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吧?”
常小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惬意地倚着池边一块石头,穆襄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毫不见外”的作风,仿佛她是主,穆襄是客,她这个做主人的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常小娥仰头看着天上明月,胸口一沉,眼前忽然多了颗脑袋,常小娥面上一红,扭捏道,“别这样,让人看见了多不好,一会儿回屋再弄……”
穆襄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天,常小娥不知她是何用意,也傻乎乎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穆襄忽然朗声大笑,前俯后仰,几乎笑岔了气,常小娥莫名其妙,“有这么好笑么?”
穆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学着她的样子倚在池边,“就算你想,眼下我也没jīng力了……”
水行月的身体复原的很快,一来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二来唐家的药石灵验,三五日光景就可以起身了。常小娥自告奋勇替她端了午饭来,进门却见她倚在chuáng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吓了一跳,随即想到穆襄说过就算她痊愈也形同废人,再也不能使用武功,一念至此,怜悯之qíng油然而生。
“水……”常小娥不知道该称呼她为“水教主”还是“水阿姨”,正自纠结,只听chuáng上传来闷闷的声音,“滚出去……”
声音依旧高高在上,仿佛她还是那个霸道蛮横的水行月,常小娥忍气吞声,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不能跟病人较真……”水行月却毫不领qíng,一挥手,将面前的饭菜尽数扫落,常小娥大怒,跳起来指着她,“你……我……”
白白làng费了小谨的手艺,常小娥气愤却不能动手,纠结了一会儿气呼呼出门,水行月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告诉你相好的,我水行月活一天,绝不会让她们母女好过……”
常小娥闻言又转回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这人怎么没点良心,她好不容易救了你,你还要恩将仇报!”
“是,我不仅要杀她,还要杀你,穆家和唐家所有的人一个也不放过,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休想过安静的日子!”
常小娥原想说“你杀的过来么?”转念一想,她都是个废人了,还跟她争什么,忽听得门外一人曼声道,“哎呦,几年不见,水大教主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常小娥转头一瞧,唐倾俏生生站在门边,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小娥,给gān娘搬张椅子来……”
常小娥依言行事,唐倾款款坐下,搔首弄姿,姿态万千,“水大教主,咱们的老账也该陶腾陶腾了吧!”
常小娥见状,生怕唐倾一个不留神,要了水行月的小命,悄悄溜到门边,准备去告诉穆襄,她前脚刚刚抬起,唐倾幽幽道,“小娥,急急忙忙去哪儿?”
常小娥挠挠头,装傻,“茅房。”
“憋着!”
“……”
☆、第52章
唐倾见常小娥鬼鬼祟祟,一眼就看出她是打算去给穆襄通风报信,冷着脸叫住她,命令她乖乖呆着,不准出去,教训完女儿,唐倾抚了抚鬓角,笑吟吟转向水行月,一脸的笑靥如花。
“水教主……”
水行月冷哼一声,截住她的话头,很不给面子地说唐倾一把年纪还打扮地像个小姑娘,只会装嫩发骚,看起来就让人倒尽胃口。
常小娥在边上听得胆战心惊,这水教主被人折磨成这副模样了还不知道收敛,一张嘴就像在撇刀子,例无虚发,刀刀戳在唐倾心口上。
唐倾脸色变了数变,额上青筋跳动,贝齿咬得格格响,常小娥见了,心中叫苦不迭,心说,“你这不是纯粹找死么?”
唐倾原本是打定主意来看水行月的笑话,结果却变成被人一边倒的羞rǔ,难为她还能压得下火气,常小娥见她面上yīn晴不定,最终神色慢慢平静,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哪料水行月这家伙不知死活,又蹦出来一句,“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丑……”
“老娘现在就毙了你!”
唐倾终于爆发,手上青筋bào起,站起身作势要往chuáng上扑,水行月伤重未愈,哪能挡得住,一击之下小命肯定保不住,常小娥死死抱着唐倾,茶杯,桌子撞翻了一地,穆襄闻讯前来,好说歹说才劝走了唐倾。
常小娥坐在椅子上喘气,跟穆襄对视一眼,朝着地下四散的碗筷奴奴嘴,穆襄看了水行月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房间。
常小娥跟着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噌到chuáng边,小声对她说,“你就是再闹,穆襄也不会让你死,她母亲舍不得你死,她这个大孝女当然不能让你死了!”
水行月蓦然抬头,一双眼睛深潭一样掠过几丝惊痛,常小娥忙向后一跳,扭身跑了出去。
穆襄此刻正在外面煎药,常小娥跑过去,帮着添了几把柴,假装轻佻地摸了摸她的下巴,笑眯眯道,“你今天这个发型看起来还不错!”
穆襄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长裙,梳了一个简单的桃心髻,一缕长发搭在肩上,眉眼温柔,看起来婉约可人。
适才常小娥的话,她在窗外听到了,很意外她竟然会这么了解自己的心事。开始的时候,穆襄并不能理解水行月,但随着年纪增长,再加上常小娥的出现,如今身临其境,她慢慢能理解她的蛮横霸道,换了自己,站在她的角度未必能做的更好。
何况,正如常小娥所说,母亲一定不希望她死。
穆襄停下手里的活,怔怔望着天边,晴空万里如碧,一眼看不到尽头。常小娥可没有她那么多愁善感,被火熏得咳个不停。
晚上吃了饭,常小娥外出消食,撞见重瑜和凌风在竹林里卿卿我我,大吃一惊,她还是第一次见重瑜这么扭捏,那凌风就是个木头疙瘩,这样好风好月,还是傻乎乎背着手,一点也不主动。
常小娥看了两眼就撤退了,她虽然不觉得偷窥有什么不好意思,但对象换成自己的姐妹那就算了。
常小娥回房后,把所见所闻当做大新闻一一告诉穆襄,穆襄早就知道凌风和重瑜的事qíng,面上毫无讶色。
常小娥皱眉,呐呐自语,“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说着蹬了鞋子,拉过一只枕头,趴到chuáng上。
穆襄近来已经习惯了她的“不请自来”,过去一段时日,从未多说过什么,今日有心要逗一逗她,刻意装出一脸疑问,走到chuáng边坐下,“你天天不回自己房里,夜夜在我房中安歇,是何道理?”
常小娥转过身子,瞅了她一眼,那一眼,有惊讶,有呆滞,有莫名其妙,还有理所当然……
.穆襄看着她天真灵动的样子,心里一动,瞬间涌上一阵狂喜,直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常小娥安心地躺了下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哈欠连天。
穆襄脱了外裳,爬上chuáng从后搂住她,常小娥转过身来,动了动脖子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同样回抱着她。常小娥的身体很热,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一样温暖,充满生机。
穆襄紧紧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小小的暖炉,火热的感觉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到每一只毛孔,屋内灯火灿然,映照着两具年轻美好的胴丨体,翻滚纠缠,常小娥的回应温柔而生疏,一头黑发跟穆襄的缠在一起,凌乱地铺在枕畔。
因为生活环境所迫,从小女扮男装,穆襄的心思向来深沉,不知不觉中把一切事qíng复杂化了,像常小娥这样的人,爱与不爱都很简单,但她不懂,思考对常小娥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qíng,她这辈子所有的纠结都献给了穆襄,现在想清楚了,也不再扭捏,反正喜欢就是喜欢,人前人后,毫不掩饰自己对穆襄的依赖。
穆襄只有在这一刻才感觉彻底拥有了她,那种心意相通,灵ròu结合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水行月恢复的很快,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复原,但行路已经不成问题,穆襄仔细检查过她的身体,经过治疗,今后虽然再也无法使用武功,但手脚还是能动,日常起居完全可以自己料理。
临行的前一夜,水行月坐在院子里呆呆看着满庭的月色,穆襄拿了一件衣服替她披上,水行月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冷冷瞅了穆襄身后一眼,语气傲慢轻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常小娥快走两步冲到两人身前,掐腰而立,气呼呼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难怪栩无双受不了你,活该!”
水行月闻言,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而危险,常小娥嘿嘿一笑,晃着两只手,挑衅,“你一个病人,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你再瞪我也没用,你现在打不过我了,你还瞪……”
穆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含笑瞅了常小娥一眼,常小娥知道她有话要跟水行月单独谈,轻轻哼了一声,撒丫子跑了。
常小娥离开很久穆襄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站着,水行月一身白衣坐在月下,姿容绝色,仿若瑶台仙子,清冷的容颜带着淡淡的哀愁,清风晓露,无限哀qíng。
穆襄站了很久很久,水行月才淡淡出声,“你救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离朱,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无名教……”
穆襄不否认她的确这样想过。
“你跟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
水行月目视远方,声音清淡如雾,“我一直自负聪明,目高于顶,全天下,除了你母亲,谁也入不了我的眼……那群臭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连师父也败在我的手下,我想杀谁就杀谁……”
穆襄听她话语凉薄,微微蹙眉,只听她接着往下说,“你母亲一直怪我太残忍……想当年,谁敢多看她一眼,我就剜下他的双眼……”
说到此处,水行月忽然放声大笑,以穆襄的资历,还无法领会她深沉如海的哀怨,无奈或者悔恨……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此时已是深夜,又地处深山,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在夜里chuī笛?
穆襄转向水行月,她哀戚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冷冷一哼,似是不以为然,又含着淡淡的轻蔑,穆襄见此,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穆襄开了门,门外忽然转出两个白衣女子,手里各持一盏明灯,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家主人有请。”
穆襄最近跟常小娥厮混的日子久了,对一些繁文缛节生出一些厌烦,说话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文绉绉,只是点点头,跟她二人一路前去。
山间一片浓黑,只有二女手里的一点光亮,山路崎岖,三人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一片空地之上。
四面古树环绕,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连月光也透不进来,不过四周点着火把,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chuī箫的正是离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如今她已经是无名教的教主,衣着气派不同于往日,身上一袭玄袍,俏生生往那一站,十足的女魔头架势。
“你师傅的武功你没有学到多少,yīn险毒辣的手段倒是学了个十成足。”
穆襄意在讽刺她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师傅也不放过,离朱丝毫不以为意,含笑问她,“竟敢深夜一人前来,你胆子可真大,难道不怕我在这里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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