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他过的神魂颠倒,白日里被往事苦苦缠着,不得消停,现儿又出了这档事,他望着村民们用白布裹起他娘的尸身,只傻愣愣地蹲坐在地上,眼神迷离仿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村长漫步上来,拍了他的肩膀,叹气道:“平东,走吧。”
薛平东抬头看他一眼,依旧心中发着蒙,张了口,只觉嘴里苦涩,道了一句:“大伯,这世上真有鬼魂吗?”
村长叹了声气,温声道:“娃子,你现儿又问这个做什么?”
薛平东垂了头,低声道:“无甚么”
他不愿离开,只在河边魂不守舍地蹲着,许久,旁人都回了村子去,河边只剩他一人,被冷风吹着,却依旧未缓过神来。
有人缓步过来,轻立在他身边,安静地陪了他几许,忽柔声轻笑,“失亲的滋味如何?虽早几年你便失了发妻,但我见着,现儿的你却更伤悲些。”
他茫然抬头去看,身边的女子正是昨个上午为他送饭的青衣美人,言笑晏晏,眸中带着清光,他望着女子,嘴里嘟囔一下,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我啊,”女子露出悠然一笑,眨巴一下眼睛,略带几分神秘地轻声道:“我是收人魂魄的黑无常,来此,自然是要将命数尽了的人带走了。”
“你来带我娘走?”
“非也非也,”遥舟轻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凭白让人起了一丝冷意,“那老者的魂魄早已被人收走了,而我……”她住了声,淡笑一下,“是来收你们一家其他几人的魂。”
其他几人?薛平东愣上一下,蓦地回了神,望着遥舟愤而起身,却因蹲的时辰太久,腿一软跌倒在地,他的眼睛依旧紧盯着遥舟,嘶声吼道:“我妻子在家中等我,她身体甚好,怎可能命数将近?”
“是了,我知,你妻子颇年轻,颇精神,如今还有了身孕,你搬来这村子的几年,日子过得颇舒坦。”遥舟轻笑,垂头又道:“只是,你的日子过得舒坦,却忘记了有个人还在地府里,等着你的一个解释。”
她话音落下,薛平东面前就隐隐约约出来些光尘,一道身影缓缓而现,是个白衣白裙的女子,清秀的脸上满是惨白之色,望着薛平东,轻咬了一下嘴唇,颇冷淡地道了一句:“薛平东,许久不见。”
薛平东怔然望着她,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只是这对分别了两年的夫妻见了面,却是如同仇敌。
遥舟站在不远处,冷眼望着她们二人,莫如笙也轻步来到她的身边,对着那两人看了几眼,在遥舟耳边轻声问道:“现在可是好时机?”
遥舟缓缓摇了头,“并非,再等等。”
孟韫芳与薛平东对视良久,薛平东的身子才缓过劲来,撑着自个站了起,对着面前的女子望了几眼,不怎地敢相信地问道:“你,你果真是韫芳?”
“是。”孟韫芳冷笑一声,“怎的,你是不是觉着我早就该投胎去了?可惜,我命好,遇到了善人,愿陪我来报我心中的难解之仇。薛平东,你害我性命,气死了我父亲,我定要你们全家来偿命!”
她最后一话几是嘶吼,吼的薛平东一震,但也转瞬清醒过来,蓦地想起面前这人应是鬼魂,他便不经意地颤着身子退了一步,眼中的惧怕一览无余。
孟韫芳惨然一笑,道:“怎地,怕了?”
“是你杀了我娘。”薛平东虽是害怕,但到底还是孝顺,退了一步后,想到母亲的死,又踏了一步上前去,眼中忽起怒意,强撑着一股勇气喝问道。
“是了。”孟韫芳点了头,笑容不减,“薛平东,你自诩孝顺,我便先取你母亲的命,再取你妻儿的命,你觉着可好?”
薛平东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她,口中挤出二字,“疯子。”
“我疯?那你呢?我与你两年夫妻,不说有多情深义重,也该稍稍存有几分温情,可薛平东,你害我性命,将我尸首丢进河里,我父亲不过想取我的尸首埋回宗堂,可你却对他辱骂苛责,以致他气绝身亡!我家的两条人命,自要由你家的人来还!”
“我未曾杀你!”薛平东咬紧了牙,听到此处,红着眼吼道,吼完又垂了眼,低声嗫喏,仿佛在说与自己听,“我未曾杀人,未曾……”
说罢,他抬了头,望着孟韫芳喃喃道:“你害了我娘,你便也不得投胎,你要给我娘赔命,要下十八层地狱……”
“或许吧,”孟韫芳淡淡回他,“地狱又何妨,薛平东,你我就在地狱里再会!”
第三十二章
此话决绝,薛平东也被震住,见孟韫芳眼中已无光亮,似是真要和自个同归于尽一般,更觉惊怕。
他想着母亲已去,徒留自己和妻儿,可有妻儿在,自家到底还是留了个后,自己便也就无甚么后顾之忧,狠心踏前一步,咬牙道一句:“我知晓你恨我,可横竖我妻儿不知那件事,你要索命就冲我来。”
他口中那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语气却听的孟韫芳愈发心寒,她眼中泛起凶光,冷笑道了句:“呵,想的甚美,凡留着你薛家血脉的人,我通通都要收了去!”
薛平东看着只觉心中发颤,哆嗦着手颤声道:“你果真这般绝情?”
“绝情?”孟韫芳嘴角一弯,却是苦笑,“薛平东,如今我是厉鬼,你还指望我对你留情?”
她眼中蓦地闪现一抹青光,慢步向着薛平东而去,指尖上尖锐的指甲疯长,真有几分厉鬼索命的架势,怒目瞪着薛平东,嘴上喃喃念叨:“我便先取了你的性命,你在地府等着你的妻儿,也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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