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悄悄的长舒了一口,直直挺着的身子也舒缓了些,她靠近平君轻声道:“还是多谢阿姐了。”
平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她们都是这样的,你倒是别放在心上。”
秦氏长得并不十分好看,只勉qiáng算得上清秀二字,王定之却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刚刚那群娘子们拿话刺秦氏,也未尝没有心中不平衡的想法,平君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妹一贯的淡薄,但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她。
没想到秦氏倒是十分不屑的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后宅女子,心就这般大了,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像是阿姐你这般的人物,也不过是勉qiáng听她们逗个趣儿,当个女先儿罢了。”
平君一听简直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自己这个弟妹,还真是敢说话,她失笑的摇了摇头道:“你啊,还是这般快言快语。”
秦氏听了一会儿书,转头轻声问道:“大郎可是还好?他这些天都没有上我那去了,我倒是有些想念他了。”
平君心中涌起了一些若有似无的歉疚,道:“你要是想他了就差人过来与我说一声,我将他送过去就好了,他也最是喜欢舅舅舅母了。”
秦氏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我一见大郎就觉得与他投缘,都说外甥像舅,我听府中几个老人说,大郎与王三小时候长的可真是一模一样呢。”
平君脸上表qíng有些怪异,正想着回话呢,却没想到秦氏后头这句话被孙氏听了去了,孙氏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只当刚刚与秦氏那席话没发生过,cha嘴道:“我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你家大郎呢,大郎可是有大名了?是否开蒙了?”
平君礼貌笑道:“有大名了,郎君给他取名叫赵熠,也是快开蒙了。”
孙氏笑了笑道:“前些听还听我夫君道,赵大要将你们家大郎送到我们家学里头来跟着我们家那几个小的一起开蒙呢,这以后两家也是常有来往了。”
平君闻言一愣,心中一团怒火直直的烧了起来,王庸一个跟着赵甫仁上位的寒门,裤脚上的泥还没洗尽呢,也学着别人办什么家学?赵世卿还要把自家大郎送去?
孙氏见平君脸色变了,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嘴上没门,满长安都知道赵世卿从来不把他那妻子当回事、也不尊重她的,只怕是没有跟王平君打过商量,这下也不敢提要见见大郎了,只盼王平君日后与赵世卿争辩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带出来就好了。
秦氏听了脸色也是不太好,她们家里世代都是以门风好、读书人多为豪的,秦家的家学更是满长安都有名的好学生多好先生多,心中也是一百万个瞧不起那王庸家的家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跟平君道:“若是阿姐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叫我阿爹让大郎去秦家家学的。”
平君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不再谈论这个了,又谈论了几句,不知道是哪个说起了赵府上还有一个表妹,几个好热闹的娘子们都闹着要看看表妹,她们心头都是有些看笑话的意思的,你王平君不是出了名的贤惠吗?你弟弟不是要出息了吗?府里头这个表妹怕也是便宜了赵世卿罢了,偏偏还要叫出来,就要碍碍你的眼。
平君倒是大大方方的道,府中这个双娘子常常病的,最近也是有些身体不适,就不方便见客了。
几个起哄的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面带深意的看向了平君,平君仍是一脸得体的笑,并没有什么不同,沉稳一点的娘子心里头还是大摇其头,觉得这王平君在闺中时名声响,嫁了人却这般顺从夫家,若是换了自己家郎君有这么个没爹没娘的表妹借住在府中,少不得要使点心机将她嫁出去的。
这下子众娘子都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了,王平君这般滴水不漏的,秦氏也是嘴巴严的,实在是刺探不出什么来了,都是专心听书,不过一会儿前头男人们倒是散了,娘子们也是起身告退了,平君将她们送到了二门上,看着自家弟弟远远的过来接自己妻子,小心又温柔的亲手给秦氏披上了斗篷,两人遥遥对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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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平君靠在贵妃榻上任阿梨帮她推拿,今天除了孙氏透露的关于大郎那件事,其余其实都挺让她满意的,有人愿意挖空心思刺探你、jiāo好你、眼红你,都是因为你有那个价值。
王家,她弟弟,总算有了那个价值。
她心里自父亲兄长死后第一次产生了一些满足感,这满足感让她充满愉悦,更是让她生出了一种少女时恶作剧的冲动。
平君满脸笑意的转头对杏仁儿说道:“给我拿些酒来喝。”
一屋子婢女全都吓得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直勾勾的瞪着平君。
平君懒洋洋的动作不雅的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道:“我!要!喝!酒!”
☆、第22章 撒酒疯
这里是四川的一个小城,小城盛产茶叶,在整个西南都是有名的,因此南来北往也是有不少商人常常到此地来,此时离小城十里地外的一个商队慢慢的朝前走着,他们瞧着与旁的商队没什么不同,为了防止山贼,都是清一色的壮汉,只是有一点,他们的口音听着像是北方人,小城的茶叶虽然出名,但是北方来的商队毕竟是少的,好似因为这点,这些人都有些沉默寡言,只默默的赶着车骑着马走在官道上。
领头的那个人身材消瘦,一脸的jīng明gān练却不会说话,正是王将军生前器重的亲兵,哑叔。
哑叔骑马在前,不时看看路,走了一会儿,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岔道,这个岔道看着通往山上,哑叔挥停了车队,跳下马来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确定无误了,这才示意车队跟着他一起上山去。
岔道的终点是座破庙,这一行人没有对哑叔的举止做出什么质疑,很快的将随行车马收拾好,随手将破庙收拾了一下,便开始在周围找了些柴火点燃烧水热gān粮吃,等到大伙都用好了,哑叔才慢悠悠的给大家打着手势解释此番动作。
他比划着,我寄了信给我儿子,约好这个月十五在这里相见,他若是没有过来,我就亲自去城里探探,咱们此番一定要成功。
围着火坐了约莫十个壮汉,均是沉默的点点头,只有一个看上去稍微瘦些的汉子开口道:“哑叔放心,咱们这些弟兄手上功夫都没有生疏,定是能将那小人带了回去。”
哑叔心事沉沉,面上却没有显出来,还露出了一分笑。
他心中所忧有二,一是自己走了这么久,儿子是否还能平安与这些人回合,二是城中是不是有些什么变故,若是那人已经有了帮手,自己这些兄弟均是北方人,身形口音在南方不太好遮掩。
今日正是十五,日头也是沉了。
暮□□临,一行人在庙中静静等着,少不得有几分不安,等了好些时候,等到哑叔心中都有些耐不住时,庙外头有人学起了喜鹊叫。
哑叔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举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轻轻的凑近门口一看,来人正是他的第二子。他儿子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显得黑瘦了些,jīng神头还是好的,哑叔眼中有些湿润,也不与儿子叙离qíng,将他拉入庙里,打着手势问他,城里那人如何?
哑叔本姓张,二儿子叫张军,张军压低了声音对着这群大汉道:“那人之前见到有行商的过来便要装模作样打探一番,现在想来也十分放了心了,也不常常练功夫了,吃的身形肥胖了许多,他近日又讨了一房小妾,前些日子我听说那小妾怀了孕。”
哑叔与那个瘦些的汉子对了个眼色,心中有了些底。
张军见了几位叔伯,也是欢喜的很,想了想跟他们道:“那人最重他那老母亲跟他长子,咱们不如只将他老母与长子绑了回去?”
哑叔窃笑一声,做个手势。
张军愣了愣道:“只带他一个人回去?那不是便宜他那些家人了?”
瘦些的汉子嘿嘿一笑,拍了拍张军的背道:“小子还是嫩了些,他家人早该去陪将军了。”
张军一愣,黑脸上露出些赧然来,哑叔安抚的拍了拍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军,对他打手势问,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张军转念想了想,道:“就今晚吧,今日县令宴请了那人,如今正是醉醺醺的时候,诸位随我去吧!”
瘦些的汉子道:“哑叔,夜长梦多,不如就今日?”
哑叔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叫张军将那人宅子的布局好好的讲给了大伙听,又商量好了如何动手,得手了又往哪里退走,一行人便站起来拿了家伙,随着张军往城里头去了。
张军带着一行人绕了一会,直接从山上下到了城里,今晚虽是十五,月亮却不甚亮堂,好似灰蒙蒙的蒙了纱,刚好掩盖了大伙儿的行踪,这些汉子们在军中一贯是侦察的好手,此时十余人悄悄的摸近了那小人的宅子,一只狗都没有惊起。
张军看了看,直接从后院里翻了进去领路,大家放哨的动手的也是分的分明,几个汉子进来院子里,拿了芦管往卧房里chuī了迷烟,心中算了算时辰,拿了把匕首挑开了窗栓,哑叔与那瘦些的汉子当先窜进了屋,其余人则分散去了别的屋子。
哑叔燃了火,往chuáng上一照,一人瘫在chuáng上,chuáng上尽是酒气,他仔细看了脸,果然是那人没错,哑叔挥手示意,后头进来的人往那人嘴里倒了一些液体,又塞进了一团布,再用绳子将他捆了,便背了出去,那个瘦些的汉子则是仔细的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个遍,最后在那人的chuáng下一个空dòng里翻出一些信件,他翻开看了看,朝着哑叔点了点头。
待到哑叔与瘦些的汉子也退了出去,去其他房里的人也都出来了,他们的匕首上带了些血迹,被满不在意的往衣服上擦了擦,最后一个人手上拿了一个壶,他满宅子里撒了些液体,将壶往院子里一扔,人翻了墙出去了,却扔了一点火星进去。
整个院子里瞬间燃起了大火,火势起的迅速,周围的邻居们都纷纷被惊起,但奇怪的是,这个宅子里住的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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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外的赵府。
此时也是夜里了,但是正院里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落锁也没有熄灯,小婢女们都被qiáng制上chuáng睡觉了,平君的几个贴身婢女却是急的转圈。
原因就是,她们的好主人、这府邸的女主人、王平君,喝了一杯酒之后翻窗子偷跑了。
杏仁儿急的直扯帕子,不住的跺脚道:“都是怪我!被娘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给她拿了酒!这下可如何是好!”
李子跟小桃已经出去找去了,就剩杏仁儿跟阿梨愁眉不展的坐在屋里,她们倒也不是担心平君本人的安全,可实在是担心她是不是又去了哪去捣乱去,害的别人不安生了。
这也怪不得她们,平君十岁那年带着王定之一起偷了她阿爹的酒喝,结果王定之被她的阿姐捆在了自己屋子里的房梁上,天晓得十岁的小姑娘是怎么带着弟弟爬上去的,王定之在上头哭哑了嗓子才被粗心的奶娘发现,叫了好些人又是梯子又是绳子的把王定之放了下来,王家爹爹气的到处想找平君打一顿时,宫里头来了人,说是王家大娘子一个人偷偷的从府里溜出去翻进宫里头去了,好险圣人身边的大太监恰巧有事路过宫门,不然平君就要被侍卫给当做刺客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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