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是邱晴的班主任吗？”易禾从校门侧面人少的小道绕过去，走到了那位老师的面前，将平日里的痞子气和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和善的样子。见那位老师点点头以后易禾与她握了握手。
“是的，我姓唐，您是邱晴的家长？”那位老师见易禾的年纪似乎不会是邱晴的父母，所以说的时候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噢——不，我是邱晴课后补习班的老师，我姓易。”易禾笑笑，跟着那人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是这样的，我见邱晴身上总是有些伤口，问她她也不肯说为什么，所以决定亲自来她学校问问您，毕竟您是她的班主任。”
“您、您还特地跑一趟啊……”
“那是当然的。”易禾见面前这人表qíng有些迟疑，她本来以为是自己让她怀疑身份了，但随意一想，并不认为自己的表现会被面前这人怀疑，而且她的表qíng不像起疑，倒是更像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于是她稍微往前了一步，用更严肃的声音道：“我当然需要关心自己的学生，每一个，难道您不是吗？”
那老师最后皱着眉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办法，那孩子的问题您多少应该也些知道吧……”
易禾很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要说的这么朦胧好不好！虽然在心里抱怨着，但表面上非常平和。
“成绩方面，那孩子是实在没办法了，您肯定也知道，我们做老师是实在教不了，平日生活里其他事，就算我们做老师的不说什么，其他同学那边我们也拦不住的。您可能是教她文化科的老师您是不知道，比方说，学校体育课活动或者其他活动，我们又不能不让她参加，可是让她参加了没有孩子愿意和她在一组……她加入哪一组就是哪组拖后腿的，话是难听了点，但也确实是事实，邱晴和其他同学的关系一直以来就不是很好，被欺负也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qíng，我们做老师的也不是没有警告过其他孩子，但我们也不可能随时盯着吧。”从那老师话里的语气来看，她明显也是对此积怨已久了。“先天的智力问题又不像坏习惯那样能改，我们做老师的尽力了也没法办啊，跟她家长建议过送她去特殊学校，虽然那种贵是贵点，但对大家都好，不然又耽误学校又耽误她。”
心里已经估摸出了个大概qíng况，回忆了一下刚刚邱晴的模样，易禾沉吟了一会儿，道：“唉……我理解，因为关于送小晴去特殊学校的事qíng，我也和她家长说过，可是你要知道她家的经济水平未必能支持……啊，唐老师，我还有些事qíng想跟您商量，您看我们到那边坐下慢慢谈行吗？希望不会耽误到您。”
风里的温度已经没有一丝热气可言了，城市渐渐进入了冬天，周娴大多数时候是不喜欢冬天的，因为她怕冷。对于她来说冬天可以穿的衣服要比夏天好看得多，每当一股冷风chuī过来而四周又没人让她靠的时候可就难受了。
易禾就不一样，易禾的体质偏暖，所以在易禾还穿着一件衬衫披着薄薄的外衣时，周娴就已经围着围巾裹着外套了。
“呜呜呜……真的好冷！”周娴提着购物袋的手指尖已经冷得快要失去知觉了，明明气温对她而言已经很凉了，偏偏手中购物袋里装的还都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海鲜。从超市到易禾家的距离并不长，周娴到最后还是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联系自己男友，她本来只是像随便煮点东西给自己吃的，但在超市买食材时不知不觉就买了好几样易禾爱吃的。回去的路上她想了想，就算易禾有事那也只是回来得晚些，她就等等她好了。
周娴进了门，放下手中的袋子以后连忙往手指上呼了几口热气，然后赶紧搓了搓发僵的手指，等稍微恢复了点，她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用的食材了。
一般到了要入冬的时候天都黑得比较早，易禾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覆上了一层夕阳，城市里的楼让她无法将天空一览无余，不过从头顶上空也能想象个大概模样出来了。
学校门口基本没什么人了，就算是在外面晚了的学生也都已经该回家了，唯独那个路牌下面还站着一个身影。易禾当然记得那个是邱晴，她去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颗糖，然后走到路牌下蹲在邱晴旁边，侧头朝她笑了笑，邱晴一愣，也朝易禾咧嘴一笑。在易禾看来，这个孩子如果只是单纯的这么看看，那确实与普通孩子无异，完全没有智力障碍的感觉，而且她长得很可爱，如果不是脸颊和额头的创可贴和胶布的话。
“你要吃吗？是糖。”易禾伸手，把刚刚买来的糖放在掌心里递到邱晴面前。
邱晴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盯着易禾手里的东西明显是一副想吃的模样，但又不太敢下手去拿。等到易禾又凑近了些，她才用细细地声音问：“是、是给我的吗？”
“嗯。”易禾温和地笑了笑。
“那，我可以吃吗？”邱晴听见了，但继续问着。
“当然，你看这里有两颗，这个是我的，这个是你的。”易禾把那颗糖塞到邱晴手心里，然后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了另一颗，她先拆开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然后望向邱晴：“味道很不错哦，你真的不吃吗？”然后一副吃到了人间美味的样子。
邱晴见了，点点头表示非常想吃，然后开始学着易禾的样子拆包装纸，她的动作很慢，而且手指的动作控制有些不协调，花了些时间才把包装纸撕开。易禾刚刚从邱晴班主任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挺多的，现在看邱晴的模样也不再觉得这是一个正常人，对于普通学校的老师来说邱晴的学习障碍是非常棘手的问题，但是对于邱晴的家人来说，如果她这辈子都只有几岁小孩的智力水平，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qíng，而且大多数技能需要反复地教，这还未必能掌握，实在有些……
“你的哥哥不来接你吗？”易禾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哥哥下班就来了，在这个牌牌下面等，乖一点，哥哥就来了。”一旦说到比较长的句子，邱晴的语速就会放得很慢。当然，邱晴并不会好奇易禾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只有个哥哥。邱晴和她哥哥其实都来自乡下，听那老师说好像也是因为邱晴这个状况，在村里呆不下去了，她父母都有些嫌弃她，也就她哥哥疼她，来城里打工带她来这边上学。易禾想想也是，毕竟农村里每家孩子都比较多，对于他们来说邱晴又是个女孩，少一个也没什么所谓吧……说起来，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么被卖到那个地方的呢？
“哦对了，以后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知道吗？”易禾才想起来，邱晴对她这个陌生人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她这样一个没有安全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女孩站在路边，实在是很危险。
邱晴眼睛睁地大大的，望着易禾愣了一会儿，小声地问：“什么是陌生人啊？”
易禾移开视线：“算了……”她对邱晴有点同qíng心是一回事儿，但她没办法耐着xing子教这样能力水平的人，她最多就在这里陪她等到她哥哥来。
一直到天完全被夜色笼罩，马路对面才有一个男人匆匆跑过来，虽说是邱晴的哥哥，但年纪似乎比邱晴要大上许多，他长得很普通，而打扮就和那些来这座城市谋生的民工一样，用发音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和易禾道了谢，以及解释了自己今天工作上有点意外的缘故才弄这么晚，然后才带着邱晴走了。
易禾揉揉蹲久了发酸的大腿，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她先驱车回莫语秋那里把车还给人家顺便跟她jiāo代了qíng况，然后再一个人默默搭公jiāo车回公寓。
她和莫语秋会面的地方，只是莫语秋众多工作场所的其中一个而已，这一个却是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购物街旁，易禾想要回去jiāo通还是比较方便的。就在她往车站去的路上，她路过了一家大型的音像店，里面也有书，不过主要还是以音乐和影视作品为主。在橱窗里看到了MAHIRO音乐系列专辑的典藏版，易禾手上又有刚刚莫语秋付给她的报酬，于是她就走进去了。
这个价格对于之前的自己来说，可就不只是省吃俭用一个月的问题了。而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就是一件非常轻而易举的事qíng，比起以前，现在的自己至少不用担心将来的食宿问题，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还欠着周娴家里钱，还是比较轻松的。
提着jīng致的礼品袋，易禾坐公jiāo回到大学城附近，然后步行回公寓。
这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易禾进到家门时见饭厅的灯还亮着，周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眼望了望易禾，瘪瘪嘴，别过头去。易禾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饭桌上摆满了饭菜，碗筷都摆得整整齐齐的，看样子是jīng心布置过，而菜一点没动过。
“唉，你说……”易禾走到沙发边，在周娴旁边坐下，伸手揽住她。“我说你傻bī，你又不承认，你看看——那些东西摆着不吃，你脑子没事儿吧周二愣子。”
——什么周二愣子！周娴猛地想回头骂她，但想起来自己是在闹别扭呢，忍住了。
“菜，在它刚刚出锅的时候，它顶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这是一盘菜它菜生的巅峰，是它一生中最光芒万丈的时候，饭桌在这个时候，才是属于它的舞台，但是你的做法……啧啧啧，让人心凉，你就这样冷落了它们菜生最炽热的一段时光，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易禾戳戳那人的脸。
“你才缺心眼呢——”周娴突然跳起来，拍开易禾的手：“你说你有事而已！谁学校里会弄到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对你去哪里做了什么不关心，是和谁在一起我也不关心！但是明明有和你说过我会做饭啊，你不是应该早点做完事qíng回来吃吗，我在等你啊……现在饭菜都冷掉了……不好吃了都。”到后面周娴的声音越说越小。
说完，她把额头靠在了易禾肩膀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等了易禾三个多小时，在易禾回来的一个半小时前，周娴面对满桌已经冷掉却一动没动的菜失望得不行，又正巧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自己男友发来的分手的短信。等不到易禾再加上又一次被男方甩了，周娴心里难受得要死，终于趴在易禾身上哇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骂易禾和那个甩掉她的前男友，只不过周娴一哭声音和模样就变得特别软，所以骂起来不但没有杀伤力，反而在易禾眼里可怜极了。
易禾就知道周娴肯定不止是因为她的一次晚归弄成这样，全当是上次那个男人的缘故。手缓缓抚着周娴背安慰着，同时嘴里说着你哭起来好丑啊，心想着好再带了东西回来，一会儿可以用来哄这人。
☆、第二十四章
睁眼，叫身边的那人起chuáng，一起洗漱和早餐，上课，放学，去窄街玩，回家，睡觉。
这是最近几个月里易禾的生活，偶尔cha播一点帮莫语秋做做事，反正易禾也不能承认自己有这份工作，所以不对外汇报。关于为什么周娴跟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件事，易禾完全没有头绪，也不想去好奇其中缘由和细节，因为她知道答案永远会不会带来一个让人愉快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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