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推迟婚期,也为了掩人耳目,穆襄曾经多次出入此地,跟蓝逸打过几次jiāo道,是以对此还是有几分了解。
转过一道巨大的屏风后面便是主殿了,隔着一段距离,常小娥就听到了后面传来的笑声,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兴奋地不得了,反观穆襄却平静淡然。
两人一出现,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不少。
常小娥本来面目就极清秀,如今束起长发,戴上紫金冠,再穿上穆襄的衣服,还刻意选了一套极尽华丽繁琐的,蹬上朝阳靴活脱脱就如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风流俊俏,而穆襄则穿着月白色的丝衣,行云流水般恬然沉静,长发用一只碧玉簪挽起,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一静,一华丽一淡雅,瞬间就把所有人比了下去。
二楼上一身穿蓝衣的男子笑着看向这边,手里的扇子轻轻敲着栏杆,点头不语。
☆、第二十一章
“穆少爷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常小娥抬起头恰好看到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缓缓走下楼来,四目相对,常小娥心里咯噔一声,放眼望去,这欢场中比这男子长得更俊俏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此人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只见他神采飞扬,气度天成,行动间没有一点风尘味,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世家公子。
“蓝馆主,好久不见。”
“距离上一次穆少爷大驾光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果然,有了家室的人比不得我们这些浮萍làng子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蓝逸淡淡一晒,继而转向常小娥,礼貌地说道,“这位小公子倒是有些面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常小娥被他瞧得脸红心热,正想开口,穆襄已经替她答道,“这位常兄弟跟穆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穆襄少不得要带着他来见识一下。”
蓝逸会意,飞快地扫了常小娥一眼,笑而不语,只吩咐人赶快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三人就在花厅里捡了一张桌子坐了,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常小娥顾不得吃,眼睛乱瞄,放眼望去,人影jiāo叠,灯火辉煌,一室的chūn丨色盎然,暖玉生香。
“不知道常兄弟中意什么样的男孩子?”
常小娥一愣,面对蓝逸这样飘逸优雅的男子,猛男两个字到了嘴边又生生被常小娥咽了回去。蓝逸见她沉默也不寻根问底,只随意摆了摆手,身边跟着的随从忙跑了出去,半柱香的功夫不到,从楼上缓缓走下来四个男子,这四人一出现,屋子里安静的连猫咪走路都能听见。
四人分别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金,蓝,红,白四色,依次报上名来,杜冷,红渁,花想容,锦亭,不等他们说完,厅里已经有人开始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这就是本楼的四位头牌了,那杜冷神色冰冷,目光中似有不屑,冷冷看过来,真如寒冬腊月的冰块一样,这么冷淡的态度也能红?那红渁则太过妖艳,眉目已然绝艳,还穿着一身红衣,就像一团火一样,至于那位花想容大哥,名字最娘,长得最男人,隔着几层纱衣,依然能分辨出手臂肌ròu的形状,这大概就是常小娥嘴里常常出现的猛男那一型了……
其实常小娥最满意的还是那位蓝馆主,身材颀长,面目英俊,初次见面就让人心生好感,不过,常小娥可不是真的来寻欢作乐的。
“我要他!”
常小娥指着那末尾穿白衣的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蓝逸一愣,旋即笑道,“能被常公子挑中是锦亭的福分,不过——”
蓝逸婆娑着酒杯边缘低声笑道,“他可是只在下面……”
“……”
常小娥无师自通,一点就透,面上却只装傻,她可不是来玩的,挑一个看起来没有心机的总比蓝逸这个老狐狸要好办的多,那名唤锦亭的小丨倌也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说定了,蓝逸也很识趣地退场,命人送她们上楼,上了楼,常小娥堵在门边,故作娇羞地看着穆襄,“这里就不用跟了吧!”
穆襄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常小娥关了门,退回房中,静坐不语。
那少年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毕竟也是在风月场中呆过一段时日的人,见常小娥紧张便提议先弹琴助兴,话音刚落,常小娥忽然跳起来一掌把他打晕,一边说着兄弟对不起了,一边把人拖到chuáng上。
后墙上有一面高高的窗子,常小娥爬上去往外看了一眼,心中叫苦不迭,这破屋子居然临水而造,背后就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大河,两岸相隔甚远,她又不会凫水,被淹死的概率应该比刚好遇到有人在夜里游泳的概率要高吧。
常小娥急得四处乱转,趴到门上听了半天,确定没有听到穆襄的声音后悄悄开了一条fèng,见四下无人打开门就跑,却在楼梯拐角处撞见了正在说话的穆襄和蓝逸,常小娥没刹住车,一个猛子扎到了两人面前,忙笑眯眯道,“这么巧啊,我正想让人弄些酒菜呢,麻烦蓝老板了!”。
蓝逸听说忙吩咐跑堂送一桌酒菜上来,末了还朝她使了个眼色,常小娥万分沮丧,压根没功夫揣摩那个眼神的意思,一步三挪地回到房中,也不知道重瑾有没有看到昨晚夹在点心里的小纸条,能不能顺利逃跑就在此一举了。
蓝逸早就看出常小娥是个女子,他虽然不明白穆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来者就是客,为了这点小事而拂了穆襄的面子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蓝逸又吩咐人准备好酒好菜,拉着穆襄坐在一楼花厅里对饮起来,几杯下肚以后气氛渐浓,两人有来有往,从席间景物聊到京中大事,话语甚是投机,穆襄今晚心qíng似乎很好,蓝逸则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忙着替她斟了一杯又一杯,没一会功夫酒壶就空了。
蓝逸习惯xing挥手要喊人却被穆襄阻止了。
“门边那位小兄弟可以帮我们再添一壶酒吗?”
蓝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屏风前站了一个小厮装扮的少年,正疾步往门外走去,听完穆襄的话以后那人僵直地站在原地。
蓝逸看他身上的服饰,认出他是这里的下人,不悦道,“叫你呢,愣着gān嘛?”
那小厮似乎在犹豫,片刻也没有任何动静,蓝逸刚要出声责问,忽见他错着步子倒行,慢慢挪到他们这一桌,背对着他们伸手就去拿酒壶。
蓝逸怒极反笑,为了撑门面,当初他挑人的时候,就连下人清一色也是清俊小生,言行举行都经过调丨教,务必jīng益求jīng,做到让客人满意。
“在客人面前这样扭扭捏捏的样子成何体统,你没有脸见人吗?”
蓝逸终是怒了,穆襄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人。
那人只得缓缓转过身来,蓝逸惊呼,“你……你的脸怎么了?”
穆襄看到那张扭曲可笑的脸之后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神色如常地夹起一片竹笋放进嘴里。
“馆馆……馆主……我我我……忽然……抽抽抽……风……”
那人声音也像在发抖一样,支支拉拉,双手还在不停打哆嗦,已经有几个客人好奇地朝这边看来,蓝逸颇为嫌弃地皱眉,正打算叫别人来,穆襄却忽然出声。
“蓝兄不必着急,穆襄这里有专门治抽风的偏方。”
说着,穆襄从盘中取了一粒花生米,手指轻轻一晃,只听“哎呦”一把娇脆的女声,常小娥捂着下巴对穆襄怒目而视。
她原本想乔装打扮偷偷溜出去,谁知道刚走到这里,他们的酒壶就空了。常小娥此时上天不能入地无门,反正已经bào露了,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摘下头上的帽子,跳到旁边一张桌子上,怒道,“姓穆的,别以为我怕你!姑奶奶今天豁出去了,非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说着运气朝穆襄飞扑而去。
穆襄端坐不动,只守不攻,一只手就将常小娥的招数一一化解了,其间另一只手还在悠闲地夹菜。
蓝逸早在常小娥痛呼的当头就认出她来了,他尚未搞清楚状况,两人已经打了起来,厅里顿时乱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宾客四散而逃。
常小娥向怀里一掏,见厅中只剩下她们两人了,飞起身凌空撒了一把药粉,厅内顿时花香浓郁,熏人yù醉。
穆襄屏气凝神,后退了几步,笑道,“你竟然偷了我的药?”
常小娥丢下一个绿色的药瓶,又掏出一个来,笑眯眯道,“怎么样,怕了吧,你那所有的毒丨药全部被本姑娘缴获了!”
这的确是常小娥从穆襄那里偷来的,当日穆襄让她拿金疮药时她就留了个心眼,等到穆襄睡下之后,忙把那些瓶瓶罐罐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
这药名叫百日醉,用一百种毒花的汁水熬制而成,只要吸入一点就会全身无力,如痴如醉,一百日后就会毒发身亡。
穆襄此时也不敢大意了,这小姑娘总能让她感到意外,常小娥躲不过去的时候就撒药,几招过后,扔了一地的绿色药瓶,她是早就服过解药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穆小姐”能撑到何时。
两人已经从一楼打到了二楼,常小娥又撒了一把药粉之后扔下最后一个瓶子,站在二楼栏杆上笑嘻嘻地盯着穆襄。
穆襄也颇有兴趣地望着她,“你现在逃走,难道不在乎那两个丫头的死活了吗?”
常小娥嘿嘿一笑,“她们这会应该已经出城了!”她在纸条中写得清清楚楚,让那姐妹俩去城外等她。
“她们身上的毒也不解了?”
常小娥一头黑发都披在肩上,眼睛烁亮,得意地抬起下巴,“她们根本就没有中毒!”
“何以见得?”
常小娥料定此刻就算穆襄立刻去追也赶不上重瑾重瑜了才蹲下身来,笑道,“我研究过了,你那箱子里的药瓶有四种颜色,绿色的全是毒丨药,黑色的是解药,你那天给她们吃的东西是紫色瓶子里拿出来的,嘿嘿,我查过了,其他紫色瓶子里都是没有毒的……”
“所以你就猜测我给她们吃的也是无毒的……”
“没错!”
常小娥理直气壮,虽然只是推理,但是,这符合大多数人的逻辑,如果穆襄属于那少数几个变态的话,那她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错,我的确只是吓唬你们。”
穆襄双眸霍霍,眼里闪过一抹激赏之色,这小丫头比她想的还要聪明,原本就想看看她会耍什么花招,没想到又给她带来了一次惊喜。
“你这样看着我想gān嘛?”
常小娥警惕地站起身,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你怎么会认识那些毒丨药?”
常小娥才懒得告诉她小时候她曾经跟着父亲在蜀中唐门呆过几个月,虽然学艺不jīng,但是毒丨药和解药她还是分得出来的,如果当初不那么贪玩,多学一点,说不定一眼就能瞧出穆襄给她们姐妹俩吃的不是毒丨药。
“我聪明呗!”
江山易改,禀xing难移,穆襄摇头笑道,“我欣赏你,可惜你太不受教了,鬼点子太多,我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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