了?你一向不喜欢高阳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你故意不说不就是想看笑话吗?”楚云熙勾了勾嘴角。
“今晚公布出去这戏更jīng彩!”华夫人冷笑。
“确实,这样一来,长公主必和你不死不休。”楚云熙也不示弱。
“本宫怕过谁?”华夫人霸气十足的道。
“呵,你先把长公主扳倒再说吧!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就算现在此刻长公主知道我身份,她最先做的也是替我隐瞒。”楚云熙信心十足,因为皇后的病qíng,因为皇家的颜面,因为湖州案件错综复杂未了结,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死。
“那你徒弟和史则都不管了?”华夫人也不恼,轻飘飘的似随口一问。
“你要做什么?”楚云熙冷冰冰的问。
“驸马爷,公主殿下有请,宫中有急诏。”青荷亲自找过来,急急说道,并没有注意到一旁还站着个人。
“急诏?走”楚云熙心中一跳,什么都顾不上说,慌忙朝新房而去。
长公主已候在新房外,看了楚云熙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已一脸素颜,身上换了件半新的素色长裙,头简单挽成出嫁后的盘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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