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歌穿了一身夜行衣,对着叶泠兮郑重地点点头,“我要走了,你要小心。”
叶泠兮走到了晏歌身前,牵起了她的手,惊得晏歌下意识地缩了一缩,叶泠兮继续道:“曹衙左右定有高手,你若是刺杀不成,可要护住xing命,尽力全身而退。”
晏歌摇了摇头,道:“既然已经接令,那必定是不死不休,你不要小看我,有些事你觉得难,可不见得可以难住我。”说完,晏歌又补了一句,“这批人马若是可以转到父帅那里,寒西关能守,则临安无忧。所以,你可以放心。”
叶泠兮点点头,“好,那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晏歌嘴角一扬,笑得明亮,“好!”顺势抽出了手来,转过身去,脸上挂着一丝红晕,离开了叶泠兮与锦奴的视线。
叶泠兮目送她走远,回头对着锦奴道:“锦奴,你有没有觉得?小歌虽然年少,可她能带给我们安心。”
锦奴点点头,笑道:“这孩子他日必定是朝廷的栋梁,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呐。”
“女儿身可惜什么?”
窗外突然响起了子鸢的声音,只见她从檐上飞下,稳稳落在了地上。
叶泠兮对于子鸢的到来觉得有些惊喜,笑容也暖了几分,“你今日不好好在禁卫营歇息,怎的会来本宫这里?”
子鸢的手从身后拿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坛好酒,笑道:“今夜小的是睡不着啦,若是公主殿下不嫌弃,可愿意陪小的喝上几杯?”
“怎会嫌弃呢?”叶泠兮点头一笑,侧脸对着锦奴道,“去拿套酒具来。”
“诺。”锦奴看了一眼子鸢,低头笑着退了下去。
此时此刻,能有祁子鸢陪陪公主,也是一件好事。
子鸢笑嘻嘻地抱着酒坛子翻入殿内,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回头道:“明日之酒公主殿下必定喝不舒畅,所以我今夜特别提了一壶上等女儿红来,让公主殿下先喝几口美酒。”
叶泠兮莞尔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坛子,“你倒是很了解本宫啊。”
子鸢正色道:“女子若嫁不喜之人,又怎会真的高兴得起来?更何况,明日公主是化身为饵,逢场作戏更是累人。”
“帝家女子,有些事由不得本宫选。”叶泠兮叹然说完,一双美眸定定望着子鸢,不觉自己眸底的炽烈,“不过你今夜能来,本宫倒是觉得颇有几分惊喜。”
子鸢并没有觉察到叶泠兮眼底的qíng愫,只是轻轻一笑,“若是我告诉公主您,小的还准备好了一份贺礼,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赏赐?”
叶泠兮愕了一下,笑道:“你若是告诉本宫,你两日前抓到了沈远,这可算不得贺礼了。”
“此事岂能算是贺礼?”子鸢刚yù说后面的话,锦奴已端着酒具走了进来。
只见锦奴将酒具放好,恭敬地对着叶泠兮福身一拜,“奴婢先退下了。”
“嗯。”叶泠兮应了一句,问向子鸢,“你方才说的贺礼究竟是什么?”
子鸢还没开口,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听过一种蛊,叫做挠腹蛊?”
叶泠兮摇了摇头,“从未听过。”
子鸢继续道:“这几日有位朋友送了一只这种蛊给我,我将这种蛊悄悄地种在了曹世子身上,明日必定能瞧见结果。”
叶泠兮一惊,“此蛊可会伤人xing命?”
若是伤到了曹世子,曹衙便有借口留在临安,那后面的局便全毁了。
子鸢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说着,子鸢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明日公主殿下与曹世子礼成之后,尚有半个时辰在寝殿独处的坐帐之礼,我想他必定不会规矩。未免他理所当然地对公主你毛手毛脚,给他种一只挠腹蛊是最好不过啦!”
“这蛊虫究竟是什么效用?”叶泠兮忍不住问道。
子鸢给叶泠兮斟了一杯酒,“男子若是动了亲近女子之念,腹部血脉定然加速畅行,所以这蛊虫被冲得难受,便会轻咬他的尿脉,让他当场尿裤子。公主殿下,这份贺礼你可喜欢?”
“呵呵,”叶泠兮笑了出来,想到明日会瞧见曹伯宵如此láng狈的一面,心头的不快终是散去一些,接过了子鸢递给的酒杯,仰头便喝了一杯,笑道,“这份贺礼当真妙得很,本宫原来还担心……”话说到一半,叶泠兮突然停了下来,摇头一笑,“即便是没有这挠腹蛊,本宫也应当应付得了。”
子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点头道:“我相信公主殿下有法子应付,可曹世子一旦发起横来,公主殿下少不得要吃点亏,所以今夜贸然送了这份贺礼来,只想公主殿下可以更放心一些。”
“其实,你今夜能来,本宫已经觉得安心了。”叶泠兮这话说完,惊觉有些失礼,连忙又道,“今夜月色虽然不好,可这酒甚是不错,来,本宫敬你一杯。”说着,叶泠兮低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子鸢笑然举杯与叶泠兮手中酒杯一撞,“公主殿下,请!”
“请!”叶泠兮笑然饮尽杯中酒,只觉得这酒味烧心,将她的双颊瞬间烧得一片通红,再抬眼瞧向子鸢之时,竟觉得眼前的子鸢眉目清秀,双眸清澈,心底的喜欢之qíng越发地浓了起来。
子鸢给叶泠兮与自己又斟满了酒,举起自己的酒杯,“这杯酒呢,就祝我们明日旗开得胜!”
叶泠兮点头一笑,又饮了一杯,这次换做她给子鸢斟满了酒,笑道:“这第三杯呢,可没有那么容易喝。”
“哦?”子鸢怔怔地看着叶泠兮。
叶泠兮勾唇一笑,“祁都尉可还记得本宫曾经给你跳过的《惊鸿》?”
子鸢笑然点头,“怎会不记得?我还记得你告诉过我,这舞还叫做《不悔》。”
叶泠兮微微点头,突然把手中酒坛放了下来,走到墙上悬剑之下,“噌”地将长剑拔了出来,将长剑往子鸢手中一抛,“接剑!”
子鸢愕然接住了长剑,一振长剑,剑锋低鸣,发出一瞬清亮的剑光。
“若想喝这第三杯,跟本宫来!”叶泠兮走到了殿门前,将殿门打了开来,吩咐殿外院中守候的宫娥们先行退下,回头对着子鸢勾了勾小指,“祁都尉,请!”
子鸢提剑走到了外院中,怔怔地看着叶泠兮,“公主莫不是想与小的比剑?”
“非也。”叶泠兮轻笑一声,手上一捻兰指,回头道,“本宫想再跳一曲《惊鸿》,你呢,便随本宫剑舞,若是舞得好,便裳酒,若是舞不好,可要挨鞭子。”
“这……”
“本宫可要开始了。”叶泠兮话音一落,身姿微倾,一曲《惊鸿》翩然院中,顾盼之间,视线之中紧紧锁定的只是那个祁子鸢。
明日即便是做戏,也是昭告天下的嫁为人妇,虽染此计不悔,可心头终究是满满的遗憾。
可今夜还是有机会,与子鸢一舞《惊鸿》,这一夜,这一舞,将会成为楚山心底永远的不悔。
惊鸿一舞,叶泠兮只想让祁子鸢记得她这一瞬的倾城,一瞬,不悔。
“噌!”
剑锋寒芒自叶泠兮身侧亮起,子鸢手捏剑诀,笑然起舞——这一夜的《惊鸿》,算是她在大云看过的最美的一支舞。
因为,当下,她与楚山公主还算是知己,她是如此地信任她,而她可以暂时放下心中芥蒂与她一舞。
楚山在这一夜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大云公主,子鸢在这一夜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大晋薛家九姑娘。
两两眸光相望,子鸢眼底是坦dàng的欢喜,叶泠兮眼底是满满的qíng丝。
一舞,惊鸿,唯记今夜,暂忘明夕是何夕。
锦奴悄悄地坐在宫栏边,含笑看着这边的如画一舞,喃喃道:“傻公主,您何时才能日日有这样欢喜的笑?”
☆、第一百二十章 .国乐亦国哀
楚山公主下嫁九千岁之子曹伯宵大婚这日,铅云压顶,皇城内外虽然张灯结彩,可总有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弥漫于宫道巷陌之间,挥之不去。
铜镜之中映出一张俏脸,血红色的凤纹长袍迤在脚下,叶泠兮提起眉笔,在铜镜前亲手给自己描眉。
一下,两下,三下……
眉角微挑,今日的叶泠兮妆容微凛,不见喜色,却是一抹凝重之气。
“回公主殿下,喜鼓已经十二响,文武百官都已经到了,公主殿下可以上銮了。”
“知道了。”叶泠兮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是时候去破局了,皇姑姑,你在天有灵,一定要护佑大云,度过这一劫。”
“咯吱——”
殿门被宫娥们推开,叶泠兮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凛凛然踏出大殿。
“恭祝公主大喜,从此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宫娥们跪了一地,虽然知道今日楚山嫁得委屈,可是这些祝福的话还是必须要说。
“免礼——”
叶泠兮抬手示意宫娥们起身,在锦奴的牵引下,走到了五色喜銮前,端然坐了上去。
“公主起銮——”
司礼太监尖着嗓音吼了一声,公主宫殿之外便响起了一串噼里啪啦的喜pào声。
对临安百姓来说,这是天家喜事的开始,对今日在局中的所有人来说,这是一场厮杀的开端。
文武百官在宫门前恭然站了许久,纷纷瞧着宫内通往后宫的那条宫道,等待着大云最美的公主出现在视线之中。
因为要在礼成之后领兵出征,曹家父子两人今日整齐着甲,按剑立在宫门下。
曹伯宵雪亮的护胸镜前系着一朵鲜红的大红花,大红色的盔缨飞扬,满面chūn风——这是他盼了好多年的结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一切都在梦中。
云徽帝带着后宫女眷此刻站在宫门内的高台上,俯视百级宫阶下的宫门处,他神色凝重,今日是半点也不高兴不起来。
沈贵妃依计称病留在锦兰宫中,此刻正忙碌地收拾着细软。
“快快催公主殿下起身了。”沈贵妃很早便起了身,待一切收拾妥当,连忙对心腹宫娥吩咐道。
宫娥迟疑了一下,道:“回……回贵妃娘娘,方才奴婢便去催过公主起身,可是……可是公主不在锦兰宫中……”
“什么?”沈贵妃不敢相信地发出一声惊呼,“怎么可能?本宫一早便在这殿中,若是她要离开这儿,本宫怎会没有瞧见她?”
“娘娘请看这个……”宫娥颤抖着递上手中的纸条。
但见其上娟秀地写着一行字——母妃,今日皇姐大婚,儿臣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说一句祝福,去去便回,母妃可安心。
沈贵妃将纸条接连看了三遍,还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自己的侄儿在chūn花阁失了踪,至今没有寻到,今日自己的女儿竟然也在眼皮子底下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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