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沉默的想了许久,qiáng取解药的成功率和楚云熙去华夫人那里的生还机会一样渺茫,那就依她吧,没有解药,死亡不过早晩罢了。
“好!既然你愿意死在华夫人手上,本宫阻拦不了,便只能成全你!”长公主从牙fèng里挤出这几个字,才一挥衣袖走了。
楚云熙呆坐原地,从夕阳西下,到日薄西山,直到天黑掌灯,才回过神,回寝宫休息。
元启元年,二月初五,楚云熙留下相印帅印和兵符,孤身一人去了渡过龙江,去了宿安找华夫人。
☆、第60章 烟消云散
再次离京后,楚云熙快鞭紧赶了近半个月,又乘船渡过龙江到了以南的宿安,而华夫人已准备好了船舶准备在龙江之上决一死战。楚云熙又转回龙江,在江上的一膄高有三层,长约三十丈的大船船甲板上见到了华夫人。
阳光明媚,天空蔚蓝,江上波涛起伏,chūn风chuī拂,慵懒惬意。
楚云熙登船见到华夫人时,她正倚栏远望江岸二边的高山峻岭,身上一袭红衣,鲜艳似火,朝天鬓上,珠簪夺目。
听到身后脚步声上来甲板又停下,才慢慢转头看过来。看楚云熙站在原地,正细细看自已,也没在意。酒菜早已备好,她随意落了座,才挥手让楚云熙入座,等所有下人都离开,便手肘撑桌,微眯凤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楚云熙,却没开口,只静静打量。她姿态散懒,却威仪不减,背后青山绿水,如画卷中人。
一年未见,华夫人风采依旧如故,楚云熙良久才有些感慨的开了口:“华夫人,好久不见。”
“那位怎么会放你来的?”华夫人笑着问,端起桌上的酒,向楚云熙举杯。
楚云熙端杯回应,一饮而尽才说:“我来劝降。”
华夫人闻言,便哧的一声笑了,看着楚云熙笑问:“要朕降?哈哈,楚郎开什么玩笑?”
楚云熙微斜身,对着上首的人却神态认真的说:“并非玩笑,华夫人败局已定,何必多添杀孽?”
“哈哈,如今朕还怕什么杀孽?而且你凭什么说朕必败?!哼!既是必败,你又何必来见朕?”华夫人傲视楚云熙,大笑反问。
“因为你名不正言不顺,文臣武将中也无一人能堪大用,还有你骨子里的骄纵自傲,不听良言,你赢不了!失了京城你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来见你便是不想看到你死,还有,我也不想死,我希望能以易离术帮你离开这里,你将另一半药拿出来,从此各安天涯如何?”楚云熙坦率直言,说的也是qíng真意切。
华夫人只呵呵冷笑,语气坚决的说:“朕不做那苟活之人!要药?就来帮朕!”
“这个恕难从命,我绝不负她!”楚云熙语气果断,一口拒绝。
“那你凭什么要解药?”华夫人直视楚云熙,没了以往的妖艳之色,却是王者威仪尽显。
楚云熙回视于她,叹了口气,才说:“其实我知道,你不愿苟且偷安,此战便是生死之决,你是宁死也决不会向长公主屈服jiāo解药的。”
上首的华夫人不说话,似默认一般,楚云熙只能温言劝说:“长公主像极了皇后,却一直都与你做对,你怨恨她姐弟二人,如怨恨先帝一样,你们之间已水火不容。可你难道真忘了你们是亲姑侄的血缘关系?长公主也是她的血脉!血染山河是在报复谁?华夫人素来聪慧过人,何必执着于过去?放彼此一条生路不行吗?”
华夫人一听闻皇后的名,眉目一挑,隐怒冷哼一声,拳头紧握,咬牙切齿甚至面目扭曲的对楚云熙说:“生路不是给的,得靠本事!楚云熙,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那丫头有什么好的?你现在为她无怨无悔,掏心掏肺,可想过他日日夜陪在她身边的人却不是你的滋味?而且,朕敢断言,你楚云熙和皇甫明月长久不了!”
楚云熙不语,沉默以对,眼神却倔qiáng的看着华夫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的她确实不能陪着长公主天长地久,但是曾为长公主做的一切她都不悔。若时间能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去徽州救人。也许这就是爱qíng的魔力,没任何道理可言,却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生,也能为那个人死。
华夫人却已像是被撕开了旧伤的láng,凶狠残忍的想择人而食,她避开怨恨和血缘不谈,而是继续刺激楚云熙,冷讽热嘲的对楚云熙说:“朕真为你不值!皇甫明月选你做驸马,却将你屡次置于险境,冷漠旁观,可曾有一分的感念你助她之恩?明知楚案真相,可曾向你透露半句?后来知道你身份,没起杀心也只因你还有用处!后来你还跑去救她,是不是舍不得那张勾人的貌了?结果呢?萧逸臣的死你还没长记xing,又让你那徒弟枉送xing命!后来她是不是还哄骗你,说要率部而降为你换解药,可她换了吗?承乾全心依赖她,什么都听她的,可危急之时,她却独自逃了,你可问过她何故?还有李默,在你最孤苦无助时候帮你的人,她下手时可顾及过你的感受?她心思缜密,冷酷无qíng,为权势什么都能舍弃!qíng郎?父母?弟弟?对她而言都是棋子,到了关键一样弃之!你和李墨生死打拼的一切,都是在给她做嫁衣,现在的她也许根本就不希望你再回去!”
这一番话说出来,就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刀刀往楚云熙心口上扎。
楚云熙听了气的一阵闷咳,血渗出嘴角。她随手一抹,红着眼,也不想为长公主向她争论辨白什么,反笑着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相信明月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我和她之间如何也不用别人来评。”
华夫人看着楚云熙嘴角不断流出的血,看着她将苦痛深藏,以万劫不倒坚韧不屈的态度守护着心上人。似看到曾经的自已,心有一瞬的恍惚,表qíng也似喜似悲,下一刻,想到现实,却又狠厉了起来,面目都有些狰狞,眼神却如刀般冰冷,她冷笑不屑的说:“怎么,不想听了?”
楚云熙冷冷看着她,过去的事并不是真的就能过去,时间能沉淀伤痛,却不能抹灭伤口。
往事不堪回首,提一次便痛一次。互相被揭伤的二人没有惺惺相惜,感同身受,只有冷漠对视。有些伤痛深埋心底,不能外道,也不会想听他人提及。
华夫人冷静了下来,神qíng无悲无喜,只淡淡的说:“你凭什么敢对朕提那个死人?!十多年了,十多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楚云熙你当说客前没做功课吗?谁敢在朕面前提及那人谁就得死!”
“我确实当不了说客,我只为了活命而来,可惜你却是一意求死。”楚云熙淡然一笑,眼中最后的希望消失,眼神平波无澜,端起面前的玉盏,向华夫人示意,一饮而尽。
船顶甲板上,仅有她们二人,楚云熙喝完酒站起身向华夫人走去,眼中冷如冰。既然要死,就在死前为长公主做最后一件事吧。
华夫人冷笑看着她,安然不动。其实只要她一声令下,立刻就有无数兵甲涌上来,将楚云熙砍成几段。可她没有叫人也没阻止,与满眼冷酷的人对视。
楚云熙走近,二人仅一桌之隔。楚云熙拿出一个瓷瓶,直接拔出了瓶塞,然后似解释说道:“这是李墨曾给我的奇毒‘断肠’,华夫人要试试吗?”
华夫人愣了愣,感觉空气中并没有香味和身体的异样,被她给逗笑了,拿出腰间短匕搁在桌上,对现在病怏般的楚云熙,她还真不屑动武力,直接说道:“不知死活!”
楚云熙看着望着她似没事人般看热闹的华夫人,无奈的笑了笑,晃了晃瓶子,华夫人才感觉嗅到股异香,身子有些发软,惊诧之间便想叫人,可惜已经太晩,只觉嗓子gān涩,开口想说话却声若蚊蝇。
“哦,我拿错了,这个叫‘暗香引’,闻到香气就能致人瘫软无力,但非毒药。既然你执意决一死战,我只能qiáng行带你走。”楚云熙说完盖上瓶塞,走到船栏边掏出面小铜镜晃了几圈,便又走近,守在华夫人身边,等着接应的小船过来。
正在这时,白少棠拿着卷纸毛毛燥燥的闯进,未行礼先开口:“陛下,那长公主称帝了,并昭告天下,要亲自出征来讨伐……啊,来人,拿下楚云熙!”
楚云熙心里暗骂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却也不乱,随手抄起桌上华夫人的那把镶着宝石的jīng致匕首,就绕过桌案到了华夫人身边举刀挟持。
“楚云熙!”华夫人突然出声一喝,反手就夺下刀,一脚将人踹倒。
楚云熙只惊讶的吐出个‘你’字来,便被涌上来的兵甲架住,还挨了几下暗拳。
“别伤了她。”华夫人喝了点酒,缓了缓神qíng,对属下淡淡吩咐一句,才问白少棠出了什么事。
白少棠愣了愣,才将手上的榜文呈了上去。
华夫人接过来展开细看,榜是盖了国玺的诏告天下的皇榜,写的是元启元年二月,长驸马楚云熙被叛贼皇甫旭暗害,三岁的夏徽宗病逝,暂由摄政长公主监国,并定于三月初一,亲自指挥三十万大军在龙江之上讨伐叛军,还天下一个安宁。华夫人看过,把榜砸在桌上,皱着眉冷眼看着楚云熙。
楚云熙被架着,动弹不得,华夫人手上的匕首搁在桌上,自斟独饮,边喝边盯着楚云熙看,右手酒壸旁是把镶着宝石的漂亮短剑,静静的搁在酒桌之上,手就停在酒和剑中间。
“楚云熙,要看下吗?”华夫人拿起榜扬了扬,面色复杂的问。
楚云熙已站立不住,仍由人架着,脑子却异常清醒,看了看那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华夫人一笑,直接给扔了过去。楚云熙挣开人去捡,顺势盘坐地上,便看了起来。看了良久,直到脸上的苍白褪下,才抬头去看华夫人,笑容苦涩的问:“建文八月至元启元年二月,才多少日?”
“一百八十七!”华夫人也笑了,似怜悯似幸灾乐祸,又似想到自已处境的自嘲。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楚云熙卷起皇榜又问。
“她不是帮朕选了暗害吗?朕不能白担这名。”华夫人呵呵冷笑,又接着说:“若朕放你走,你会去找她问个明白还是离开这淌浑水?”
楚云熙没说话,低头沉默思索着什么。华夫人笑了笑,手将桌上的匕首收回腰间,边说道:“其实现在一切事qíng都与你无关,你已经成了个‘死人’了。”
华夫人看楚云熙不语,便走到船栏边,眺望一阵,那收到信号来接应的小船已经靠近,她回首微笑的对楚云熙说:“还有三天,便是初一,朕等她来。至于你的命,自已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时日不多,到时候若还活着就来观战吧。”
楚云熙站起来,认真的看了华夫人一眼,紧握那张皇榜,一言不发的上船离开,头也未回的上岸,直到坐上马车,车夫急速向京行使,车轮滚滚声中,楚云熙才在车厢内无声无息的泪如雨下。
可是还未到京城,便出意外,第一天夜里的一拔刺客她倚仗身上的药逃了,第二天却被另一拔人抓住。
天色朦胧,有三个人扛着她轻装上山。楚云熙抬头四顾,发现竟似回到了龙江边的峻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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