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徽帝听着殿外的回话,苦笑着摇了摇头,“无事了,你们继续候着。”
蔡克恩那老狐狸就算捱不过瞌睡,也要安排个人在外候着,名为伺候,实则监视。
这些,云徽帝心知肚明,可是又无可奈何。自从国寺长公主尸体被烧后,云徽帝知道,他用来节制百官的法宝已经dàng然无存,他手中的皇权越来越少,也让他越发的害怕。
“唉……”长长地一叹,云徽帝拿起龙案上的奏折随意看了看,不禁皱紧了眉头,冷笑道,“满朝文武,没有一人能为朕分忧啊。”
“啦……啦啦……”
妩媚的女声突然在静夜中响起,惊扰的不止是当下的云徽帝。
宫卫惊声问道:“什么人?!”
云徽帝起身走到窗畔,却瞧见月华之下,一袭红衣独立宮檐之上,对着这边倾城一笑,便一跃而下,跳入深宫巷陌之间,消失不见。
“追!”
“不……不必了!”云徽帝示意宫卫莫要追下去,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来,“能在后宫如此走动的,只能是后宫的人,朕这后宫已许久没有出过这种有心的丫头了。”
“皇上?”
“你们给朕暗暗查一查,最近各宫可有新制红衣的?”想了想,云徽帝又加了一句,“再查查最近可有人打造银面具的?可要记清楚了,要暗查!”
“诺!”
云徽帝目光飘向那袭红衣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这惊艳一瞥已足以挥散心底那些yīn霾,至少在这后宫之中,总归是有些女人会想着法子的靠近他,想着法子的吸引他的注意,再想着法子的讨要他的恩宠。
每当有这样的女人出现,云徽帝才能真正觉得自己是个皇帝,是后宫三千米分黛心心念念的皇帝,也是三千米分黛唯一的夫郎。
“来人。”想着想着,云徽帝便动了旖旎之念,本就是四十壮年,暂时忘却那些烦人的国事,这后宫就是他的世外桃源,“命敬事房送几个新选秀女的名册来。”
“诺。”
云徽帝回味着方才那袭红衣的妩媚,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一会儿不管朕选了哪一个秀女侍寝,都给朕穿上红衣。”
“诺!”
一夜过去,终究无事。
后宫素来藏不住什么秘密,昨夜那一袭红衣月夜上檐之事传到皇子宫殿这边已经是面目全非。
“你可听说了?昨夜后宫里来了一只红毛狐狸jīng啊!”
“可不是么?据说皇上看见了,瞬间给勾了魂,天都快亮了,竟还宣了秀女侍寝,还要穿着红衣侍寝呢!”
“你们说,这好端端的皇城,怎会突然冒出个狐狸jīng啊?”
“照我看,狐狸jīng是假,是哪个想出头的小丫头使的把戏,目的就想让皇上注意到她,然后飞上枝头,尝一尝做主子的滋味!”
“呀!这可好大的胆子啊!若是沈贵妃彻查下来……”
“嘘……”
“都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这小丫头简直不要命啦!”
“咳咳!”角落中的唧唧歪歪让叶桓殿中的女官甚是不悦,下意识地咳了咳,让这群小厮宫娥暂时闭了口,“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诺。”
厢房之中,苏折雪早将昨夜红纱给烧了个gān净,当听见这些流言,她不禁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经昨夜那一瞬,苏折雪知道,这后宫中的风làng,是不会消停了。
叶桓得到了风声,便急匆匆地赶回了自己宫殿,“薛姑娘可起身了?”
“殿下找我?”穿戴整齐的苏折雪戴着面具打开房门,笑吟吟地迎上叶桓,“怜影拜见殿下。”
叶桓紧张地上下瞧了一眼苏折雪,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昨夜……你可去过哪里?”
苏折雪愕了愕,“殿下这话何意?”略微一顿,故作恍然地正色道,“难道殿下以为昨夜宫里那只狐狸jīng是怜影?”
叶桓没有应苏折雪的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答案来。
苏折雪委屈地蹙了蹙眉头,带着一丝哭腔道:“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来殿下这里,只求安静活完这一年,免得惹子鸢伤心。我又怎会存了勾引皇上之心?殿下可以想想,当初若是怜影有心要入皇城,只要在醉今宵的小曲中暗示一二,自然有心之人会把这事传到皇上耳中,我只须安静等待一纸圣旨,便可以成为这皇城中的女人。”说着,她小指轻轻地勾住了叶桓的衣袖,“况且,我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只会献舞唱歌,哪里能一个人跑到后宫皇上跟前去装狐狸jīng?殿下若是不信,可召太医来瞧瞧,如今我这身子已经大不如前,莫说是爬墙,就是跳舞跳得久了,也会觉得呼吸不畅,甚是难受。”柳眉蹙得更紧,苏折雪语声中的鼻音又浓了三分。
叶桓看得心疼,仔细想想,她说的也句句在理,若是真想入宫,就凭她临安花魁的名头,就算封不了妃嫔,也可做个才人。
“是我多想了。”叶桓歉然抬手,想要扶住她的双肩,却被苏折雪恰到好处地避了开来,心头一急,目光对上她那双隐隐有泪的美眸,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丢了,“是我不好,怜影,你不要哭啊。”
“呵,殿下竟然认为怜影是那种谄媚贪图富贵的女人。”苏折雪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叶桓行了个礼,“原来今日不止是殿下错看了怜影,还是怜影错看了殿下。”
“你想做什么?”
苏折雪苦涩地一笑,“现在子鸢定然知道我下落不明的消息了,她难过上一些时日,必定可以放下我,过她该有的生活。既然我此愿已成,不若从今开始闭门绝食,早早了断了这条残命,以免无端遭人猜忌。”
“你敢?”叶桓怒声一喝,又怕语气吓到她,语气忍不住又柔了下来,“你答应过我,会做我的舞姬一年,你怎可食言?”
苏折雪自嘲地笑道:“怜影本是守诺之人,然而,今日分明是殿下……”
“我已说过,今日是我不好,怜影,我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怀疑你什么!”
“当真?”明眸含泪,苏折雪问道。
“当真!”叶桓重重点头,突然指天盟誓,“苍天在……”
“好了,殿下莫要如此!”苏折雪忽地抓住了他的手,低眉道,“我信殿下便是。”
柔滑的纤指在手,那苏媚的声音落入耳中,竟是前所未有的醉人,叶桓痴痴地看着苏折雪的眉眼,当与她的眸光相对,心跳如擂,再也静止不下来。
暗暗地,叶桓在心底告诉自己,“苏折雪,总有一日,我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人!”
☆、第一百一十章 .咫尺若千里
清晨,屯兵临安城外。
叶泠兮先带着锦奴入宫面圣,留下了子鸢在营中等待后面安排。
待叶泠兮一走,子鸢便差副将找了留在醉今宵的下属来军营。
“这些日子,临安皇城内外可有什么大事?”大帐之中,子鸢问出了话。
禁卫营将士抱拳道:“回大人,大事倒是没有,只是……”他害怕地看了看子鸢凝重的脸色,“苏姑娘……她……”
子鸢叹声道:“姐姐是个好人,既然捞不到尸体,就证明她定然还活着。”说着,子鸢定定看着他,“这些事也怪不得你们……”
“还有……还有……那日追着翎姑娘去的兄弟,好像被翎姑娘喂了蛊虫,大人若是与翎姑娘见面了,可否求翎姑娘……”
“不必了,她若是真有蛊虫,只怕那位兄弟是活不到今日的。”子鸢摇了摇头,“你们可以放心,她不会真的伤害你们。”
“当真?”
“我乃堂堂禁卫都尉,还会骗你们不成?”子鸢故意黑了脸,吓得禁卫营将士连忙跪地抱拳。
“大人莫怪,是属下失言了。”
子鸢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就像是当初一样,“你别怕,我没做这都尉大人之前,可是与你们胡吃海喝过的,当时我是什么样的人,此刻还是什么样的人,从头到尾,还是那个成日嘻嘻哈哈的小祁。”
禁卫营将士心头一暖,“是我们这群兄弟对不住你,没有好好保护好苏姑娘,唉。”
“姐姐的事暂时先放一边,如今国难当前,我最担心的还是寒西关。”说着,子鸢叹了一声,“寒西关撑不住多久,我更不知道咱们的陛下这次能加派多少兵马给我,大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人的意思是……”
“嘘……此话我只对你说了,你可别传出去。”子鸢连忙示意他谨守口风,“我方才问你有没有什么大事,是为了弄明白当今朝局是否如我离开那会儿一样,好想法子帮帮咱们的陛下多争点兵马回来。”
“唉……”禁卫营将士连连摇头,“只怕皇上还以为你与公主回来是为了报喜,以为这场战争过去了。这几日朝廷还是没有什么官员变动,倒是后宫中出了一个神秘女子,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皇上视线之中,让皇上惊鸿一瞥后又消失得gāngān净净。皇后与沈贵妃这几日把后宫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这个有心的姑娘。皇上这几日可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这个女子,若是真寻到了,定会成为后宫新宠,只怕从此沈贵妃一家独大的局面怕是要改变了。”
子鸢含笑不语,心头已经了然,这临安城有这个能耐的,除了她的苏姐姐还有谁人?当听到同僚说完这事,子鸢的心算是定了几分。
苏折雪没有魅惑叶桓做出夺嫡之举,看来目标并不是叶桓,如今在后宫闹这一出,想必确实是为了趁乱找寻长生杯下落。云徽帝正值壮年,可是这身子却不似壮年,这几日被美人勾了魂去,只怕最近满心满眼都是美人,这后宫临幸之事必不可少,想必身子必定会吃不消。太医或许可以稳住云徽帝的身子,可若是纵yù太多,为了长生回元,定会想到那个传国圣物长生杯。
苏折雪在宫中为暗,只要云徽帝露出一点长生杯的踪迹,定能设法完成盗杯的大计。
如此,她与苏姐姐真正团圆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长生杯到手,再助阿翎完成夺嫡大计,那寒西关的危机可解,她也可以带姐姐一起回到大晋,去救她的父母兄长远离蛊祸,安安稳稳地做个太平商人,平静度日。
想到这里,子鸢嘴角浮现的笑容让禁卫营将士看得惑然,“大人,你怎么了?”
子鸢回过神来,笑容突然变得有些邪魅,“我只是想,后宫这个女人是怎样的魅惑?若是可以让我也亲眼看上一眼,那此生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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