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执意不嫁我了?”阿耶杰终于开了口,他幽绿色的眸子透过冰凉的面具定定看着阿翎。
阿翎点头道:“朕是大晋的天子,你们父子今日在这殿上还想bī宫不成?”
阿耶杰突然冷冷地一笑,“陛下怨恨我们阿耶一脉就罢了,不赏我也可以,但是沈大将军献城之功,陛下还是不赏么?”说着,欺身靠近了阿翎一步,“陛下,你莫要忘记了,上京城外他可还有十万兵马等着您犒赏呢!”
言下之意是警告阿翎,今日若是真要反目,城外那十万大军必定会攻进城来。
阿耶那啧啧摇头一笑,看着阿翎,“陛下与我阿耶一脉应当同气连枝才是,如今这般相残,于大晋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敢问陛下,为何要犒赏那些叛军?”清朗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子鸢一步踏入朝堂,大步朝着阿翎走来。
“你……”沈佑一惊,认出了她是谁,“你是祁……祁都尉?!”
子鸢微微扬眉,笑道:“不错,原来沈大将军还记得本都尉!”凛凛之声在殿中响起,她看向了沈佑,“你食大云之禄,却叛国献臣,此等不忠之人,我大晋如何能留?敢问陛下,若是重赏此人,我大晋上下若是人人效仿,您还有可信之臣么?”
阿翎对着子鸢点头一笑,“不错,朕也绝对不会赏赐沈佑,这等叛国之臣,不配享我大晋俸禄!”
“国师!”沈佑慌乱地看向了阿耶那,“如今如何是好?”
阿耶那恍然明白了一切,“萧栈雪,老夫算是看出来了,今日你是打算与我阿耶一脉不死不休了,是么?”
“朕今日就是要我大晋离开蛊祸!”阿翎冷笑道,“要你们阿耶一脉,永远消失!”
“很好,那么老夫也不会留qíng啦!”
“父亲……”
“阿杰,莫要再对这个女人心软,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凰翎公主了!”骨笛从他袖中滑出,阿耶那将骨笛凑近了唇边,chuī响了一曲蛊惑人心的蛊音。
“国师不要啊!”
百官跪倒一地,纷纷掩耳,齐声哀求道。
可是一曲蛊音chuī罢,并没有一人死于皇蛊发作。
阿耶那心头猛地一凉,不敢相信地看着满朝文武,“不可能!不可能!”
“你用我皇妹做寄主,可知她才区区五岁,怎能承受得住蛊母吸食?”雀羽公主凄声骂出,“她如此痛苦,我这个做皇姐的,又岂能让她一直辛苦下去?”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进入石牢,里面分明有láng蛊把守,还有无数影卫隐在暗处,你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她!”
“摩巫残部一百六十七人的xing命,加上我薛家三百名个商行好手的xing命,还有一千宫卫围府纵火,这些牺牲,难道还换不来你蛊母的一条xing命?”子鸢愤怒地一喝,突然拍响了手掌,“摩烙大哥,该你了!”
“你欠我摩巫部上下八千多条亡魂的xing命,今日,就是你们偿还之日!”
摩烙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巫衣汉子抱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女孩踏入殿中,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些幸存下来的摩巫残部与薛家商行好手。
“陛下,皇蛊蛊母已胎死小公主腹中,属下不敢对小公主尸首不敬。”说完,摩烙率族人跪了下来,将小公主的尸首小心放了下来。
虽然与晋宫中那个姐妹们甚是qíng疏,可是瞧见了一个无辜的亲人尸首近在眼前,阿翎心头还是免不得一阵难过。
“来人,把小公主带下去,好生厚葬。”
“皇姐,蛊母虽死,可也要小心复活,还是……”
阿翎听到了雀羽公主的提醒,只能狠狠咬牙,哑声道:“准备烈火,焚尸之后,厚葬皇陵!”
“诺!”
宫卫们走了上来,将小公主的尸首抬了下去。
摩烙与众人站了起来,恨然看向了殿上那对父子,“阿耶那,我亲族之仇,今日来个了断吧!”
“薛家子弟何在?”子鸢突然一声厉喝,殿中那些浑身血污的商会好手齐齐地应了一句。
“九姑娘请吩咐!”
子鸢怒然指向沈佑,“沈佑此等不忠不义之人,谁能拿下他的人头!赏金万两!”
“是!”
“哈哈哈哈……”阿耶那父子突然发出一串可怕的笑声来,“很好,很好啊!萧栈雪,看来你已经计算好一切,今日要拿我父子xing命了,是不是?”
阿翎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是你们欠我大晋子民的血债!”
“你以为没有了皇蛊,我阿耶一脉便是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么?”阿耶那看了爱子一眼,“阿杰,今日你我父子就用láng蛊杀尽这殿上所有人!”
“老头子,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子鸢的声音忽起,只听见一声机关咔嚓音响起,大殿之上,忽地落下许多密密的细网,恰恰将众人与这对父子分了开来。
“这是我们薛家用上好千年冰丝织的天网,你láng蛊再厉害,只要入不了天网,根本就是废物!”子鸢冰凉的声音继续说道。
“臭丫头,你快些到网后来!”阿翎发现子鸢根本就不在网后,如今阿耶那父子之前,只剩下了她、摩烙与一gān商会好手。
“啊——”
刀兵声音突起,大殿之中忽地响起一声惨呼来,众人慌忙看去,只见那几名薛家商会好手已经悄然围杀了叛将沈佑。
“欠大云的恩义,今日一朝还偿!剑给我!”子鸢凛声一喝,便有一名商会好手将手中长剑抛给了子鸢。
子鸢接住了长剑,“你们把沈佑首级送到霜州去,本姑娘日后自有重赏!”
“是!”
子鸢凉凉地将长剑指向了阿耶杰,恨声问道:“当日,可是你在姐姐身上下了蛊?”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卿殊死斗
阿翎的心蓦地一紧,她深藏心底的害怕,终究有了一个答案。
原来,这臭丫头这些日子费尽心思的帮她除去阿耶那父子,心底终究还是为了出这一口气。
回想在大云的那些日子,若是没有她的láng狈出现,或许苏折雪还是临安花魁,而臭丫头还是那个成日嘻嘻哈哈绕在苏折雪身边的小校尉。
若是没有她的坚持,苏折雪不会被阿耶那偷袭,便不会中蛊毒,不会只剩下一年xing命,更不会因此步步推开子鸢,让这臭丫头那般伤心。
若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心事,苏折雪又怎会牺牲自己来成全她与臭丫头一世相守?
源自心底深处的愧意再次涌现,阿翎只觉得心头甚苦,苦得有如刀搅。
“你说的可是苏折雪?”阿耶杰放声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突然,脸色一沉,咬牙道,“我最不该的便是相信薛子珏,相信你是个死人,让你乱我好局,”他伤然看了阿翎一眼,“蒙蔽了萧栈雪的心!”
“阿杰!莫要再糊涂!”阿耶那怒声一喝,“如今我们父子唯有齐心才能杀出去!”
“摩烙大哥,老头子jiāo给你,阿耶杰的命,是我的!”子鸢凛声咬牙,一振手中长剑,准备与阿耶杰一战。
“好!你既想送死,我又为何不成全你?”阿耶杰恨然一喝,“这世间本就不该有你!”
“薛紫鸢,你回来!”阿翎心知子鸢万万不会是阿耶杰的对手,忍不住唤道,“朕命你回来!”
“阿翎,你别怕,大晋笼罩多年的蛊虫yīn云,就由我今日一剑dàng开!”说罢,手中长剑没有迟疑一刻,朝着阿耶杰刺去。
阿耶杰错步避开,袖中已暗藏了数只láng蛊,趁着子鸢一剑刺空,忽地甩袖而出,几点黑星疾she向子鸢的背心。
“铿!”
子鸢忽然反手弹剑,堪堪将láng蛊挡落脚下。
惊诧于子鸢武功的jīng进,阿耶杰只觉得心头闪过一抹不祥之意,他微微侧脸看向父亲。照理说,阿耶一脉这百年来一直打压离荒其他五部,摩巫部已灭,眼前那些摩巫残部是如何都不可能与父亲对上百招,可如今看来,摩烙与父亲几是平手,完全没有败意。
思来想去,阿耶杰发出一声冷笑来,“原来如此!”
子鸢又一剑劈来,阿耶杰并不急于接招,反倒是下意识地躲开子鸢的攻势,甚至回过头来,对着阿翎冷声道:“我今日便让你好好看着,薛紫鸢是如何七窍流血,bào毙当下!”
“什么意思?”阿翎心头一凉,紧紧盯着子鸢,“臭丫头,你回来!”
阿耶杰没有回答阿翎,仅仅对父亲道了一句,“父亲,我们且与这些人拖上半个时辰,到时候必有转机!”
阿耶那心头本也奇怪为何今日这些人如此难缠,甚至心头还是不敢相信,这些人如何能杀入国师府,破坏他的蛊母,当听到阿耶杰的话,瞬间心头明了,冷哼了一句,“原来如此!”
又是原来如此!
阿翎慌乱地在心头思忖着这四个字的意义,视线中的子鸢步步紧bī阿耶杰,越来越占上风,这些日子以来,子鸢除了偶尔回薛家一趟外,其他日子多与她一起处理政事,从来不曾练功什么的,今日一瞧她的身手,竟比往日厉害了十倍还多,究竟是何原因?
“莫非是……”阿翎只觉得一颗心凉到了冰点,她骇然看着子鸢的脸庞,果然比平日要红润许多,她不由得嘶声呼道,“臭丫头,你莫非是吃了战蛊?!”
战蛊是离荒一种自损之蛊,服用之人,不论武功还是体力会比常人高上十倍,半个时辰之后若不能及时将蛊虫驱出,必定会七窍流血,血脉爆裂而亡!
没有去回答阿翎,子鸢凝神静气,一招一式之间,越发显得凌冽无比。
阿耶杰以为自己拖上半个时辰是容易之事,却不想随着子鸢招式的骤变,身上少不得要挨上几个血口子。
这网内方寸之地中,地上残留着些许láng蛊,与摩巫部的食蛊虫战作一团,一时之间,虫撕咬之声与当中兵刃相接之声此起彼伏,每一声响起,都让网外围观的诸人心头蓦地一颤。
看见子鸢完全不依她,阿翎俯下身去,准备扯起天网,冲进去帮忙子鸢,可她的手才触及天网,才发现天网之脚坠满了千斤石,一旦落下,除非这殿上的文武百官一起用力,否则,谁也掀不起这张天网的一个口子来。
眼圈一红,阿翎心急如焚,她哀然看着子鸢,又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子鸢一直说,要照顾她二十年,难道所谓照顾二十年,便是用一条命来换阿耶一脉的覆亡,到时候阿翎贵为大晋天子,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谁可以伤害到她。
而子鸢,也终究可以去huáng泉路上追寻她的姐姐,从此再也没有谁可以将她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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