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西押来的那趟镖,运送的是天下第一名匠巧手鲁七亲手雕刻的玉观音。别说没有送到侠义山庄大小姐手上,就连关西都没有走出。在马三自己的地盘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趟镖被人劫了。这件事丢的不止是他马三的脸,还有威扬镖局联盟的脸,因为这件事qíng,他们的总镖头在傅晖的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丢了傅大小姐的生日礼物,那真是太可耻,太令人羞愧了。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那劫镖的人会是傅大小姐。
为了雪耻,马三一直在追查这件事qíng,只是结果永远都那么出人意料。
马三将自己的神思从回忆中撤了出来,他一抽怀中的那条锁链,那是一口链子刀,他特意命人打造的。他将少林的达摩拳与罗汉掌的jīng华融合到了刀法内,又走出自己的一条道路。他高声喝道:“人人都敬你是侠义山庄的大小姐,可我马三偏不!人人被你这皮相所迷惑,可我马三偏不!傅大小姐,你可真是蛇蝎心肠,yīn狠歹毒!那玉观音从我的手上流失,你存心要坏我的面子与名声。”
傅晚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她抬头冲着马三一笑,那绚丽的笑容几乎要将马三心头的仇恨给冲走。傅晚晴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柔,就是像盖在身上的丝绸锦被一般轻柔,马三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女人这般温声细语,他的神qíng开始变化了,他不再是一个充满仇恨的男人,而是一个想要充满男子气概,想要占有那带刺玫瑰的男人。
傅晚晴说的什么呢?她说:“玉观音原本就是我的,我想早一些拿取,有什么错?”
马三咧着嘴笑了,带动着那道可怖的伤疤,他的面容变得有几分扭曲。他冷冷一笑道:“是的,没有错。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报仇,我只要傅大小姐您跟我走。”
得到傅晚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权势、财富还有美色,全部都到手了。去侠义山庄的年轻才俊几乎要将门槛踏破,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获得傅晚晴的青睐。马三当然不认为自己能够获得傅晚晴的赏识,可是他相信自己手上的链子刀。传说中的傅晚晴再厉害,那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马三的目光从傅晚晴的身上扫过,又落在了玉生烟的脸上。他摸了摸自己那坚硬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自己面前足以使江湖变色的两个女人,就像是在看那即将归属于自己的货物。有的人白长了一双眼,马三就是此类人。
傅晚晴还是在笑,从她那娇艳yù滴的嘴唇中,吐出了一句极为恶毒粗俗的话语,她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忘记了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痕了么?”
马三那魁梧的身躯一颤,他当然没有忘记,那一剑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道青光闪过,脸上便是一片模糊的血迹。他行走江湖多年,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心下只认定了那人是使用了什么妖法。马三是要面子的人,他被傅晚晴这般鄙视和嘲讽,那对美色的追求和怜惜瞬间化作了满腔的怒火,他狂吼了一声,抡着链子刀就朝着傅晚晴劈去。刀上裹挟着劲风,宛若泰山压顶一般猛力地砸下。
砰地一声有人倒下了。
那链子刀哗啦哗啦的响,锋利的刀刃直接砸穿了船舱。
“小姐,老爷请您回去。”在舱外响起了一道恭敬的声音。
傅晚晴拂了拂袖子,瞧着那倒在了血泊中的人,笑道:“真是扫兴。”她的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像是一阵轻烟一般掠了出去,一阵掌风击在了画舫的纸灯笼上,一瞬间,这艘jīng致的画舫就被熊熊的烈火所埋葬。在那照亮了半边天的火光中,掠出了一道白衣身影,淡定而从容。
玉生烟谨遵自己的诺言,跟随在了傅晚晴的身侧。
幸而傅晚晴向来行事诡谲,几乎整个侠义山庄的人都认为她是个易容出来的冒牌货,除了那双眼如同火炬一般的狡诈老狐狸傅晖。玉生烟回到了傅晚晴的房中等着,而傅晚晴则是被傅晖叫去了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无非是傅晚晴所厌恶的江湖大事。
傅晚晴讨厌这个江湖,也讨厌作为白道盟主身份的傅晖,这是侠义山庄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qíng。可是他们不敢过问,更加不敢cha手,这谈起来牵涉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最后只剩下一阵唏嘘。
傅晖的眉头紧紧蹙起,他的面上似乎总有一股愁绪笼罩着,他很少呆在庄内,往来于江湖门派之间,他的手中总有忙不完的事qíng。他掀了掀眉眼,努力地使自己冷硬的话语变得温和,他问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魔教教主玉生烟?”
傅晚晴轻轻一笑,眨了眨眼应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傅晖的火气总会被她这种轻慢的态度给激起,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江湖上正邪两派一直斗了很久,如果魔教的教主玉生烟出现在了我们庄上,那一定是魔教又有什么yīn谋诡计了,她玉生烟敢来自投罗网,那我们自然就不能轻易放过她。你将玉生烟带回来,这件事qíng做得很好。”
傅晚晴一挑眉,笑问道:“是谁说我要抓玉生烟的?她跟着我,您几时见到别人有胆量动我身旁的人?”傅晚晴这话就算是肯定了那人的身份,只是她的意思却是要护着玉生烟,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傅晚晴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对于这点,傅晖更是明白不过。傅晚晴这模样像她死去的娘,可是这副xing子倒不知道是随了谁。
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这在傅晚晴的身上根本行不通。
傅晖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开口道:“如果被江湖中的人知道玉生烟安安稳稳呆在了我们侠义山庄,一定会认为我们同魔教勾结,侠义山庄的名声即将毁于一旦!晚晴,这事qíng不是说笑的,收起你的小xing子,我不指望你能够为江湖白道联盟做一分贡献,只求你不要在这儿添乱了,不然休怪我无qíng了!现在的武林够乱了,你可能不知道,除了白道联盟和魔教,还有一股奇怪的势力冒了出来。”
傅晚晴冷笑一声,她的笑容也收敛了些,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她的眸中掠过了一抹冷芒,她轻轻地应道:“爹,您如果在我刚出娘胎的时候把我掐死,那一切事端都不会有了。您有很多的机会,可是都被错过了,现在的您,还能够做什么呢?”
名满天下的傅晖,已经不是傅晚晴的对手。
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父女却是清清楚楚。
书房里头dàng漾着一股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傅晚晴如同一阵轻烟一般,飘然而去。
身后只剩下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可怜的死物啊,倒是成为了傅晖发泄怒火的对象了。
第8章 008
十五的月亮很圆,像是一个银盘挂在了天上,群星在这光芒下亦是黯然失色。
不过现在不是那团圆佳节,而是已经到了九月。
萧萧瑟瑟的风掠过了林梢屋檐,留下了呼啦呼啦的声响。
石凳很凉,是一种透骨的寒凉。要等着侍女垫上了一层厚厚的毛垫子,傅晚晴才肯坐下去。习武之人不该怕冷的,可是傅晚晴不是,那是因为她懒得调动真气来暖自己的四肢。在笑的是她,在叹息的还是她。她看着那一轮圆月,忽地想到了那冷肃的冬天,暖炉不够热,她需要的是一团火来暖自己的身子。
傅晚晴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悠悠地说道:“今晚的月色很好。”
玉生烟点点头,她依旧是淡的像一阵氤氲飘渺的烟。
傅晚晴已经不指望从她的口中能听到什么话来了。她慢悠悠地抬起了头,将眸光投向了那yīn沉沉的树林子里。一阵细碎的响动,几只鸟儿被惊飞,像是一道流光擦过了幽邃的天际。
玉生烟早察觉到树上有人了,可是她没有动。有傅晚晴的地方,她不需要任何的动作。她不明白这个人将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原因。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从山林中换一个稍微热闹的地方。如果她愿意,可以屏蔽一切嘈杂的动静。
一声尖利的哨响划破了长空。
侠义山庄的弟子像是沉沉睡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从那树梢掠下了一道如同闪电般迅疾的身影,他藏匿身形的本领很高,他的动作很快,可是逃不过这儿两个女人的眼睛。没有人动手,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仿佛这第三个人原本就该呆在此处。黑衣人藏在了黑衣中,而黑衣被黑色的夜给包裹住,他的身上没有杀气,目光匆匆地从玉生烟身上掠过,他的膝盖一软,却是在傅晚晴的跟前屈膝跪下。
原来是侠义山庄的人,玉生烟心中叹了一声,但是下一瞬间,她的眉头便紧紧蹙起。这个人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她没有理由关心这事qíng,她的心应该像是一潭深涧中的水,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傅晚晴开口了,她只说了一个字,就是那一个字,将她那种上位者的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玉生烟无心思打探他们的话语,她在傅晚晴说完之后,就封了自己的听觉。她那漫无依处的目光忽然间掠到了傅晚晴的脸上,就再也离不开了。傅晚晴这份姿态像极了自己的师姐楼可心,可是师姐的身上缺少一样东西,大概是因为出身,她的骨子里始终镂刻着卑微。在双腿被傅晚晴废了之后,她因卑微而出的骄横与bào戾,更是完全的显露出来。
傅晚晴像是一团火,以极其艳丽的姿态燃烧着的一团烈火。
在这一刻,玉生烟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
手腕被人扼住了,那黑衣人不知道是几时离去的。
傅晚晴的脸上充斥着明艳的笑容,她的唇喃动着,她说道:“今晚的月色很美,这庭院里很是寂静。”
是的,很静。
一切又归于寂静,充斥在了耳边的只有大自然的天籁之声。
江湖却是很不平静。
只不过是一个夜,江湖里头又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扬州城外的客栈里头,一个穿着短衣的大汉猛地将碗筷往桌子上一摔,他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怪叫一声道:“江湖,如果能够平静那就不叫江湖了!”喊完了这句话,他又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端起了大碗饮酒,仿佛方才那句话不是从他的口中爆出来的。大汉的右手边搁着一柄大刀,上头串了五个铁环,撞到了一起叮叮当当的响。
傅晚晴坐在了柱子后面的偏角,嘴畔噙着一抹笑意。按理说,像她这样的江湖世家子弟,是不会出现在这破烂嘈杂的小客栈的,可是她偏偏就出现了。傅晚晴的心思,任是谁都猜不透。“你知道江湖上近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qíng么?”傅晚晴瞧了一眼无声静坐的玉生烟,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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