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安低下头,鼻尖摩挲进赵延聆长发中:“一路保重……别让我担心。”
“嗯……”赵延聆在梁静安腿上蹭过几下,换了个姿势,侧脸躺在她胸上,寻到她的手掌,握紧,轻声说道:“我有护卫,万无一失,倒担心你。我此次去,加紧些月余便回。这些日子,你别回你府住,就住在这里,哪也别去,我宫里的侍卫不会放任何外人进来……”赵延聆感觉出梁静安右手在自己掌中猛然抽动一下,慌忙捏紧在心口:“安安!答应我!别让我担心!”有人深受皇宠,执念满心,又武艺高强。赵延聆担心什么,不言而喻。
梁静安闭目,将双眸中月光关进心事,卸去掌中力,曲起手臂让赵延聆躺得更加舒服:“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你回来。”
赵延聆这才稍稍安心,双手抱住梁静安颈项,吻在唇上。
“妮儿,你长勒可好看咧……不知何日才能与你共月江湖。”
唇齿间爱意交融,久不忍散。月光见无人搭理,便穿心而过,卷起两人相似的心事,钻进梁静安眼中,刺出晶亮泪光。
殿下,不知还能这样抱着你多久……
月沉日升,循环罔替。转眼十余日过去,宫中所有事按部就班,所有人相安无事。赵延聆远赴西域。梁静安每日都在重兵守卫的公主宫中处理公事,真的一步不出。而欧阳离,被皇帝安排了天牢刑讼的虚职,平日也不用去衙门理事,只干些和邢狱公事沾边的轻松事务。
这一日正是,大风骤起,吹得宫廷教场上黄沙扯旌旗,猎猎作响。
烈日下,有五位骑士骑着高头战马,立于教场中央。每匹战马后都拉着一辆古代战车,而战车后五条铁链锁住一个稻草人型的四肢和头部。令旗一挥,五匹战马向不同方向纵身奔驰,黄沙落定后,那个人型只剩下四散的稻草。
“哎呦!”教场边高台上有人抬袖捂脸,惊叫出声。他头戴镂银冠,身着紫袍锦服,发饰也和宋人有异。
“大人吓着了?”陪立于他身边的欧阳离见他如此,取笑道:“这又不是真人,大人何故惊呼?”
那人放下袖子,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也笑道:“我心软的,看不得这些。”
“大人从西夏远道而来,交流学习,不就是要看这些吗?这叫车裂,是古代的一种酷刑,现在早已不用了。”欧阳离把令旗抛给东南西北,转身下台。她今日穿工整绯红官服,长发也规规矩矩束起,给她格外显年轻的脸庞添了几分端庄。
西夏使臣连连擦汗,随着欧阳离走下高台:“皇帝陛下仁慈,必不会用如此酷刑。只是,”他扭头看向欧阳离,面带疑惑:“皇帝陛下为何给欧阳大人安排如此虚职做些闲事,岂不大材小用?啊,贵国这天,怎么这么热啊?下午还得见皇帝陛下呢!”
欧阳离眼弯如线,笑意涟涟:“大人取笑我啊?您也是贵族出身,不也在做这些闲事吗?欧阳离何才之有,只求能为陛下做些小事,便心满意足了。”
“呵呵,彼此彼此。我手上无力,胸中无才,握不起战刀提不了笔,唯独贵国语言还算纯熟,只能尽心学习贵国历史文俗礼教。好带回西夏教化人民。”两人心照不宣,彼此敷衍。眼看就要走出教场,西夏使臣突然站定,朗声朝欧阳离说道:“欧阳大人,我们西夏也有一种古刑。将带刺的铁链绕在犯人腰间,然后四个人向推磨一样转着圈拉扯着,刺菱割肉断骨,直到把人分成两截。这和贵国的车裂是不是异曲同工之妙啊?”他眯着眼睛看向已站在门楼阴影下的欧阳离,笑意在刺眼的阳光下寒冷叵测:“我朝前国舅不久前因谋反伏法,手下诸人皆已诛杀,唯独他的小女儿逃了,不知所踪。她和死于你手的姐姐感情甚浓……虽然现在一猿堂已不复存在,但是欧阳大人,您还是要小心啊。”
欧阳离微一愣,转而便笑,神情漫不经心又不值一提:“您在说什么啊……我要是您,就不站在这大太阳下说话,小心中暑。”
烈日稍退时,便是下午了。不幸被欧阳离言中,西夏使臣真的中暑了,实在无法支持,只得向皇帝告病,自己去馆驿休息。于是本该准备向他展示的武习场边,只有皇帝和欧阳离。
今日炎热,皇帝其实身体不适,本也不想来,但又想展示的剑阵是欧阳离指导手下演练多日,不忍让她失望,便还是来了。此时坐在遮阳帐下高座龙椅上,他更觉闷热,不由拿起美人肩灌了一大口凉茶。天热随身物不宜繁多,他便只带了两壶中的深色半壶。
“阿离,开始吧。”
欧阳离单膝跪在帐前,回道:“陛下,臣此剑阵需有名门高手对剑,才能显出其中威力。”
皇帝略有费力地用巾帕擦拭脸上虚汗,强打精神问她:“那何人对剑合适?朕的亲卫队长刀法独步天下,剑法却……”
“福康的亲随梁静安梁大人是峨眉派的高足,一手峨眉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嗯。”皇帝颔首,对身旁内侍命道:“唤她来。”
欧阳离掀袍起身,在旁边下座坐下,笑得文静又乖巧。
大风又起,热浪卷起尘沙,甩在身影腾挪的木台上。皇帝身旁自有内侍扇开热风。木台之上厮斗的五人便格外清楚地展现在他眼前。
四人黑衣,占据东南西北各一角,飞身挪阵,织出剑网。一人白袍,立于中央孤身抵挡四方剑影,剑法大气,从容不迫。犹如四只凶狠老鹰啄杀傲立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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