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上前将匕首cha入巨láng右眼中,只听哗啦一声,huáng金巨门发出叽叽之声,竟缓缓开了。
三人对望了一眼,脸上均露出欣喜之色。慕容颜右手高举着火折子,首先入门,一步跨进,却听脚下喀嚓一声,竟踩碎了一堆枯骨。
她举火四下照看,发现这是一座华丽的大殿,可到处都是成堆的白骨,她将目光定在巨门后面数不清的累累刀痕上,神色一沉,道,“也不知是谁如此歹毒,将这些人关在了这儿,可这门那么厚,他们即便将剑全砍断了也出不去。。。最后只能绝望地死去。”
苏琬只觉得这qíng景实在太惨,不忍再听,摇着头说道,“别说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大家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好吗?”
慕容颜沉默,在心中叹道,这世间最难的怕就是平安二字了,因为人xing,天生就带有杀意。
为了土地要杀,为了权位要杀,为了荣华要杀,为了女人要杀。。。世间万物,都有可能让你为之而杀。
“到殿后面瞧瞧吧。”良久,慕容颜说道。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白骨,朝殿后方走去。
走到大殿之后,眼前突然大亮,只见一道月光从上面数十丈高处的壁fèng里透下,月色正照之处,是一樽jīng美的玉棺。
可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卷来的一阵yīn风迎面袭来,手中的火光,一下子灭了。
四周登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
☆、第17章 玉峰(中)
普天之下,六道之中,最无qíng冷血的便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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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yīn风袭来,火光登时便灭了。
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身后的那扇huáng金巨门竟应声关上了。慕容颜急忙摸黑飞身扑回,却还是迟了一步,她四下摸索,却发现这石门后面却光溜溜的并无着手之处,也无cha刃之处。。不禁心中猛沉,看来此门只能从外面方能打开。
刹那间,三人都骇得窒住了呼吸,只闻雷鸣般的心跳,在空旷的殿内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剧烈。
即便是苏璃,也忍不住微微站近到慕容颜身旁,恐惧笼罩上心头,每一瞬都如一生那般漫长难熬。
突然,不知从何方却传来一阵桀桀苍老的笑声,“呵,既然闯了进来,就别想着出去了。”
三人猝不及防听到这如号哭般的笑声,全都心惊胆战,苏琬更是吓得毛骨悚然,一把拽住慕容颜的衣角,颤声道,“大哥哥。。。是有鬼吗?”
不料那笑声又是一阵哭笑,语调却异常凄凉悲切,“哈哈,哈哈,不错。。。正是鬼。”
慕容颜不由得遍体冷汗,可心想,他既自称是鬼,那大约便不会是鬼。
她握紧了短剑,神色戒备凝重,“不知何方高人在此,吾等并无意冒犯,能否现身相见?”
话毕,那笑声便更加嚣张狂妄,“区区竖子,岂有资格窥觑天颜?”
慕容颜一怔,天颜?这疯子居然敢自称天子?
正思索间,从黑暗处有一物滚到了慕容颜脚边,她低头一看,竟是一个骷髅头骨,只听那yīn冷的笑声又起,“很快,你们便会跟这位老兄一样,留下来互相作伴了。”
话音刚落,慕容颜只觉得面前一阵厉风袭来,忽然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冰冷的温度惊起层层的战栗,她急忙狂挥起手中的短剑,将稀薄的空气生生撕裂。
只听那人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可惜。。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打扰到我们的人,都得死!”
听到从他口中说出那句‘我们’,慕容颜心中猛然一沉,不由得连连叫苦,没想到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前辈,吾等被láng群所bī,被迫来此,并非有意叨扰,更绝无半点恶意!还望前辈网开一面,放我们离开罢!”
“真是个窝囊种!你手中有剑,身后有女人,却只想着求饶逃跑,还是死了gān净!”话音落,凌风至,慕容颜只好挥剑相抵,心中暗道,也罢。。。终究难逃一死,今日便跟他拼了,就只怕自己一死,那两位姑娘会遭到比死更残酷的事qíng。。。
念及至此,她几乎咬碎了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剑法如龙,护成了一道剑网,只听风声猎猎作响,那人再难靠近一步。
突听那人喊道,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惊异,“小子!慕容氏跟你有何关系?你怎会慕容剑法?”
“与你何gān?!”慕容颜此时双眸泛红,这一路的逃亡已让她压抑到了极致,倘若此时手中能有把长枪,她定要扫平此地不可!
一阵疾风突至,慕容颜只觉得自己手臂剧震,虎口猛裂,五指竟拿捏不住剑柄,当的一声,那把短剑竟应声而断。她大惊之下,急向后跃,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玉棺之前,负手站立,而右手的两指间竟夹着自己那半截断剑。
慕容颜脸色倏地惨白,自知凭自己之力,绝对战不胜这人。
月光下,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只见他褐袍白发,身材巍峨,气度凛然生威,双眸炯炯,肆无忌惮地把目光投向慕容颜。
四目相对之后,慕容颜心中忽生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异感,眼前这位老者身上散出的那种睥睨天下的压迫感,是她从小到大以来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他穿着极为简肃,可身上却自然而然有一种峙若亭渊的气势,无论是自己的父皇还是当今圣上,自己的四哥,都不及眼前这人千分之一的王者之气。
苏氏二女也瞧向那人,见他虽然满头鹤发,却五官深邃,仍能看出年轻的时候该是极其英俊的。
而更让慕容颜感到惊疑不定的是,自己似乎曾经见过这张面容,她脑中突然闪过这老者刚才说的那句‘区区竖子,岂有资格窥觑天颜’,心中登时一震,已是浑身颤动,莫非。。莫非他是。。。可怎么可能呢。。。他应该在自己还未出世前就已病重归天了。。。
只见那老者随手将指间的短剑一丢,盯着慕容颜道,“你是光儿的儿子还是孙子?”
听到这老者直呼父皇为‘光儿’,慕容颜刹那间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地喃喃问道,“前辈。。。您当真。。。是我的皇爷爷?”她仔细打量上这老者,这才想起,自己是每年去帝君陵祭拜历代先祖之时,曾在皇爷爷燕烈武帝的画卷中见过他。
燕烈武帝,慕容不破,是整个大燕历史上最铁腕的帝王,在位期间不断开疆拓土,北击女真,南灭大理,东伐高丽,西征西夏,加筑长城,为大燕打下了万里铁桶般的江山,是传说中的倾世霸主。慕容颜虽然从未见过这位皇爷爷,但在她心中,慕容不破便是神一般的存在,若是没有他,便也没有大燕昔日的四海归顺,九州臣服。
“是朕。”那老者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可声音中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慕容颜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不料此时突然峰回路转,当下喜不自胜,上前跪在老者身前,道,“颜儿拜见皇爷爷。”
“颜儿。。颜儿。。”慕容不破一把扶起慕容颜,缓缓叹道,“唉,朕该是没来得及见到你出世。。。你父皇还好吗?”
慕容颜眸子隐隐泛泪,哽咽道,“父皇。。。已在三年前驾崩了。”
慕容不破身子猛然晃了晃,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皇位传给了谁?”
“传给了我四哥。”
慕容不破脸色又是一变,问道,“你父皇为何要废长立幼?”
慕容颜回道,“皇爷爷,这个说来话长。”
于是她便将自己当年如何跟四哥去漠北打仗,各位皇兄为争夺皇位是如何不折手段,甚至弑父篡位,自己和四皇兄又是如何消灭叛贼,铲除逆党之举,从头至尾地说了。只是当中的儿女qíng长,慕容颜却避而不谈,一是碍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难以启齿,二是免得说了触景生qíng,心生惆怅。
苏璃一直在一旁冷冷地听着,直听到最后慕容颜提及是亲自bī得匈奴退兵三百里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地瞪了慕容颜一眼,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这个刽子手碎尸万段,以报国仇才好。
慕容不破听完,不禁仰头一阵唏嘘,没想到自己dòng中方一日,世间已千变。为了那个皇位,自己的子孙骨ròu竟这般相残争斗,也害得生灵涂炭。
他无意中瞥见到苏璃凌厉的眼神,便问道,“颜儿,这两位姑娘可是你的侍妾?”
“呸!我跟她毫无瓜葛!”苏璃正在怒头上,听到这话,立马反驳。
而苏琬却红晕满脸,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皇爷爷,您误会了,这两位姑娘是皇兄自己要纳入后宫。。作妃子的。”慕容颜回眸望了苏璃一眼,便垂首答道,随后将这一路上是怎么险走忘归川,又是怎么被láng群追杀bī到此地之事也全都毫不隐瞒地告诉了慕容不破。
慕容颜一边说,一边心中极不是个滋味,她想,皇兄既然事先看过她的画像,就该知道她与她很像,为何却还要执意纳她入宫?这究竟安得是什么心思?
慕容不破听完,却意味深长地笑道,“颜儿啊,大丈夫这一生若能有一个能与你共经生死患难的女人,便可足矣,你小子能有两个,此生还有何憾?”
慕容颜面色一窘,低声道,“皇爷爷说笑了,颜儿不过只是尽一个臣弟应尽的本分罢了。”她顿了顿,终是把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颜儿倒是有一事不明,既然皇爷爷还在人间。。。为何却迟迟不回皇宫?”
慕容不破缓缓抬起头,透过石fèng,望向冷月,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飘渺和苍凉,
“因为,朕已经忘了归途。”
他又低下了头,望向玉棺,不怒自威的眸中突然涌出万种柔qíng,gān枯的手掌轻轻抚上棺沿,喃喃自言道,
“而且,朕在等一个人。。。一个或许也忘了归途的人。”
慕容颜凑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棺中除了一幅画轴外,竟空无一物。
她望着慕容不破失神的模样,在他身后轻轻唤道,“皇爷爷,你在这等谁?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有这么多尸骨?”
慕容不破目光突然有些黯然,过了良久,他才道,“朕在等一个女人。”
慕容颜心中一动,道,“是皇爷爷。。爱着的女人?”
慕容不破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痛苦,他摇着头道,“不。。是朕负了的女人。”
他从棺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副画轴,轻轻摩挲着,口中低问,“颜儿,朕驾崩后,后人是如何评价朕的?”
慕容颜恭敬地答道,“皇爷爷功高盖世,堪比秦皇汉武。”
慕容不破却惨然一笑,喃喃道,“这份丰功伟绩,是朕出卖了良心换来的。”
他突然不语,只是盯着慕容颜,良久,才道,“看来。。果真是天意。。有些事qíng或许朕终究得说出来,方能赎罪。”
“皇爷爷?”慕容颜错愕地望着他。
“颜儿,都说láng心狗肺。。láng心狗肺。。可是你知道吗,其实láng的心很纯净。。。真的,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若不是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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