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热而不燥,加了少许的香料和药物,烫得皮肤酥麻适意。房顶很高,在墙壁上还开了个很大的方窗,方窗下是江川山河的瓷画。侯种儿特意把照明的蜡烛都熄掉。月光从放窗洒进,拉起水面波光粼粼。柔凉的晚风把星星装点在窗口,扯了天幕做窗布,似黑似深蓝,让眼睛舒服得只想闭上,可又舍不得那些晶亮的星星。
苏釉就是带着这矛盾的心情,半闭半睁着眼睛倚靠在水池壁上。浑身的疲劳都在水纹温柔按摩下释放。她惬意地向旁边伸手,却捞了个空。这下忘了矛盾,睁眼一瞧,发现蔡小纹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梁静安的身边。两人正以一样的姿势正襟危坐,闭目养息。还有口号……
“吸,吐……吸,吐……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苏釉向梁静安,仗着没有烛火,眼神凶又狠:泡澡,这天经地义的休息时刻。她还要拉着小蚊子练武,也不怕天怒人怨吗!
可窗外晴朗夜空,没有天怒。旁边侯种儿“安逸安逸”地连声叫唤,哪有人怨。苏釉只能顺着池壁彻底滑坐下,把自己沉入水中咕嘟咕嘟地冒泡。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军作战的感觉。却不知今夜,居然有个联军。要知道瞪梁静安的,可不只她一人。
赵延聆幽怨地收回目光,缩在池角,让云云趴在水面平浮的布巾上,然后拽住布巾的两个角拼命地转圈,极轻声地嘟囔:“安安有了小徒弟就不管我了……有了小徒弟就不管我了……不管我了……”可怜云云在疾速旋转中被晃得晕头转向,终于四蹄一翻,滚进了水里……
最为舒心的还是侯种儿。她在澡堂忙了一天,正是放松休息的时辰,白皙的皮肤进水泡开,烫成了个小红人。她身旁李阿俏环顾其他人,再看自己,忍不住对侯种儿道:“大家都裹了浴巾在泡,就你脱光了……看着闹心。”
侯种儿眯了双眼:“那是她们不懂泡澡的真谛。脱光了泡才是真的泡。我是泡澡小达人。”她双手顺过和蔡小纹一样贫瘠的小胸脯,滑到纤细的腰上,感慨道:“天生丽质难自弃,泡澡岂能再穿衣。”
出口成章,李阿俏无声地投给侯种儿崇拜的眼神,动手扒掉了自己身上的浴巾。此时,池中几近无声,只有水纹波光,晃动这一池心事。
终于水温渐凉,大家收拾各自的心事,擦干通红的身体,穿上雪白的浴袍,去到相隔几步的另一个去出。侯种儿的桃花林,不仅有精致小池,画笔高窗。出了池子稍走一会,又别有洞天。推门拉开,酒香扑鼻,灯火通明的房间宽敞而又布置雅致。铜炉熏香,彩料笔画。红木的酒案,丝绣的软垫。最前面主座后还有一个小高台,高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乐器。古筝琵琶,长笛竹箫……甚至还有西域的马头琴,和叫花子讨钱时唱段子用的啪嗒板儿。这个造价不菲的房间,让苏釉至重逢以后第一次感受到侯种儿富家小姐的气息。她猜到,离家这几个月,侯种儿身上一定发生了大事,不过现在不是关心的时候。
侯种儿欢快地把众人让入两旁客座。李阿俏收拾杯盏盘筷,侯种儿便担当点菜伙计。
“你们吃啥子?我让厨房做。”她向四周投以征求意见的目光。
按位置顺序,排名第一的就是梁静安。她刚刚曲腿跪坐好,正在整理浴袍,听到侯种儿发问,猛然面露羞色,半晌没有开口。
侯种儿正奇怪着,刚要发问,被走到身后的李阿俏拍肩拦住。李阿俏把一个木角酒樽放在梁静安案上,冲她咧嘴笑道:“今晚这里就我们几个。放开吃喝好了。也别讲那么多规矩,我们就用木杯喝。图个痛快!想吃什么尽管说,别瞎客气。”
江湖儿女,豪情动人。就算梁静安是峨眉清修弟子也能感受到,于是点点头,抿出个羞涩笑容,轻声道:“韭菜大肉饺。镇江醋,一头蒜。”
侯种儿点点头,转向赵延聆。赵延聆才没那么羞涩,自觉爽快地道:“大猪蹄!加辣。”
然后是苏釉……“红烧肉。”
蔡小纹……“红烧肉。”蔡小纹吃了八碗红枣汤不是很饿,再点份红烧肉纯粹是担心苏釉一份吃不饱。
侯种儿看着面前这四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回想了一遍刚刚听到的菜名:大肉饺,大猪蹄,红烧肉,红烧肉。她单手拍额头,仰脸掩面:我啷个好意思跟厨房说……
再不好意思,作为东道主也得去说。于是菜摆上案,酒入杯盏。大家连吃带喝,欢声笑语。蔡小纹不能喝酒,便撤了杯盏换甜汤,也高兴得脸红如醉。当所有人都脸颊飞红时。侯种儿牵着李阿俏上了小高台,举着酒杯大笑道:“今晚!和你们聚在我这小小的桃花林……有缘得很!高兴得很!”她已有醉相,可是底下几个人也是眯缝醉眼,丝毫不觉得违和。“我再敬大家一杯!”
座下皆大笑举杯饮尽。蔡小纹豪气地仰脖喝完甜汤,还翻碗底以示周围。侯种儿喝下酒更是高兴,甩手把酒杯丢了,拽紧李阿俏又站前半步,大声道:“下面,我和我阿俏,给大家唱一首歌!歌名叫,老车夫,带带我!”
老车夫……这下戳到了苏釉的伤心处。她顿下酒杯,拍案喝道:“又是老车夫!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这一路……”没人听她絮叨,因为老车夫已经开唱……
侯种儿牵着李阿俏的手,左一摆右一摇地扭动开来,唱了第一句:“老车夫,带带我,小妹十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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