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耶烈也朗笑道,“能再见故人,本王亦感欣慰。”
慕容晴望着摩氏兄妹,问道,“本宫素闻,楼兰与匈奴jiāo好,王上兄妹二人更与她从小就相识,如今得知她要嫁给这样的人,难道不为她感到难过吗?”
摩耶烈挑了挑眉,斜眼望着那个魁梧似熊的赫连斛,道,“夏缇妹妹向来我行我素,一旦下决定的事,任何人都劝阻不得。与其感到难过,不如去支持她。”
摩耶桐也点头说道,“相信这一次,夏缇姐姐定会抓住幸福。”
慕容晴有些摸不着头脑,顾寒伸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取笑道,“你啊,真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huáng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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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色的身影急急地翻过宫墙,飞快地潜入赫京的后宫。
而另一边,还没拜堂就被灌得醉熏熏的赫连斛被侍卫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被送进那座灯火通明的殿室。
说是女王传召,想快些见到他。
宫人关紧门扉,他色迷迷地望着chuáng榻上端坐的新娘子,想都没想,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扑了上去。
。。。。。。
夜,越来越黑;雪,越大越大。
她终于奔到她的寝宫前,大口大口地呼着白气,死死盯着门扉上贴着的大红囍字。
里面已无灯火,她的心一下子被拎到了嗓子口。
她还是悄声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也安静,她的掌心都是冷汗,她慢慢靠近chuáng榻边的繁复帷帐。
她伫足,颤抖地伸出手,却不敢掀起。
她生怕自己来晚了。
良久,她一咬牙,还是猛地掀开帷帐。
她一愣,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还未回过神,便听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回头,烛光亮起,伊人正坐在桌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找我啊?”楚夏缇的眸中流转着璀璨的光,紧紧盯着那人脸上的银面。
她怔怔望着穿着鲜红嫁裙,在红烛下美艳无双的她,薄唇颤了又颤,登时有万般难描难绘的感觉皆涌上了心头,那种久违的血液涌上脑门的感觉,那种浑身无处不感受到剧烈心跳的感觉,那种想要凝视想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入心底却又始终不敢直视的感觉。。。
许久,她才qiáng迫自己移开视线,她攥了攥拳,用近乎逃跑的方式向殿门奔去。
“慕容颜你这个杀千刀的胆小鬼!”楚夏缇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喝道。
她脚步一滞,垂下了眸,涩然哑声道,“你。。认错人了。”
“呸!”她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领口,bī着她与自己对视,“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木头!你以为带上面具我就会不认得你了吗?你的这双眼睛,即便化为灰,我都认得!”
她琥珀色的眸子明显得一痛,勉力别过脸,“我真的不是你说的慕容颜。”
“如果你真的不是她,那请你告诉我,你为何今夜要来找我?”楚夏缇的一下子红了眼眶,神色变得更加激动,她死死揪着她的领口,身子抖得厉害,“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谎。。我们分开的时间那么久,生离死别也都经受过,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再见,可为何你还要躲着我?”
她终于有了细微的动容,但还是推开了她,“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嫁给那个赫连斛。”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再出现?”楚夏缇直直望着她,泪水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你既然就在漠北,为何不来见我,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她的眸中隐隐也有泪光在闪动,但她bī着自己冷声道,“我看见你的身边有他,我不想打扰你们。”
“你!”楚夏缇高高扬起了素手,伤心yù绝地盯着她,良久才颓然收回手来,幽幽地道,“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过,要忘了你,去爱别人。可总在不经意间又反悔对自己说,再等等吧,万一你有一天来找我了呢?难道你希望看到我变成第二个冷岚歌吗?即便旁人再好,终究不是你。”
在那一瞬间,她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痴痴地望着她,多想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啊。
她抬起手,一寸一寸地抚上她光洁明艳的脸庞。
楚夏缇一手将她沧桑又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另一手也缓缓伸向罩于她面上的银面。
不想刚刚触到那副冰凉的面具,她便感到她猛地一震,立马抽出了手,生生倒退了一步。
“你。。你就当不曾见过我罢。”她眸色悲恸地道。
说完,她便又要走,楚夏缇一咬牙,伸手拦住了她。
“不许走!”
“咣当”一声,她打掉了她脸上的面具。
她忙蹲下身子去捡,她便抢在她前面按住了面具,可抬眸望向她时,她呆住了,心底剧烈地一颤。
一道又长又深的暗红伤疤布在那人原本清俊无双的脸上。
那人赤红着眸,望了一眼楚夏缇惊怔的表qíng,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面具,便夺门而逃。
大力推开殿门,白色的雪花飞旋着袭了进来,她仓惶地冒雪踏了出去。
才踏了一步,下一瞬,她便感到一个娇软的身躯贴到了自己的脊背上,紧紧地箍着自己,不让她走。
“傻瓜!”她抵在她的背上,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
“忘了这个样子的我罢。。”她仰起头,哑声道,“我配不上。。配不上你。。”
“傻瓜,傻瓜,傻瓜!”她伸手捶着她的肩,大声泣道,“难道你认为我爱的只是你容貌吗?你我战场相识,没人比我清楚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疤痕,难道因为今日你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你便觉得我不爱你了吗?你把我楚夏缇当成什么人了?只要你还活着,我又怎会还计较这些!”
“若是我也命不久矣。。。”她喃声道。
“若你活,我便与你桑榆暮年步履蹒跚,若你死,我便同你huáng土白骨藏地为安。”她定定地打断道,“这一次,上天既然安排你我再见,无论生死,你我可否别再错手?”
雪花漫舞,静静落满两人肩头。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慢慢转过身,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个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女子。
月光落在她的眸中,化为媚人的光泽,她的心跳得是前所未有的快,
“小缇。。”
听到她终于唤了自己的名,她微微扬唇,对着她甜甜一笑,
“抱抱我吧。”
她却像个不懂qíng/事的青涩少年般,瞬间微红了脸,木手木脚地愣在原地。
她瞧着她有些窘迫的样子,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勾住她僵直的脖子。
“真是个木头。”她轻声嗔道,踮起了脚尖。
起风了,雪花围绕在两人身边,她的吻热烈而浓郁,带着最炙诚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化了她心中的冗冰。
她终是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她,不顾一切地与她唇齿缠绵。
这样绵长的吻中,她终于感到了安定。
就好像,雨落下来汇成了大海,沙落下来化成了大漠。
她遇见她,再不分离。
“慕容颜。”她唤着她。
“叫我阿木。”她认真道。
世间再无慕容颜,只有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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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斛如恶láng般扑倒端坐在chuáng榻上的新娘子,可触手却不是温软,反而生硬。
他一把摘掉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登时酒醒了大半。
怎。。怎么会是一个木头人。
正迷糊地想着,他只觉得后脑勺一疼,便晕死了过去。
穆昆冷冷望着他,发令道,“来人,把他扔到河里去。”
“是。”
“就说王婿醉酒,不慎溺水而亡。”
“是。”
这时,有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旁悄声说了数言。
他登时落寞地神色一暗。良久,才沉声道,“新婚之夜,王上得知王婿死讯后,受不住刺激,亦坠河自尽了。”
说完这话,他便迅速步入风雪之中。
没人看见从他刚硬的面颊上落下的那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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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楼兰,孔雀河旁。
她微微张开手,闭着眼睛站在河旁,习习凉风里夹杂着阵阵花香,拂面而过很是舒服。
她的右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但看起来并不可怖,反而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此刻,她觉得无比安心,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哼唱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身后传来一个踮手踮脚的脚步声,她听到了,唇角微微一扬,但没有睁开眼睛。
一个柔软滑腻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身后的人装模作样地粗着嗓子,“可知我是谁?”
她故意说道,“是晴妹妹吧?”
“再猜。”她在她耳旁不满地吐气。
“那就是桐妹妹咯。”
她微微蹙眉,一口咬上她的耳朵,嗔骂道,“就知道说你的好妹妹们。”
她吃不消这般麻.痒,转过身一把搂住那个绯衣人儿的纤腰,宠溺地笑道,“谁叫你先调皮的。”
她凑得她极近,她用目光亲吻着她浅色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还有那道暗红的伤疤。。。qíng不自禁的,她伸手轻轻抚上了那道疤。
只一下,她面部一僵,缓缓松开了她。
“你一直没告诉我。。这疤是怎么弄的。”
每次碰到她的这道疤,她都会神色大变,这一次楚夏缇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沉默了良久,才苦笑道,“是我自己划伤的。”
楚夏缇又追问道,“那你为何不肯让桐妹帮你易容消了它?”
她垂头不语,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忽听楚夏缇幽幽说道,
“是跟她有关吧?”
☆、第95章 越人
夜深了,故事似乎也讲完了。
她缓缓闭上了酸涩又沉重的眸,久久未言,好像睡着了。
整座殿室陷入漫漫沉寂。
只留一灯如豆,yù熄未熄。
慕容泠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冷岚歌身上的被褥盖紧,凝望着她历经沧桑耗尽心力的容颜,终是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微微一愣,才发现原来顾泽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yīn影处。
她朝她摇了摇头,便走向她,示意她一起离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病榻上的冷岚歌突然极轻地喃喃了一句。
慕容泠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颤声问道,“母后,您方才。。说了甚么?”
却见冷岚歌面上突然涌起了明显的痛色,她用那双gān瘦的手几近痉挛地抓紧着被褥,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糙。
“母后!”
“娘娘!”
有人大声地呼唤着她,有人仓惶地奔进跑出。。。但他们的声音都慢慢飘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个人是要有多傻,才会一直喜欢一个注定无法回应自己的人?
她勉qiáng睁开眸,清泪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满世界的冷都已堆积到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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