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却睁开了眼睛。
茫然的神qíng,仿若初生婴孩,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焦距地看了过来,让人怦然心动。
这分明是诱惑。
我毫无抵抗之力。
舌尖沿着她优美的唇形慢慢舔画,然后落下一连串温柔的碎吻……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似要融化开去,想要倾尽所能去宠爱这个人。
佛说,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
经世轮回,缘起缘灭,哪管世间山河裂变斗转星移。曾经,万丈红尘中,有佳人身影翩翩,涉沧海而来,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便是我百世的劫。
自那时起我便已懂得,有些人永远无法等待,有些qíng永远不该付出。
“再睡一会儿吧。”我仓促地结束了那个吻,贴近她耳边低声细语。
她听话地把头埋进我怀中继续沉睡,仿佛刚才的缠绵亲热只是一个缱绻的梦。
阳遥问我,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分手?
她不知道,爱qíng本就是两个人的游戏,在一起若不能幸福,不如早早散场,让下一幕好戏上演。
qíng到浓时qíng转薄,如今才来悔多qíng。
明知道从来没有天长地久,我何必qiáng求。
她却和我不同,总把永远挂在嘴边。单纯又任xing的维维,总提醒着我海枯石烂的传说。
你说过会好好对我,永远的哦,怎么会是这样!
她第一次说这句话时,手里拿着菜刀,身上穿着围裙,斜斜的倚在厨房门边瞪我。而我刚从湿淋淋的地上爬起来,正要弯腰去捡那根绊倒我的拖把。
你居然什么家务都不会,明天马上给我去家政培训中心报名,三个月之内上岗!
你喜欢家事万能的人啊?
我笑:明天就介绍我妈给你认识。
一把菜刀飞了过来。
一个星期后,我从老妈那里出师下山。
她列出菜单,要吃jī鸭鱼ròu。
我说不行,只有jīròu牛ròu。
半个钟后,我捧着热气腾腾的铁锅走出客厅。
她瞄了一眼,大发雷霆。
这是什么?
香喷喷的康师傅方便面,兼具香菇jīròu味和香辣牛ròu味。
我要休掉你!
一个沙发抱枕砸了过来。
你说过要好好对我,永远的哦,怎么会是这样!
她喜欢重复这句话,百说不厌。仿佛那是一个魔咒,只要念出来,就可以心想事成。
永远是指哪年哪月哪日那时?一千年之后,你我将在哪里?
很多故事,开始的时候làng漫旖旎,过程峰回路转,却没有谁忍心翻看最后的结尾。
男欢女爱,收场时能有几对神仙眷侣?杨过与小龙女的故事只在电视剧里出现。
想得太多,再也无法入眠。
我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抽出来,正打算下chuáng,她却倏然睁开眼睛,美丽的眸子清亮有神。
“弄醒你了?”我有点抱歉。
“小鸟在叫。”她爬起来,望出窗外。
突然想起一个日本故事, 爱上客人的风尘女子,不希望枕边人听到早晨的鸟鸣而醒来离开,宁可杀光三千世界的鸟雀,把心上人留在身边。
残酷的痴心,却是一厢qíng愿。
“维维,找到住处后我会搬走。”我垂着头,不去看她的脸。
“哦。”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不甚在意。
我略略难过,有种唱独角戏的寂寞。
“还记得昨晚的事qíng吗?”她直起身子去拉窗帘,初升的太阳光线柔和,漫入窗台。
“昨晚……?”有一种花,朝生暮死,短短一天便是一生,长夜漫漫,发生的事qíng有很多,请问是指哪一件?
“我以为……分手只是气话。”她突然转过头来看我,大片阳光落在她背后,使得我无法看清她的表qíng。
这是她给的台阶,只要顺着走下去,一切皆可挽回……不,一切回到最初。
我们吵得不可开jiāo,终究相互怨恨。
非我所愿。
如果注定分离,请在彼此都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抽身,受伤在所难免,但不至于刻骨铭心。
绝望的疼痛,尝过一次,便已足够。
“维维,对不起。”我正式说道。
她脸上有着浓重的yīn影,仿佛罩了一层面具。沉默片刻,她最后点了点头。
“你这只胆小的笨狐狸。”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qíng绪,明明是句指责的话,却没带多少怒气。
我以为该是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了:厉狸,你说过要好好对我,永远的哦,怎么会是这样!
我耐心地等着她说,她却始终没说。
从此时此刻开始,我已经无法猜度她的心思。
她跳下chuáng,打开衣柜找衣服,不再看我。
“维维,如果你觉得不解恨,可以继续骂我。”
“分手不表示就是仇人,厉狸,放轻松点。”她居然反过来安慰我,“人生有很多第一次,慢慢你就会习惯。”
她比我看得开,真正要放手时可以放得潇洒,毫不拖泥带水。我不死心地仔细端详她的脸,失望地找不出半丝哀伤。
我闷闷地走出卧室,才要进洗手间,却发现大门居然是半开着的。
昨晚临睡前发生的事qíng飞快地在脑子里重现一遍,我终于把遗忘的东西回想起来。
阳遥仍坐在门外呼呼大睡,奇迹般地没被人搬走。
“喂,醒醒。”我轻轻摇动她的身体。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良久才睁开眼睛。
“头好痛……”她呻吟。
我把她扶进屋子,给她倒了杯热开水。
维维从房间里走出来,已经换上了出门的衣服,手里拎着挎包,看也不看我和阳遥一眼,蹲到鞋架上挑选鞋子。
阳遥看看我,又看看维维,最后沉默地端起杯子慢慢喝水。
维维最终挑了双运动鞋来搭配吊带衫和牛仔裤,虽然卷发使人看起来成熟,但她却完全像个学生。
“厉狸,我爱你。”维维的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口,却突然转过身来。
“噗——” 阳遥一口热水全喷我脸上。
“我不像你那样对爱有所保留,我认准的事,一向全力以赴。”她粲然一笑,顿时chūn暖花开,“迟早,我会完完全全地得到你。”
大门关上,只剩余阳遥惊天动地的一声声咳嗽。
第三章 鸠占鹊巢
qíng敌的宣言。
我的办公电话似乎坏了,我可以听到别人的声音,而别人却听不到我的声音。经理从办公室走出来,西装革履,一派儒雅,脸上却有着不悦的表qíng。
“怎么回事,叫你拿上个月的财政报表给我,都没听见回答?”
“不好意思,这台电话好像坏了,报表我现在正要拿进去。”我恭敬地递上文件,她单手接过,顺便扫了我一眼。
“jīng神不好,昨夜去哪里做贼?”
“睡前不小心喝了咖啡,以至无心睡眠,但经理请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在这家规模宏大的贸易公司里,连经理秘书都有自己的个人办公室,我作为经理秘书的小小助理,很多时候只做些复印传真的琐事和奔走于经理与秘书的办公室传送文件,工作内容无聊得紧,即使jīng神充沛也做到想打瞌睡。
“记得叫人维修电话。”她最后提醒一句,返身走回办公室。
工程部恰好有人过来送资料,我把电话坏了的事告诉他,他却说现在比较忙,稍后再帮我换部新的。
经理照例在十点钟带着秘书去参加部门会议,待他们走远后,我愉快地从手提包里取出豆浆面包,开始进食早餐。
电话失惊无神响起,我作贼心虚,一口面包卡在喉咙,差点噎死。
“喂,你好,这里是市场部。”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我语气稍微bào躁。
“凤姐,我知道是你,不要不出声。”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要找的是秘书程凤。
“对不起,程秘书去开会……”
“昨天我的语气是重了,但你也不要夜不归宿啊!”
我猛然想起电话已经坏掉,对方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你突然跟我说这样的消息,我真的很震惊,没别的意思,就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偷听别人的私事太不道德,我决定收线。
“凤姐亲亲,不要不理我,说句话啊!”
这个案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一个劲地对着电话诉衷qíng,如若对方按的是免提,将造成不可挽救的尴尬局面。
“就看在宝宝的份上,原谅我吧……”
盖上话筒之前,一不小心,听到了重点。
我并非多事之人,管他是谁珠胎暗结。
想起前天回家吃饭,老妈总有意无意地跟我提起那些表姐、堂姐、邻家姐姐都一个个步入红毯彼端,从此相夫教子,婚姻美满。然后话锋一转:小狸,你jiāo男朋友了吗?一定要带回家让妈妈看看。
我一边扒饭一边口回答:事业尚未有成,何来儿女qíng长。
于是老妈循循善诱:女儿家不求功成名就,有份好工还不如嫁个好老公。
我举白旗投降:是是是,明天我就去参加玫瑰之约。
老妈顿时眉开眼笑:何必那么麻烦,星期六早上我约了张阿姨和她的儿子喝茶,你一定要到。
我以为只有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事,结婚生子,不过生活点缀。
大学三年都是和维维甜蜜度过,彼此从未设想过今后会如何如何,以为一起了就是一辈子,过一天是一天。
“上班时间发什么呆呢。”
有人敲了敲我桌面,抬头,只见秘书小程正掩着嘴在经理身后偷偷地笑,而经理大人则皱起眉头盯着我手上的面包。
我慌忙将还没吃完的早餐塞回抽屉,不料动作过于匆忙,半杯豆浆全洒在我裤子上。
经理只扔下一句话就掉头走开:“进来我办公室。”
小程连忙帮我拿来卷筒纸,还没完全擦gān净,经理略带火气的声音又从办公室里传来:“磨蹭什么,马上给我进来!”
我只得在小程同qíng的目光注视下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
她正在接手机,看也不看我一眼,见我进来了,只示意我把门关上。
不像是公事,话题聊到了星期天去打高尔夫球。
在我的印象中,会打高尔夫球的多是老人,想不到经理年轻貌美,却喜欢这项运动。
我站在一边耐心等待,她却毫无结束通话的打算。办公室里冷气qiáng劲,被豆浆洒湿的地方微感冰冷。
“啊——嚏!”我转过身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纸巾擤鼻涕。
“你今年多大了?”经理终于收线,对我说话的口气充满讽刺,“你的行为举止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
“难道成年人不打喷嚏?”我转回身去面向经理,印象中,的确没看过这位风度翩翩的女qiáng人打喷嚏。
“谁跟你说这个。”她习惯xing地皱眉,“我来这里的时间比你迟,现在都已经坐到部门经理的位置上了,你怎么还是秘书助理?”
“争名逐利太累,不适合我。”看她一堆应酬,忙得连星期天都没时间陪伴家人,生活如此疲惫,有何乐趣可言。
“你就准备这样得过且过?”她冷笑一声,似乎对我这样的心态难以理解。
“我妈说得对,与其事业有成不如嫁个有钱人,我近期的目标就是找个纨绔公子培养感qíng。”
她眼睛顿时一亮,目光灼灼。
“林维维呢?”
“……分手了。”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跟她说太多,“经理找我进来是为了鼓舞士气吗?我已经大受感动,是否可以出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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